季小沫原來住過的房間一直還爲她留着,所以這次回來,她依然住在自己原來的房間裡。那是二層朝南的一間大臥室,採光極好,視野也不錯,站在落地窗前,剛好能看到前院大片的薔薇花圃。
不過此時正是冬季,放眼望去,蕭瑟一片。
她臥室旁邊,曾經是書房,現在已經被改成了寶寶房,粉色公主系的裝修風格,看着雖然俗氣,卻也十分可愛。
顧輕芳告訴季小沫,這些都是他父親讓工人在一週內加班加點改裝完畢的,所有材料用的都是進口純天然材料,環保無毒,可以馬上入住。
看來,父親在第一次去醫院看她的那天,就已經打定主意讓她回來住了。
.
當天晚上,季東海興致盎然地爲女兒舉行了一場接風家宴。
季家人口並不是很興旺,季東海的父親走得早,母親也在前些年亡故了,下面除了季小沫這個女兒外,還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原配生的,叫季飛,比季小沫大三歲。一個就是現在的老婆顧輕芳生的,今年才兩歲,叫季翔。
再加上季小沫的女兒瀟瀟,全家總共只有六口人,不過現在,餐桌前卻只坐着三位。
兩個孩子因爲下午玩兒得太瘋,連午覺都沒有睡,所以累得早早就睡下了,連晚飯都沒吃。
而季飛……他缺席很正常,如果他現在規規矩矩地坐在這裡,季小沫纔會覺得不正常了。
儘管只有三口人圍在餐桌前吃飯,但菜色卻十分豐盛,而且大部分都是季小沫愛吃的。
季東海今天高興,特意開了一瓶收藏了好幾年的老窖白乾,一個人喝得有滋有味的,不時還給季小沫夾兩筷子菜,然後看着她把自己夾過去的菜吃掉,這才笑眯眯地抿上一小口白酒。
就在季東海要給自己倒第四杯酒的時候,被顧輕芳攔住了。
“白酒喝多了傷身,你少喝點兒。”慢聲細語的勸告,讓人生不出一丁點兒的反感。
季東海怎麼會聽,“今天高興,多喝兩杯沒事兒。”空了的酒盅很快又滿上了。
接收到顧輕芳無奈的眼神,季小沫瞥了眼父親,道:“高興也不能多喝,這杯喝完別再喝了。”
季小沫的話現在比誰的都好使,季東海十分豪爽地一揮手,“行,聽我閨女的,喝完這杯不喝了!”
兩個女人不由相視一笑。
.
在晚餐進行到尾聲時,季飛回來了。
七年沒見……哦不,如果算上上一世那六年,季小沫與季飛整整有十三年沒見了。
昔日的少年,此時已經成長爲一名成熟的男人。季飛的身材繼承了季東海的魁梧,外貌卻不似父親那般粗獷,甚至可以用清俊來形容。
瞥了眼與大客廳相連的餐廳處衆人,季飛的視線在季小沫的身上做了一個短暫的停留,然後纔看向季東海懶洋洋開口叫了聲“爸”,便扭頭就走。
自始至終,季飛彷彿都沒有看到還有顧輕芳這個人似的。
啪!
“混蛋,給我站住!”
季東海蒲扇似的大手拍在餐桌上,季小沫感覺桌上的酒杯似乎都跳了兩跳。
季飛停下腳步,轉回身不耐煩道:“什麼事?”
季東海沉着臉,“你說什麼事,不是早就告訴你了,你妹妹今天回來,讓你早點兒回家吃飯,怎麼現在纔回來?”
“妹妹?”季飛冷笑着看向季小沫,“原來我還有一個妹妹?不過您還是先問問她心裡認不認我這個哥哥吧。”說着,左手的拇指下意識去摩挲右手背上一個淺淺的牙印兒。
這是他第一次見季小沫時,被季小沫咬的。從那以後,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妹,相處便如仇人一般。同一個屋檐下住着,卻都當對方是空氣,幾乎一年也說不了幾句話,就算偶爾說上兩句,也都帶着濃濃的火藥味兒。
這種敵對狀況,一直持續到季小沫徹底離開這個家。
.
聽到季飛的話,季小沫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就算跟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再不對盤,但是一想到這麼鮮活的一個人,半年後即將死於一場賽車意外,心裡還是難免有些慼慼然。
也許,她的重生,能夠讓他避開那場意外?
既然能夠挽救回楚堯的生命,爲什麼不能讓季飛也免遭橫禍呢。
其實,她與季飛之間能有什麼仇恨,不過是因爲不是一個媽生的,所以才互看不順眼罷了。
這種幼稚的仇恨,對歷經過生死的季小沫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了。更何況,兩人身上還都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呢。
想到這裡,季小沫擡起頭,衝正冷眼看着自己的季飛微微一笑,“就算我再不想承認,也改變不了我們有着血緣關係這個事實不是嗎?”
以爲季小沫會繼續沉默下去的季飛聽到她這句話後愣了愣,然後用探究的眼神再次打量着她,脣角漸漸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是嗎,原來……我們竟是有血緣關係的。”
說完轉身上樓,任憑季東海在身後怎麼咆哮,也沒有停頓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