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說的熱鬧時,明豔動人的皇貴妃到了,一身華貴的鵝黃,烏髮輕挽成一個略帶歪斜的髮髻,精緻細膩,配着點翠累絲金鳳,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着耀眼的光華,可她的面容卻比那光華更加的耀眼美麗,盈盈下拜。
只是錦好注意到,當她給皇后行禮的時候,雖然語氣恭敬,身段也低,可是那脊背不知道是不是錦好的錯覺,似乎彎的非常的不甘。
太后瞧着色彩鮮豔,明豔的皇貴妃,眼底的笑容又深了一些,和顏悅色道:“哀家不是免了你的請安,怎麼又過來了?有了身子的人,可千萬要愛惜自個兒的身子,那可是咱們皇家的血脈。”
“母后教訓的是,只是今兒個臣妾聽說有新人進宮謝恩,臣妾就想過來沾沾喜氣。”皇貴妃低眉順眼,再沒有錦好初見時的囂張之氣。
錦好聽了太后的話,這纔將目光轉向皇貴妃腹部,這才發現她的腹部不若初見時的窈窕,鵝黃的衣衫,因爲比較寬鬆,遮住了略微隆起的腹部,若不是仔細的看,一時半刻,還看不出來,而且,皇貴妃的身子並不臃腫,依舊體態窈窕,神色越加的嫵媚,反而格外的醒目,就是坐在皇后娘娘的下首,也不顯得絲毫的遜色,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頹廢之氣,看來二皇子的事情,對她的恩寵沒有絲毫的影響。
朱三爺領着一家大小,給皇貴妃行禮,皇貴妃和顏悅色道:“不必多禮。”眼睛的餘光掃過錦好之時,嘴角勾了勾。
錦好擡起頭,卻看到皇貴妃那勾起的脣,她微微的一愣,不知怎麼的渾身的汗毛就豎了起來。
皇貴妃忽然站起身子,捂着腹部,哎呦叫了一聲,皇帝立刻挑眉:“怎麼了?”口氣雖然威嚴,但是明顯的多了一絲緊張。
錦好心中一突,沒有稱呼,如此隨意,看來皇貴妃在後宮之中能和皇后並駕前驅,深得皇帝恩寵,不是空穴來風之說。
她不由得將目光轉向皇后娘娘,此刻的皇后娘娘手裡正捧着茶盞,濃密的睫毛靜靜地下垂,似乎根本就沒有瞧見眼前的這一幕,整個人如同老僧入定,卻沒有絲毫木頭之呆滯,隱隱的還透着一股特別的美感。
她察覺到錦好的目光,略擡起眼睛,可錦好卻早已移開了眼神。
皇貴妃擡起眉眼,看向皇帝,柔情萬千:“沒什麼,是這孩子踢了臣妾一腳。”
皇帝被美人秋波一掃,也笑了起來:“真是淘氣。”
太后年紀大了,就盼着風和日麗,子孫滿堂,瞧着皇貴妃的肚子,神情期盼道:“這宮裡這些年也的確有些寂寞,有個淘氣的皇子,也能熱鬧些。”再尊貴的女人,在某些思想上還是很大衆化的,比如盼望兒子生小子。
皇帝倒是搖頭:“母后,兒子倒是希望這次能生個女兒,乖巧可愛。”
皇貴妃也附和道:“皇上說得是,臣妾這些年,就生了二皇子,一心想要生個女兒,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瞧瞧長公主和太后的親暱勁兒,臣妾就時常眼紅,所以臣妾這次也希望能生個女兒。”
皇貴妃略待窘態道:“爲此,臣妾可是在佛前許下宏願,若能得償所願,定然爲菩薩重塑金身。”
太后聞言笑出身來:“向來就聽說生兒子塑金身的,哪有人如此許願的?”
皇貴妃輕聲細語道:“母后,您常說,做人不能太貪心,臣妾聽在耳裡,記在心裡。臣妾已經有了佑兒,就不再貪心索求兒子了,再有個聰明可愛的女兒,人生也就圓滿了。”
春日的朝陽漸漸地濃烈起來,窗外傳來若有若無的幽香,勾勒出春日百花綻放的美景。
就在這時候,太后忽然站起身子,裝似隨意地問道:“御花園的那幾株酒醉楊妃也不知道開花了沒有?”
皇帝立刻說道:“前些日子游御花園的時候,就打苞了,算算時間,也該開了,若是母后有興趣,就讓兒子陪您去看看?”
皇后笑盈盈:“母后,您就成全皇上的孝心,擇日不如撞日,也讓媳婦儘儘孝心,陪您浮生投得半日閒。”
皇貴妃也捂着肚子,打趣:“母后,就讓臣妾母女陪您可好?”
太后眼波一橫:“不必了,就讓莫五小姐陪哀家去看看,你們忙,一個御書房的摺子,堆了半人高了,人陪着哀家,心卻早已跑回御書房了,這陪的有什麼意思?而皇后又要統管六宮,也不是個閒的下來的,難得自家的親人進宮,怎麼着也要說幾句體己話吧,至於你……”太后的目光落在皇貴妃微微隆起的腹部:“你覺得合適嗎?”
太后親自點名錦好作陪,又如此仔細的列舉衆人不合適的原因,自然不會再有人討她不快,錦好含笑的謝恩,陪着太后出去了。
宮殿裡的氣氛有些詭異,直到皇后笑着看向朱三爺問了些家中的情況,那種詭異的安靜,才消失。
太后帶着錦好出了宮殿,邊走邊問,也不問什麼大問題,就是一些生活的瑣碎之事,到了御花園,那幾株酒醉楊妃已經綻放出妖嬈的姿態,此時園中的各色花種,諸多開放,以至於空氣中瀰漫着一種異常複雜卻不難聞的香氣,亭臺樓閣襯着雪白的輕紗帷幔,掩映在花香春風中,旖旎如同流光溢彩。
太后瞧着眼前的景色,許久都不曾出聲,而錦好也不出聲,只是靜靜的陪着太后,直到她以爲太后不會開口的時候,太后卻張開的嘴巴:“她和你母親很像,雖然性子南轅北轍,可卻都是情癡。”
錦好一愣,太后卻不等她發問,就已經接着說下去道:“可是,她卻沒有你母親好福氣,有你這麼個處處爲她着想,日日開導,處心積慮爲她籌謀的女兒。”
錦好心中惶恐,一時不知道如此接口,索性乾脆依舊裝木頭,只是太后卻忽然轉過身子,死死的盯着她。
錦好微微愣住:“太后娘娘……您……”
“莫錦好,若是你能幫我做一件哀家一直想做,卻又無法去做的事情,哀家可以許你郡主之位。”
太后都無法去做的事情,她怎麼能做到?
錦好的目光微閃,雖然富貴險中求,可是她也不會無知到去和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去做交易。
太后一直不出聲,顯然在很耐心的等着錦好的答案,錦好微微有些僵硬,不自然的看了太后一眼,見她已經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子不滿來,索性直言:“能爲太后娘娘效勞,小女斷不會有不應的道理,莫要說娘娘您還許下如此重謝,只是小女一向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俗話說的好,沒有那金剛鑽,就莫要攬那瓷器活。”
太后不因爲她的拒絕就勃然大怒,反而覺得這孩子實在,瞧瞧,郡主之位都不能打動她,看來是個眼界明白的。
“放心好了,這件事不是特別的難辦,我只是不忍心,罷了!”太后娘娘輕嘆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性子是隨了誰,從小就當男孩子教養,雖然眼界明白了,只是沒想到倒是養出了她這般情癡來。”
說到這裡,太后聲音壓低下來:“哀家知道你不是個眼皮子淺的,也不是一個會被榮華富貴迷住眼睛的。哀家尋思來,尋思去,這事情除了你去辦,沒人比你更適合了。你先別急着推脫,聽聽哀家是想讓你做什麼,再做決定吧!”
說到這裡,太后擡起了眼睛,伸手抓住錦好的手,目光中充滿了悲哀:“莫錦好,你救救哀家的女兒吧,只怕再這麼下去,她要折損在威遠侯府了……”
長公主?
錦好驀然一驚:“長公主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對這個一直對她和姚麗娟多有照顧的長公主,錦好是十分關心的,何況她還是金翰林的母親?
太后長長的嘆息一聲,拍了拍她的手,又擡起頭看向遠方,遠遠的看着,像是要一直看到世界的盡頭,她的聲音也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這些年,她的心力已經耗得差不多了,再這麼下去,只怕支撐不了兩年了,這些年,雖然有太醫給她調理身子,可是鬱結在心,最是難熬。”
原本以爲情深似海的丈夫,卻已經有了別的女人,而京城大亂,她差點失去母弟,還丟失了自己的嬌兒,這些年,她輾轉反側尋找失散的嬌兒,而那所謂的良人卻摟着別的女人風花雪月,再堅強的女人,也要被耗盡心力了,沒一頭投進井裡,就算是堅強了。
錦好對長公主很是佩服,所以當下就道:“太后娘娘讓小女做什麼?”
太后娘娘脣瓣露出一抹笑意,涼涼地,讓人心裡生寒:“翰林這孩子,這幾年已經在威遠侯府站穩了腳跟,現在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錦好一愣,隨即愕然:“離開?太后娘娘是說讓長公主和離?”
太后眉稍挑起:“和離後再嫁,未必沒有好姻緣,你說呢?”太后朝錦好眨了眨眼睛。
錦好又是一愣:敢情太后娘娘連再嫁的人選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