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錦好和朱丹鳳,伍廷芳一起回了自個兒的住所,就看見雲燕滿臉喜色的站在門前,墊着腳尖,看見錦好,她匆匆的上前,從錦好身上拿過書袋子,卻什麼話不說,只是眉眼之間都是笑意溢出。

錦好心中一動,心裡砰砰亂跳了起來,卻不敢露出分毫,腳下卻是加快了步子,在門前和伍廷芳,朱丹鳳分了手,主僕二人進房,關上門。

雲燕笑道:“小姐,金大夫和金夫人到了京城。”

錦好“咦”了一聲,道:“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雲燕道:“姚氏小姐不信,明兒回去就知道真假了,剛剛雪蘭送了消息過來,夫人已經和和金家交換了信物,大舅爺也將庚貼帶了過來,這下子兩家結親,是板上釘釘子的事情了,再不怕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使壞了。”

這麼說,那就是真的了。

錦好滿心歡喜,一直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定了下來,終於不用再擔心了,庚貼的日期是姚麗娟和離之前,這樣就不怕莫家不認,也不怕庚貼無效,總算是合了心意。

再說,金家表哥雖說身世有些麻煩,可是比起其他人來說,好在知根知底,又有姚家的情義,再怎麼說,都是最佳的人選。

一個下午,心裡都在思索着此事,待到傍晚,聽得守門的婆子說,有人找,見到那一飄逸峻拔的身影時,一顆心這才落定,笑容再也止不住的溢滿了整張面孔,提着裙角朝那人跑去,身後的雲燕都被甩了下來。

金翰林出現的地方,從來就不缺少仰慕的目光,清俊,清奇,驚豔天下的才名,飄逸若仙的外表,只是一直礙於他的冷漠,無人敢搭訕,今兒個亦是如此,不少女學子也只敢偷偷的躲在一旁磨蹭着,心裡卻驚訝他會出現在女子學院。

就在衆人感受冷氣之時,忽然見金翰林微微勾起脣角,輕笑起來,這一笑之間,寒霜盡化,春風過野,雪融冰消的眼底,流光瀲灩。

衆人怔了半晌,腦中不知怎麼的,都晃過一個詞——色如春花。肅殺的冬意猶在,爛漫的春光已近,乍暖還寒,名揚天下的才子,最恰當當的,便是“寒俏”二字。

而且,這一笑絕對與他以往應酬的笑意不同,那種笑是不溫不火,不冷不淡地保持距離,旁人看着,那便是一種文人的清高傲岸,讓人不自覺地自形慚穢,心生仰慕。

可是,此刻的笑,卻是從心頭緩緩流出,衆人隨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到俏麗而來的莫錦好,這一刻,不少人的目光都有了嫉妒,或是羨慕,卻也不得不贊同,也只有這樣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少女,才配站在如此飄逸似仙金翰林的身旁。

錦好發現周圍的女學子都在看她,以爲衆人都在詫異她不合禮數的舉動,頓時滿臉紅霞,又急忙停下小跑的步子。

八月的天氣涼爽宜人,她卻覺得全身都熱騰騰的。

“來了。”金翰林笑吟吟的迎了上前,聲音了充滿了喜悅,將錦好的思緒動尷尬中拉了回來。

錦好忙定神,點頭“嗯”了一聲。

金翰林似乎沒有瞧見她的尷尬,腳步邊走,邊和錦好說着話:“我母親想要見見你,我過來問問你,過兩天沐休,她想請你和娟姨來家裡坐坐,你可有時間?”

他語氣隨和而自然,讓錦好的心也跟着鎮定了下來。

他這次沐休之後,就要秋試,還特意走這一趟,是想見她吧!

他應該想她去吧?

錦好心中暖暖的,低下頭,輕聲道:“嗯,總是要見見伯母的。”

有點醜媳婦見公婆的味道了,喜得金翰林半天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想了半天,停下腳步,看着錦好,見雲燕知趣的離了很遠,因爲是傍晚,他們走的又是條小道,四周也沒人,他拉着她的手,誠聲道:“中秋過後,我要參加秋試,我們中秋節一起去看燈吧?”

自己的決定能讓金翰林高興,這讓錦好的心情也跟着飛揚起來,她也想在他參加秋試前,讓他放鬆一下,笑着點了點頭。

立刻,金翰林的眉眼就飛揚了起來。

錦好突然想到了,今年是姚麗娟和離後第一次過中秋,若是她再出去了,這家裡怕就冷靜了,也就“哎呀”一聲,眉頭緊鎖了起來。

“怎麼了?”金翰林立刻出聲,神色之間滿是緊張。

“我母親……”錦好說不下去,眉宇之間,愁意濃濃。

“今年姑父在京城,咱們兩家和姑父一起過中秋就是了。”原來是捨不得娟姨,金翰林送了一口氣,笑道:“到時候,一起用了晚飯,娟姨和母親他們在家賞月,咱們再一起看花燈。”

想了想:“若是娟姨和母親他們也喜歡看花燈,到時候一起去也好,我是擔心寶兒小,到時候街上人多,擠着他就不好了。”

錦好也很贊同,點了點頭:“母親定然願意和伯母一起在家賞月。”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彼此的眼角眉梢都是盈盈笑意,氣氛溫馨而雋永。

金翰林知道這是學子學院,眼看着天色不早,他一個男子不能多留,依依不捨的告別。

等到錦好沐休,金家的馬車早就侯在門口,金翰林親自來接。

清晨,湛藍的天空,一碧如洗,金色的陽光照在紅牆綠瓦之上,折射出迷離的色彩,空氣潮溼中帶着泥土的芳香,淡淡的槐樹花香,沁人心脾,正是一個美好的清晨。

金家的院子裡是一片忙碌,金夫人領着丫頭婆子,清掃院子,昨兒個開始,這窗紗換了,這簾子換了,若不是時間太趕,金夫人甚至打算請來匠人,將這院牆重新粉刷一番纔好,今兒個天一亮,就早早起身,先是清點了菜色,又忙着擦洗了傢俱,最後還嫌棄院子的梧桐樹落了葉子,又開始不停地清掃,誰知道這梧桐樹就像是故意捉迷藏一般,風吹落葉沙沙,這不,金夫人已經是清掃第十三遍了。

金大夫和姚家大舅坐在簾子下,邊下棋,邊用茶,偶爾抽空看上一眼,置搖頭:“大家都是熟人,這也太折騰了。”

金大夫笑道:“昨兒個,一夜輾轉反側,根本沒怎麼閤眼。”

正說着話時,忽然下人來告:“夫人,姚家的姑奶奶到了。”

金夫人立刻迎了出去:“快請過來。”

金大夫和姚家大舅也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姚麗娟和金家也不算陌生,所以進來之後倒也沒有什麼不安,四人在正堂裡說說笑笑,倒也其樂融融。

錦好和金翰林的馬車到了金家門前,錦好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扶了扶髻上的簪釵,小聲的問金翰林:“我這樣妥當不妥當?”

金翰林笑着點頭:“好的很。”隨即又出言安慰倒:“我父親你見過,是個和善的,母親也是,你莫要緊張。”

錦好手心裡冒汗,白了他一眼,雖說金大夫很和善,聽說金夫人也很和善,可是今兒個她這身份不一樣,怎麼能不緊張。

這該死的金家表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原本他不說,也不緊張的,這一說,她這汗冒得更多了。

得了金翰林的首肯,錦好只得硬着頭皮,僵着脖子,在雲燕的扶着下,下了馬車,首先入眼的就是那粉白的牆壁,進了大門,瞧見的是五間的正房,兩邊是三間的廂房。

正房臺階兩旁種着兩棵比屋檐還高地大樹,大紅的落地柱子和門窗,透明的玻璃窗上掛着鵝黃色地簾子,整個氛圍顯是清新雅緻,處處透着濃郁的喜慶之意,顯然這一切都是用心整理的。

二人進了門,就有丫頭迎了上來,告知金翰林,夫人和老爺都在正廳,金翰林點頭,就領着錦好往正廳去,還沒走兩步,錦好就被迎出來那爲穿着錦繡華裳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烏黑泛着淡淡花香的髮絲盤着時下最流行的髮髻,芙蓉面上塗抹名貴的脂粉,襯得她肌膚細膩光滑的年輕美人嚇了一跳。

這就是金夫人嗎?是不是太年輕了一點?

雖說同在山谷鎮,可是金夫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錦好,不由得細細打量起來。

長相自然是沒話說,身段窈窕,體態勻稱,衣着倒也精緻,桃紅的外衫,配上配櫻草色小團花八幅羅裙,髮髻沒有插得滿頭簪釵,只是簡單的梳着,倒也顯得清新可人。

這表情,似乎有些慌亂,不過還能保持這柔和的笑意,腳步依舊不急不慢,呼吸也不曾慌亂,目光沉靜溫柔,帶着點羞怯,卻也沒有躲躲閃閃,只是微笑的看着她,還很有禮貌的行了一個禮,姿態優雅,挑不出半點的錯。

金夫人上下打量一番之後,覺得眼前的小人兒,是那種看了一眼,就能讓人生出喜歡心思的,也難怪將她那冷情冷肺的兒子迷得天昏地暗。

別人不清楚她的兒子,她養了十幾年怎麼會不清楚,她這兒子看起來飄逸似仙,實際上就是塊又冷又硬的石頭。

說真話,她之前還擔心,這孩子怕是一輩子都看不上一個,誰知道總算老天開眼,碰對了眼。

只是,她這兒子動了心,不知道這丫頭到底對自家兒子到底是存了什麼心思,她今兒個可要好好問問眼前的少女。

金夫人做出一臉嚴肅的表情,上前一步,扶起錦好:“在山谷鎮的時候,總聽翰林將你掛在嘴邊,只可惜一直無緣相見,今兒個總算是見着你了。”

錦好有心說幾句好聽的話,可是到了關鍵時刻,才發現她這嘴巴實在是太笨,竟然找不到什麼可以說的,只好扯着嘴角笑着,倒顯得幾分憨厚,瞧在金夫人的眼裡,越發的喜歡,只是這面上的表情也就更加的嚴肅。

錦好心裡就跟鼓擂的一般,暗暗看向金翰林,以目光詢問:你母親是不是不喜歡我?

金翰林心裡也詫異不已,怎麼今兒個母親如此反常,她之前可是整日的唸叨,希望他能早點定親,也了掉她的一頭心思,怎麼真的將人帶到她面前了,她卻擺出一副誰欠她銀子的嘴臉,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解。

錦好看不懂,他搖頭到底是表示喜歡,還是不喜歡啊?又眨了眨眼睛,意思,你說清楚點。

金翰林也眨了眨眼睛:你眨眼睛是什麼意思?

二人以爲自個兒的行徑很隱秘,卻不知道一舉一動都落在了金夫人的眼裡,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惆悵,瞧這二人的互動,很是情真意切,可是一想到從此以後,會有另一個女人成爲自家兒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這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些發酸。

壓下心裡的醋意,金夫人淡淡的開口:“怎麼不說話?進來,用茶吧。”

錦好笑了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不管金夫人冷淡的表情,上前拉着她的手,親親熱熱道:“金嬸子,我以前也總聽金錶哥說您長的好,看起來不像他的母親,倒像是姐姐,原本我還不信呢,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可是今兒個見了,卻容不得不信啊。”

是女人,都喜歡別人誇她年輕,錦好沉思了半天,纔想到這麼一句話。

金夫人努力板着臉,這心裡卻非常的受用這句話,所以眉頭的神色即使刻意,也少了幾分犀利。

錦好見她眉色微微鬆展了些,忙又關心的問道:“表嬸,您從山谷鎮到京城,這一路坐船,一定很辛苦,又很悶。”

金夫人點頭:“是呢,這一路上就困在船上,委實悶人。”

二人一問一答,這之間的姿態就親近了不少,金夫人漸漸地忘了扮黑臉的事情,等走到正廳之時,這臉上哪裡還瞧得見怒色。

金翰林不着痕跡的給錦好豎起大拇指,自然又得了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