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海面上漂浮了一整天,天漸漸黑了,四處茫茫一片,看不到一隻過往船隻,連只飛鳥都沒有,也不知道船將飄向何方。夜幕漸漸靠攏,海上晝夜溫差很大,晚上甚至能達到零下幾度,她們開始後悔沒有作周密計劃就莽撞離山。
幸虧帶了條被子,兩個人湊在一起可以禦寒。她們吃了些東西,互相鼓勵一番,驅除心中的恐懼。
“我不像你,活了一千多年了,我的生命纔剛剛開始,既然我們回不去了,就一心一意往前走,說不定就找到一條生路。”
“以前遇到那麼多危險都沒有死,怎麼會輕易死在這兒。”紫墨打了個呵欠,竟睡着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葉蓉看着她傾國傾城的睡容,雖然有些疲憊,卻依然沒有睡意。真不知道這樣一個絕色女子帶回去會有什麼效應,子奕會不會喜歡上她?想到這,她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子奕對她一往情深,連病中都不離不棄,怎麼會輕易對別的女人動心。葉蓉滿心裡想的都是子奕,她時而爲快見到他感到興奮,時而擔心她們此行兇多吉少而黯然神傷,直到夜很深了纔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她們被船的顛簸驚醒。海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她們緊緊抓住船舷,幸虧帶了幾百斤的珠寶在船上,不然恐怕船早就被巨浪掀翻了。可是她們的船又是那樣小,就像捲入漩渦中的一片枯葉,隨時有被吞噬的危險。
風浪越來越大,一個連着一個打過來,船每一次從浪尖上跌落,都會捲進來一點水,後來船進水的頻率漸漸增多,她們來不及全舀出去,船開始一點點下沉,很快水就要沒過船舷,如果此時一個巨浪打過來,她們會連人帶船沉入海底。在這危急關頭,紫墨果斷拎起一袋子珠寶投入海中。素錦織就的袋子裝着葉蓉精挑細選的寶貝:黃金鎧甲一副、精緻頭釵數個、金銀玉碗各一隻……葉蓉怔怔盯着紫墨,欲哭無淚:“天哪,你扔掉的至少值十個億。”
“那你就抱着這幾十個億沉入海底吧。”紫墨不爲所動,又拎起一隻袋子,葉蓉猛撲過來卻搶了個空,眼睜睜看着光滑柔軟飽滿的袋子只一瞬就“咚”一聲從海面沉下去,瞬間無影無蹤。葉蓉隨即趕緊奪過一隻袋子死死抱住,任紫墨怎麼搶奪都不鬆手。
“求求你,留下這袋夜明珠吧,晚上我們可以拿它們照明,而且還可以給你留個念想。”葉蓉口中的這個“念想”想必紫墨心裡十分清楚,這些夜明珠可都是從劉弗陵的墓穴裡摘下來的。幸好此時風浪已經減小,紫墨終於住了手,葉蓉稍稍放下心,她曾聽爸爸說過,世界上現存的夜明珠不過十顆,她這一袋,價值何止幾十個億那麼簡單。
這一劫算是躲過去了,葉蓉心情既慶幸又惋惜。只是暫時的平靜,海上無風還有三尺浪,她們這艘搖搖欲墜的小船不知還能撐多久。
整整在海上漂流了兩天兩夜。這天的天氣特別熱,早上太陽剛離開海平面就發出灼人的光芒,帶的水已經快喝光了,照這樣下去,不到中午她們就可能被曬成魚乾。
海上一絲風都沒有,她們白皙水嫩的皮膚早烤得紅彤彤的。葉蓉擔憂地說:“這可能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海上若起了暴風雨,連大輪船都要被迫停止出行,我們這艘小船怎麼能抵擋得過,看來我們這次凶多吉少。”
紫墨眼睛裡也充滿了恐懼,不過很快就鎮靜下來:“島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天氣,說明我們已經離開了那片海域。你看天上還飛着幾隻海鳥,這附近一定有他們棲息的地方,現在海鳥是出來覓食的,我們只要朝它們飛來的方向走,就有可能找到陸地。”
紫墨的話給葉蓉一些鼓舞,她立即起身,拼命划槳。可堅持了沒多久,她的力氣就耗盡了,軟綿綿靠在船舷上。太陽這樣毒辣,她們只剩下了一點點水,不到渴得實在支撐不住絕對不敢喝。葉蓉口乾頭暈,嗓子火辣辣地疼,嘴脣早已乾裂,冒出絲絲血漬。她看着默默划槳的紫墨,不知道她爲何還能這樣沉得住氣。
“紫墨,看這四處茫茫的一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陸地。太陽這樣毒辣,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被渴死、烤死。”
紫墨的嘴脣也已經幹得滲出細細鮮血,她兩節白藕一樣白嫩的胳膊已經曬得黑紅,並起了幾隻水泡。她的聲音乾澀粗啞:“你這樣冒死一搏,不是爲了能見到林子奕嗎,記住,你早回去一天,他們就少傷心一天。你看那些海鳥,飛了那麼久還那麼矯健,說明這附近有它們歇腳的地方,這裡沒有礁石,也沒有小塊陸地,那麼只能是過往船隻。這裡很快就會有過往的船,我們會得救的。”
提到子奕,葉蓉來了些精神,她哽咽着嗓子說:“好了,我不放棄,你也不要說話了,保存一些體力吧。”
葉蓉頭疼得厲害,紫墨摸了下她的頭和手心,說她是中了暑熱。她的身體康復沒多久,體質還是很弱,她從小嬌生慣養,身體很是嬌弱,這樣的苦,比她在病牀上好不了多少。紫墨當初爲了增強她的體質,讓她幹了不少粗重的活,不然她也不會恢復得那麼快。
葉蓉擺手讓紫墨靠近她,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到:“我撐不了多久了,我很懷念在島上的日子,謝謝你爲我做了那麼多,當初你對我的折磨,讓我幹粗重的活,其實是爲了增強我的體質,雖然我恨過你,可是,我對你的敬佩和感激最多。謝謝你讓我重生,如果再能回去,我會按照你的吩咐做事,你讓我幹多少活我都願意幹,不會偷懶。”她的嘴脣浮起一絲笑容:“你要堅持下去,找到我的家,做我爸爸的女兒,好好照顧子奕。你答應我。”說完頭一歪,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紫墨搖搖頭:“不,他們需要的是你,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她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海上起風浪了,太陽被幾團濃墨的雲彩遮住,幾滴鹹澀的雨點噼噼啪啪砸下來。
退去了暑氣,葉蓉從幾絲涼爽中醒了過來,蒼白的臉上毫無生氣,她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紫墨,我們快要死了嗎?”說到這裡身體突然哆嗦起來,紫墨趕緊扔掉船槳,過來死死抱住她。
葉蓉臉上帶着悽楚的笑:“我好渴,好餓,記得你經常讓我吃一樣東西,吃後嘴裡味道特別難聞,我不想吃,你每天都逼着我吃下,說那是抗癌的。其實我很喜歡那種香香的味道,只是不喜歡你讓我吃東西時強勢的口氣才故意說難吃的,現在,我好想吃,好還念那種味道。”
紫墨搖動着葉蓉的肩膀,不讓她睡過去:“你要堅持啊,等回去了,我天天做給你吃。”
“不,是我做給你吃,我知道那種食物的做法,把大蒜搗成泥,再和油料混在一起,做法這樣簡單,我只偷看了幾眼就學會了。”
“你說錯了,做法其實很複雜,你只看到了其中一小部分,等我們回到地面我再教給你。”紫墨搖晃着葉蓉說。
“不用了。”葉蓉的聲音斷斷續續,微弱得幾乎聽不到。船在劇烈地搖晃,她飽受折磨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下去,昏迷了過去。
朦朧中,她耳邊傳來紫墨驚喜的聲音:“快醒過來吧,你可以回家了。”
身上很暖和,頭痛也消失了,葉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紫墨懷裡,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
“有一艘輪船路過這裡救了我們,是不是像做夢一樣,我們居然還活着。”紫墨的聲音宛如天籟,撥動着葉蓉的心絃。“可是有一件事,剛把你拖上船我們的船就翻了,我掉進了水裡,幸虧及時抓住了大船上的繩子纔沒有被海浪吞沒,可是我們的船,還有船上的東西,都沒有了。”
本以爲葉蓉會心疼得發瘋,可是她只是驚愕地愣了愣,隨即又笑着說:“我家上億家產,沒有這些東西,我們依然會過得很好。還好還有我們穿的衣服,那些上好的絲綢,絕對是價值不菲的古董。”
說完才發現自己和紫墨身上的衣服都換了:“我們穿的衣服呢?”
“都溼了,船長的女兒給我們換了這個,你放心,不會弄丟的,等晾乾了我們就換回去。”
話音剛落,一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女走了進來,說着重重的閩南話:“兩位姐姐,你們的衣服晾在甲板上,被海風吹走了。不過你們穿我的衣服還挺合適的,送給你們好啦!”
紫墨聽不懂她的話,問葉蓉:“她說的什麼?”
葉蓉臉上帶着哭笑不得的表情:“還好,我們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