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和副總的辦公室僅僅隔了一道走廊,副總這裡已然是狂風大作,董事長辦公室還是一片暴風雨前的寧靜。
朱敏推門進去,周乾像往常一樣擡頭對她笑笑,問她有什麼事。
朱敏並不答話,她關上門,在辦公桌前踱了一會步,直到周乾感覺出了她的異樣。
“老周,你看我的眼神還是和往常一樣嗎?”
“一……一樣啊。”
“你看我的眼神還是和昨天一樣,可是我到現在才發現,這眼神裡含的內容,有愧疚,有不安,都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內容。”
“敏敏,你,你都知道了。”周乾像一隻泄氣的皮球,癱在椅子上。
“我很想知道,我知道的和你即將告訴我的是一回事嗎?”朱敏原來還抱有一絲希望,周乾的反應讓她瞬間肝腸寸裂。
“對不起,其實我早就應該向你坦白的,可是我一直鼓不起勇氣。”
“你的愧疚僅僅是沒有早一點向我坦白,而沒有其他的。”
“不,不是的。”周乾慌忙擺手。
朱敏冷笑了一聲,在周乾面前俯下身子,問:“你看看我的臉,已經老了,我們夫妻相濡以沫幾十年,你要不要告訴我,其實這張臉你早就看膩了。”
周乾一下子驚慌失措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你想多了,我從來沒有感覺到你和過去有什麼不同,是我,一時糊塗。”
“男人做錯了事,總是有千百種理由,而每一種,都是和自己無關,你這次也是被迫的,還是你情不由己。”
周乾拉住朱敏的手,用近乎乞求的語氣說:“敏敏,你就原諒我這一次,我真的是一時糊塗,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
朱敏抽出手,直起腰,背過身去說:“這麼多年,我們身邊發生了多少夫妻反目的事,男人有了錢,總要踏足一下花花世界。可是你不同,我以爲我們是這個圈子裡的模範夫妻,是個神話,現在我才明白,女人一旦老去,青春不再,那麼就不要再生活在童話裡了,丈夫會對年老的妻子忠貞不二,那纔是自欺欺人。”
周乾搖搖頭,嘆息說:“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我之所以瞞着你,是不想讓你傷心,我想趁你還沒有發覺以前,把事情處理乾淨。”
“處理乾淨?你能處理乾淨嗎?就算我不知道,你以後面對我的時候,難道還能心如明鏡,對我就沒有一絲的愧疚之心?”
周乾垂下頭,痛心地說:“反正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我了,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那麼快就要我攤牌了嗎,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纔是。”朱敏氣得胸口一起一伏。
“我當然想事情就這麼過去,你千萬別讓樂樂知道,我們一家人還像過去那樣好嗎?”
朱敏猛然轉過身,盯着周乾的眼睛,問:“我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我們不可能像過去那樣了。至於樂樂,我當然不會破壞你在她心中好爸爸的形象。”
“敏敏,你聽我說好嗎,前一陣子的事讓我無形中背上了黑鍋,別人當着我的面不說什麼,可他們背後的議論我心知肚明。在會見客戶時,我總能聽到一些微詞,我心裡憋悶得難受,可是蓉蓉住在家裡,未免她多心,在家裡我是萬萬不能表現出來的,所以我只能在辦公室借酒消愁。”說道這裡,周乾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半天說不出話來。
“然後呢?”朱敏平靜地問。
“那天晚上我也是一個人在公司喝酒,在我醉倒的時候,宋晴進來了,我就這樣稀裡糊塗得就做了傻事。”說完這些話,周乾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他無力地伏在桌子上,像臨刑前的囚犯等待法官的判決。
“以後呢?”
“絕對沒有以後了,我醒來後很後悔,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唯有瞞住你。我答應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她也同意了,也沒有提別的要求,從那以後我真的沒有再和她聯繫過。”
朱敏環視了一下房間,說:“原來這間屋子看似乾淨明亮,確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她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她咬咬牙,繼續說:
“你以爲她那麼好打發嗎,她是沒有向你提任何要求,可她頻繁出入你的辦公室,她千方百計竊取公司機密透露給外人。要不是紫墨來公司,她還不知會做出什麼對公司不利的事情。”
“什麼?”周乾驚訝地擡起頭:“我一直覺得那天的事情很蹊蹺,我已經醉的不省人事還能和她……看來是她故意的。”
朱敏聞言拿起一本書砸在他頭上。“要不是你老不正經她就是故意的能得逞嗎,她還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哪還有我的存在,這個公司趁早換主人算了。”
“別,敏敏,是我錯了,我馬上就讓她離開公司。”
“是嗎?”朱敏冷笑了一下:“你那麼有魄力,怎麼不早一點把她趕走,非要等到她懷了你孩子再趕她走,我告訴你,她離開的時候,也是你身敗名裂的時候。”
“什麼?”周乾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能啊,你忘了我們結婚五年纔有的樂樂,醫生說主要責任在我啊。”
“是又怎麼樣,可她咬定孩子是你的。雖然說她有沒有懷孕還不一定,可是你既然和她做了苟且之事,就等於有把柄在她手裡,只能讓她牽着鼻子走。”
“那……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解決吧,大不了一拍兩散,我是容不下你這個不忠的男人。”
周乾慌忙說:“你不要意氣用事,我一定會解決的。”
“你以爲我是那麼愛衝動的人嗎?我這不是意氣用事,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也不願意添亂,可是你爲什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早知道這樣,我寧願讓你在背叛我之前先得急病死了。”
“是的,我該死。”周乾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乞求說:“我們走到今天也不容易,這個家千萬不能散了啊。”
“我現在不會和你鬧離婚的。”朱敏轉過身,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等過了這段風頭,我們再秋後算賬。”
聽妻子這麼說,暫時還顧不得和他離婚,那麼他還有機會挽回局面,周乾暫時放下心,現在最主要的,是怎麼把宋晴趕走。
“敏敏,我和你商量個事,眼下我們只能拿錢讓她走人了,可不可以……”
“讓我多撥點款是嗎,你以爲她是爲了要錢嗎,她是林子奕的人,林子奕以牙還牙,目的是讓你我的老臉丟盡。”朱敏怨恨地說。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周乾是老來還不安寧啊。”
朱敏瞥了他一眼,說:“看你那窩囊樣,讓一個黃毛丫頭給唬住了。事情還不是沒到一灘爛泥的時候嗎,我們儘量把殘局收拾乾淨吧。”
周乾如林大赦一般鬆了口氣,說:“有你幫我就好,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你不要老是問我好嗎,你自己就不能拿點主義。”
“我?”周乾的腦子終於有點冷靜了,他說:“今晚我就把宋晴叫出去,一定讓她永遠離開這裡。”
“你就不怕她掉幾滴眼淚,又一次打動你的心,你們又舊情復燃。”
“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你若不放心,就一起去。”
“算了,夜長夢多,我這就找個機會把她約出來。”朱敏說完拋下週乾頭也不回走了。
已經到晚上八點了,周乾還在朱敏辦公室徘徊。他們給宋晴打了數次電話她都一直關機。
“她是擺明了不讓我們找到她。”周乾喪氣地說。
“她料到我們會找她,所以從我辦公室出去後就不知去向。”朱敏說。
“既然她不肯離開公司,就一定會回來的。她的目的是損害公司利益,暫時不會把事情泄露出去吧。”
“哼。”朱敏冷笑了一聲:“我們已經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以後一定會對她防範很緊,你以爲她會那麼傻,還會從公司機密下手?”
“說的是啊。”周乾嘆息一聲:“那接下來她會怎麼做?”
“不是她會怎麼做,是你的死對頭林子奕會怎麼做。”
周乾猛然醒悟,焦急地說:“林子奕怎麼會善罷甘休呢?”
“我們讓他過去的事人盡皆知,他一定恨透了我們,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是最擅長使的了。”朱敏長嘆了一口氣,陷入沉默。
“我們在這乾着急也沒有用,先回家吧,樂樂一定等急了。”過了好久,周乾打破沉默說。
“回哪個家。”
“當然是我們現在住的那個家啊。”
“我的女兒在那裡,我當然回這個家,我是說你。”
“敏敏,這個時候就別再置氣了好嗎?”
這時候突然辦公室的電話鈴聲大作,朱敏震顫了一下,她看了看周乾,並沒有去接的意思。
周乾只好走過去,拿起聽筒。
“喂?”
“爸爸,你們怎麼還不回來啊。”
聽到是女兒,周乾鬆了口氣:“我們馬上回。”
掛了電話,周乾說:“我們回家吧,樂樂打電話來催了。”
朱敏沒有答話,拿起大衣朝門口走去。周乾一邊打電話通知司機在樓下等候一邊加快腳步跟緊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