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個土包墳前,跪着一個嬌小的身影,嘴裡還不停的嘀嘀咕咕,好一會兒後才似滿意,將小竹籃裡的香燭元寶拿出來。
“……姥姥在下面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該花的就花,別省着用了,元寶若是不夠了就託夢告訴我,我再給姥姥燒些。”
離修嘴角緊抿,心中也想着事情。
若是姥姥地下有靈的話,上一世以沫也不至於過得這麼苦,雖然這當中十有七八也有他的原因,但如今重來一回,他斷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只盼着姥姥真的能夠保以沫一世無憂。
“姥姥,這是我自己做的月餅,一種豆沙餡,一種兔肉餡,你嚐嚐味道好不好?看你喜歡吃哪一種,我明年再給你做。”
“不過最好不要是兔肉餡的,哥哥好壞,就會欺負我,還騙人家呢!說吃了兔肉餡的,月宮裡的月兔會不高興。”
本有些傷感,但聽着以沫嘀咕,離修不免失笑。
“你這壞丫頭,就琢磨着怎麼和姥姥告狀是吧?”
以沫仰面嗔道:“當然,看哥哥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姥姥最疼我了,若是讓姥姥知道你欺負我了,姥姥肯定不會原諒你的。”
離修寵溺的笑看了以沫一眼。
等她和姥姥敘舊得差不多了,這纔拿出一塊乾淨的布墊在地上,兩人背靠背坐着,吃着月餅仰望天空。
“月亮真的好圓好大噢!只是可惜姥姥看不到了。”以沫有點難過。
離修說:“我們現在不陪着姥姥在賞月嗎?怎麼就看不到了?”
以沫嘴角輕揚,知道離修在安慰她。
不過不管如何,這話聽了也是高興了,就好像姥姥還在自己身邊似的。
“妹妹的廚藝真好,做的月餅很好吃,比起酒樓裡的大師傅也是不差的!”離修笑着捧場。
“這是當然的啊!我的廚藝可是姥姥親自教的,姥姥最本事了,什麼都會!”以沫嘴角高高揚起,小臉因被表揚而紅通通。
離修目光微閃,似不在意的問說:“姥姥就是外祖母嗎?”
以沫扭頭取笑說:“當然,哥哥好笨,這都不知道!”
以沫只顧着取笑離修,也沒有發現這當中的不妥,若真是笨的,當初認他做哥哥時,就該反應過來了。他只是好奇這個姥姥的身份,畢竟以沫真正的姥姥還在京都,這人怕是以沫親孃的奶嬤。
離修雲淡風輕的說:“我們都是叫外祖母。”
“這個我知道,每個地方的風俗不一樣,叫法也各不相同。”以沫雖說是村裡長大,但是爹孃的手札抱着看了又看,特別是孃親還對她的成長做了規劃,這些年來都是按着孃的意願長大的,見識甚至不比京都的貴女差。
只是她這會兒忽略了一點,一個失憶了的人,又怎麼可能知道其他地方的風俗習慣。
兩人坐到差不多子時了才下山。
山間夜路並不好早,離修揹着以沫穩穩的下山。
以沫有些乏了,小腦袋一點一點,卻十分崇拜的對離修說:“哥哥真厲害,我上次一個人時摔了幾次,好在沒有大礙。”
離修聽了,皺眉說:“下回不許你一個人上山了,若想上山看姥姥,就和哥哥說一聲,哥哥帶你來。”
以沫咯咯笑說:“以前是哥哥沒回家,如今哥哥回來了,自然和哥哥一起。”
說罷,以沫摟着離修的脖子往上蹭了蹭,一副怕摔下來的樣子。
離修失笑,一路穩穩的揹着以沫回了家。
見她困極便將人放在牀上,等燒了熱水端來給她擦臉時,人已經睡着。
離修輕手輕腳的給以沫擦了臉,將她鞋襪脫了時,看到腳底的幾個水泡,當下微惱,輕斥的罵了一聲,“笨蛋。”
也怪他沒注意,這裡到鎮上要一個時辰,他一個習武的大男人自然無事,但以沫這樣嬌弱的姑娘,跟着他來來回回,身子哪裡受得住。
他有些怪自己的粗心,也有些怪以沫的不信任。
這水泡不挑掉,明天不會好,離修看了眼睡熟的以沫,找了根繡花針來,將幾個水泡快速挑掉。
睡夢中以沫腳疼得一縮,緊皺着眉眼,委委屈屈的哼唧,“嗯,疼……”
離修低罵了聲,“活該。”
但手裡的動作卻越發輕柔了,又替她上了藥,這才端着水盆出來。
院中,一抹黑衣人影,傲然而立。
見到離修出來,立即單膝跪地,尊敬的叫道:“爺!”
離修將盆子隨意往地上一放,示意黑衣人輕一點,兩人到了院角,離修這才低聲問話。
“易衛,事情辦得如何?”
“回爺的話,已經着手去辦了!將軍看了爺的密信,就讓千影以後聽爺的調遣,千影這次本來打算來拜見爺,不過屬下讓他先去辦事了!”易衛低垂着臉說話。
他知道離修對這次事情的重視,所以纔會如此。
千影原是將軍府的暗衛統領,而大將軍也知道他的三個兒子裡面,只有二兒子也就是離修是最適合繼承將軍府的人,因此,離修開口,千影這人自然就要了過來。
離修虛扶了易衛一把,並說:“你做很對,記住別讓人發現了,這事就交給你和千影負責。”
“是,屬下定不辱命。”易衛保證道。
他和千影不同,他原就是離修的侍衛,這次戰事結束,離修突然讓他帶着信先一步回了京都,而他自己來了這裡。
雖然易衛並不明白離修爲什麼突然要擴建暗衛,甚至秘密建立一隻屬於自己的萬人軍,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對離修盡忠。
易衛和千影兩人都是信得過的,且很有能力。
前世,千影陪着大將軍戰死沙場,而易衛卻是陪着他落了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這世重來,離修自然要早做打算。
而建立自己的私軍,就是第一步。
過了一會兒,離修才又問:“魯副將什麼時候到?”
易衛配合的壓了聲音,“回爺的話,還九日左右,魯副將便會到達京都。”
離修暗自算着路程,這裡離京都並不遠,不過一日的路程,他這次脫離了大軍提前回來,就是因戰場上受傷,醒來便憶起了前塵往事,一刻也不願意多呆的來了杏花村。
“嗯!我會提前和魯副將他們匯合!”離修低應着話,心裡默默算着,到時候用什麼理由離開幾日。
易衛配合的低垂着臉,等着離修的吩咐。
離修又叮囑了幾句,才讓易衛離開。
瞬間,整個院子恢復了一片靜謐,一身玄青色長袍自角落走出來的離修,此時臉上掛着嗜血陰寒的表情,這是這兩日在以沫面前從來不曾顯示的陰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