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去拓拓的名節
那粉脣嘟起、嬌憨可愛的模樣看得慕容拓一陣心猿意馬,他嚥下口水,怒氣消了大半,輕咳一聲:“我沒有。”
桑玥越顯委屈:“你就有。”
慕容拓瞧着她面色蒼白、虛弱無力、眸子裡還閃動着委屈,心裡一陣一陣地疼,語氣又緩和了幾分:“我沒兇你。”
桑玥繞着繞着竟然扯下了穗子上的一粒珍珠,朝慕容拓一扔:“那你在兇誰?你暴跳如雷又是做給誰看?”
因體虛的緣故,那顆珍珠根本連碰都沒碰到慕容拓就掉在了地上,然而就是這一反常態的虛弱之舉,令慕容拓最後一絲怒氣蕩然無存,他快步行至牀邊坐下,將她嬌弱得幾乎沒有重量的身軀抱到腿上,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腰,一手摸着她有些發燙的面頰:“好了,不吵了,我們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嗎?我順着楚嫿的意思娶妻,你順着桑楚沐的意思嫁給慕容耀,這纔是你想要的?如果是,那麼我找的資料你還真不用看了。”
他娶妻?桑玥聽到這三個字眼,心裡酸酸澀澀,雖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疼痛,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反感。她按耐住想要回抱着他的衝動,語氣淡淡道:“我看了那份資料,如果還是不接納你,你當真從今往後都不纏着我?”
慕容拓的眸光一暗:“是的,如果你看了,仍然覺得我們不可能,我就放過你,前提是,你一定要看,看了才能資格說拒絕。”
桑玥闔上眸子,淡道:“拿過來,我看!”
慕容拓忽然掬起她的臉,狡黠一笑:“可是,我決定不給你看了,因爲我要一直纏着你。”
桑玥瞪大水汪汪的眼眸,慕容拓若號稱無恥第二,無人敢居第一。“那可是你一個月辛辛苦苦得來的成果,確定不給我看了?”
慕容拓壞壞地笑了:“不給了。”
“你……”不等桑玥出言反駁,他已低頭吻住了她瑩潤的脣瓣。
這一吻,如春日最暖的一束光輝,直直地照進桑玥陰霾的心間,他略顯青澀,卻又霸道狂野,幾乎要奪走她所有的呼吸。
與上次溫軟的觸感不同,這一回,他的脣瓣有些乾燥,甚至有幾道磨人的口子,桑玥的心突兀地抽搐了一下,擡手圈住他的脖子,摸着他的面頰,費了老大的勁兒才令他鬆開她的脣。
此時,二人的臉都紅得不像話,呼吸急促得像剛爬了十里長坡,靜坐無言,侷促不安。桑玥抿了抿脣,才發現自己依舊坐在他的腿上,可她不敢亂動,生怕一動就天雷勾地火了。
慕容拓細細打量着她分外迷人的臉,撲了胭脂的緣故還是其它,臉頰紅得像朵嬌豔的芙蓉,她長睫輕舞,恰到好處地遮掩了她幽靜深邃的眸子裡泛起的羞澀波光,嬌豔欲滴的薄脣微啓,嫵媚得令人心醉。
桑玥捂住他的眼,擋了那深情迷戀的眸光:“說正經事。”
慕容拓真的很佩服這個女人,她從來就不會放縱自己的心,哪怕一回都不肯!若說上回她是被強迫的,這回他確定她是有些迎合的。
“不要。”慕容拓掰開她的手,將頭埋在她嬌嫩清香的頸窩,鼻子哼哼道,“沒親夠,不說。”
沒親夠?怎樣纔算夠?桑玥撫額,有種昏天暗地的感覺,她嘆了口氣:“那你放開我。”
慕容拓不依,出其不意地拉開她的衣領,在她雪頸處吸了一口,立時,一朵妖嬈的花兒浮現在白皙得幾乎透明的皮膚上:“沒抱夠,不放。”
他的鬍子磨得桑玥有些生疼,脣舌又弄得她癢癢的,她動動肩膀,暗自誹謗這人的色膽越發包天了!她轉過臉,藕臂摟着他,把心一橫,脣瓣輕輕擦過他的:“再得寸進尺我就走了。”
雖然就那麼一下下,但慕容拓彷彿吃了一整罐的蜜,甜得心花怒放,他眨巴着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先問清楚,以後還推開我不?”
桑玥頷首,脣角微勾,她的答案還不夠明顯嗎?“你先沐浴更衣,這個樣子若被王妃瞧見,她該心疼了,我去看看蓮珠。”
語畢,她起身,拿了髮帶和金釵,行至梳妝檯前,挽了個同先前一摸一樣的迴心髻。慕容拓又拉住她的皓皖:“關於方纔的刺殺,我會問我母妃的,如果是她……”
桑玥回過頭,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笑:“你不用問,不是王妃。如果王妃要殺我,肯定會做得很隱蔽,至少不會讓兇手穿上丫鬟的服飾。王妃對我的敵意,衆所周知,或許兇手表面上是要殺我,實際卻是想嫁禍給王妃。設想一下,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辦?你父王又會怎麼辦?”
如果桑玥死了,他一怒之下必定認爲此事乃楚嫿所爲,與她斷絕母子關係也不無可能;而桑玥是桑楚沐最心疼的女兒,她若死在楚嫿手中,父王爲了給定國公府一個交代,即便不休妻,也會奪了她許多職權,令她顏面掃地。
慕容拓若有所思道:“是府裡的側妃?那丫鬟我好像有點印象,從前還給我的汗血寶馬送過乾草。”
桑玥將梳子放回錦盒中,道:“這是最大的可能,畢竟兇手就是府裡的丫鬟。但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比如,慕容歆或者太后,你父王在宮裡和靖王府有探子,她們必然在攝政王府也安插了細作。”
慕容拓雙指捏了捏下顎,思緒翩飛:“慕容歆恨我母妃背叛了先皇后的囑託,想着法子折磨她,這像她的作風。可太后爲什麼會陷害我母妃?就算她與我父王貌合神離,也不至於對我母妃下手吧,因爲寧國公府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支持她的。”
女人的嫉妒!桑玥素手輕擡,撫摸着他冷峻的濃眉:“或許,她只是想離間寧國公府和攝政王府的關係。當然,現在我們還不能確定幕後黑手就是太后。你得提醒王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人使陰招,即便暗衛將昭純殿圍成一座堡壘,依舊不足以護得王妃周全。”
慕容拓握了握桑玥的手,欣慰道:“桑玥,難爲你願意相信我的母妃,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完全相信她是清白的。”
“王妃投鼠忌器,她心疼你,不想失去你。”所以,纔會費盡心思,又是散播謠言,又是安排楚蓉蓉演戲,就是爲了讓她主動離開慕容拓。王妃如果真對她動了殺念,絕不會如此煞費苦心,“你對王妃好一點吧。”
慕容拓將桑玥的手送至脣邊,吻了吻,揚起一抹會心的笑:“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倒是你,生病了就乖乖在房裡呆着,我讓太醫給你瞧瞧。”
桑玥搖搖頭:“不了,只是一點風寒,抓了藥吃着呢。對了,你給王妃準備生辰禮物了沒?”
“這個……”慕容拓兩眼望天,“好像,忘了。”眨了眨眼,笑道,“你替我準備了,是不是?”
桑玥點點頭:“叫懷安去我的馬車上取吧。”
……
蓮珠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好在那劍並未傷到骨頭,經過元太醫的全力搶救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月上半空,繁星璀璨。
麒麟殿內,歡聲笑語,歌舞昇平。
桑玥坐在韓玉和桑飛燕的中間,有種被肉夾饃的感覺,偏這兩片面餅笑得春風和煦,令人發怵。楚嫿和慕容宸瑞端坐於鎏金椅上,楚嫿偶爾給慕容宸瑞斟酒一杯,慕容宸瑞則與她和顏悅色地談論幾句。乍一看去,真是琴瑟和鳴、鶼鰈情深。
他們身側,分別是年側妃和容側妃,齊側妃大抵身子太虛,早早地回了望風閣歇息,並未出席宴會。
“王爺,這是您最喜歡的桂雲露,妾身敬你一杯。”容側妃人比花嬌,笑比蜜甜,雪白纖手端起一盞琉璃尊,遞到慕容宸瑞的面前。
慕容宸瑞接過琉璃尊,並不喝下,而是轉手送給了身旁稍下一些的年側妃:“這個對身子好。”
年側妃喜不自勝,面上卻恭恭敬敬:“多謝王爺。”
楚嫿和容側妃的臉色都出現了一瞬間的難看,但很快,又開始笑語盈盈。
男賓席中,慕容耀許桑玄夜同席而坐,這讓桑玄夜在公孫子弟中的地位陡升,二人一刻不停地聊着桑玥,時不時還拿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桑玥一番,桑玥暗自嘆氣,她可沒功夫理會慕容耀,頭昏腦脹得厲害,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她第二次端起酒,緩緩喝完,不經意間灑了好幾滴在胸襟和裙襬上,這令她淡雅的氣味中參雜了一絲沁人的酒香。
桑飛燕奉上一個帕子,微笑着道:“二姐姐,酒灑了。”
桑玥按了按額頭,眼底泛起一絲醉意:“多謝四妹。”
“二姐姐,你酒量不好就別喝了,吃點脆筍和丸子。”說着,桑飛燕夾了一片筍和一個水晶丸子放入桑玥的碗中。
桑玥淡淡一笑,眸光有些迷離:“四妹真貼心。”
語畢,她開始細細觀察慕容慶和楚蓉蓉,她倒要看看這對舊情人於人海茫茫中再度相遇,會露出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可惜,令她失望了,慕容慶一個勁兒地喝着悶酒,寧國公府的席位裡並沒有楚蓉蓉,她只望見了楚纖纖,恰好楚纖纖也在朝這邊看,四目相對,二人友好一笑。畢竟曾攜手陷害過慕容慶和恬郡主,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一舞作罷,慕容歆忽然起身,對着座上之人一福:“今日是皇嬸的生辰,我特地爲皇嬸備了一首寧福曲,由碧洛大祭司親自演奏,必能佑皇嬸福澤百年。”
碧洛大祭司的名諱在整個南越都十分響亮,她是聖教的精神領袖,年方十五,據說她出生時天降紫光,祥瑞滿堂,七歲感悟天道,預言聖教必興。兩個月後,聖教從西洋傳入南越。冷瑤將碧洛召回京城就是想借機籠絡她,可惜,人家一心一意忠於慕容耀和慕容歆,便是上回皇帝生辰,她都沒出現爲之慶賀,可見她的心性有多高了。什麼福澤百年,楚嫿不關心,能讓碧洛爲她奏曲,這面子她是有了。
她溫和道:“那就請碧洛大祭司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道清麗的白色身影抱一架古琴,款步姍姍而來,她冰肌玉骨、雪顏花容,五官精緻得像女媧親自捏造的一般,璀璨的鳳眸熒光流轉,襯得脣色淡淡,愈顯不食人間煙火。她的裙裾似一片飄動的祥雲,沒人看見她的玉足,卻能隱約感受到祥雲散發的寧和之氣。
路過定國公府的席位時,她的眸光意無意地掃過有些微醉的桑玥,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桑玥察覺到了碧洛的注視,她擡眸,碧洛卻早已錯開視線,殘留在桑玥心間的是一股子不易察覺的危險感。桑玥狐疑,爲什麼碧洛會讓她覺得危險呢?
碧洛行至大殿中央,對慕容宸瑞和楚嫿微微施禮,空靈的天籟之音自脣齒間流瀉而出,宛轉悠揚到了極致,衆人一時間難辨真假,不知身處的究竟是麒麟殿,還是九霄仙宮:“殿下,王妃,此曲名爲《望歸》,望塵世,歸故里,莫貪莫癡莫怨莫恨,凡生靈必有皈依,不甚踏錯,敬請歸位。”
桑玥的心顫了顫,凡生靈必有皈依,不甚踏錯,敬請歸位?爲什麼她聽着會有種不舒服的感覺?甚至,連在腦海中默唸都壓抑難平。
楚嫿聽得一頭霧水,碧洛講得好像與生辰沒什麼關係吧?轉念一想,管她說什麼,寺裡的和尚也經常說些令人費解的禪語,她只要知道碧洛是來爲她慶生的就好。她雍容地笑了:“我迫不及待想欣賞大祭司的琴音了,大祭司請吧。”
侍女已在中央擺好琴架和雕花木凳,碧洛優雅落座,亮白纖細的十指緩緩拂過琴絃,美妙的樂章如冷月清輝般霎時籠罩了整個殿堂。
她的曲子很美,衆人彷彿化身爲雨,落入潺潺小溪,感知清涼柔順之美,爾後隨小溪奔流入海,在浪花上翻轉起舞,享受無與倫比的癲狂,這一路的酣暢淋漓令人陶醉令人興奮,不少人已面露紅光,欣喜若狂。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碧洛單指勾住頂端的琴絃,凝神聚氣,奮力一拉,一聲刺耳的鳴嘯像箭矢馳出,衆人如夢初醒,仿遭雷擊,但她迅速補了一聲柔美到酥骨的顫音,頓時百剛化爲繞指柔,衆人再次沉醉其間。
只有桑玥,肝膽俱震,心如刀絞!她急忙用帕子捂住脣,生生將一口涌上喉頭的鮮血吞了下去!
“望塵世,歸故里,莫貪莫癡莫怨莫恨,凡生靈必有皈依,不甚踏錯,敬請歸位。”碧洛一句念至末尾,又是一聲刺耳的鳴嘯,這回,那鳴嘯彷彿長了眼睛似的,專攻桑玥一人。
桑玥身子一顫,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一方錦帕。幸而所有人都被碧洛的琴聲吸去了神識,即便韓玉和桑飛燕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她環視四周,發現只有自己出現了不適。
怎麼會這樣?
碧洛冷冷地掃了桑玥一眼,加重了音量:“望塵世,歸故里,莫貪莫癡莫怨莫恨,凡生靈必有皈依,不甚踏錯,敬請歸位。”
不甚踏錯,敬請歸位,桑玥默唸着最後一句話,腦海中靈光乍現:碧洛知道她重生之事了?看來,關於碧洛的各種言論並非謠傳,她的的確確有異於常人之處。
碧洛的第三次勾弦已蓄勢待發,這一次,定讓桑玥魂歸故里!
“嘭!”
碧洛的古琴驟然炸裂,強大的力量將她轟翻在地,加上關鍵時刻被打斷,蓄勢待發的內力即刻反噬了她的身體,她面色一白,體內的筋脈已斷裂一半!
“什麼亂七八糟的曲子?本公子聽得耳朵疼!”慕容拓雙手負於身後,擡起右腳晃了兩下,爾後款步而入。他精神奕奕、丰神俊朗,眉宇間自稱一派桀驁冰冷,加之他越發成熟內斂的氣質,衆位千金小姐們看得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桑玥注意到他眼底的紅血絲淡了不少,想來他之所以拖到現在,定是補了眠的。
“拓兒。”楚嫿語氣略有些責備,眼神卻寵溺無匹,爾後她看向臉色十分難看的碧洛,淡雅一笑,“碧洛大祭司,本王妃的兒子弄壞了你的琴,本王妃將自己的落霞琴賠給你,還請你不要介意。”
慕容歆神色淡淡,眸子裡卻寒光閃耀。
碧洛強從地上站起,強撐着擠出平和的語氣:“是我琴藝淺陋,入不得慕容公子的耳,我有些睏乏,先行告退。”必須儘快運功療傷,否則一身武藝怕是要毀於一旦。
碧洛簡單行了一禮,轉身離去,與慕容拓擦身而過時,慕容拓不着痕跡地點了一指,碧洛沒想到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他敢一次又一次地動手,他點的位置可是丹田死穴!
碧洛反手一掌,拍上慕容拓的肩膀,慕容拓卻好似不明所以,故意移了一步,剛好撞上她的攻擊,被擊退好幾步,噴出一口鮮血。
碧洛大駭!他明明躲得過的!爲何故意受她一掌?苦肉計?
“碧洛!你太過分了!”楚嫿騰地直起身,盛怒之下,優雅猶存,“我兒子毀了你的琴,你就要取他的命?來人!將她給本王妃押下去!”
侍衛衝入殿內,慕容歆走出席位,給慕容宸瑞和楚嫿行了一禮:“想必是場誤會,碧洛絕不會主動傷人的。”
楚嫿聲若寒潭道:“什麼誤會?不就是拓兒害她出了醜,她懷恨在心,所以出手傷了拓兒?”
“這……”慕容拓出手過於隱蔽,除了碧洛,無人看清,所以慕容歆有口難辯。
慕容拓上前一步,面露憂色:“父王,母妃,兒臣不孝,一切都是兒臣的錯,還請父王和母妃不要懲罰碧洛。”
此話一出,衆人不禁面面相覷,就連慕容歆和慕容耀都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慕容拓向來是抓到人的把柄就把人一踩到底的,他竟然主動替碧洛求情?
慕容拓無辜而受傷地看向碧洛:“之前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碧洛愕然,她可沒忽略那震碎她半數筋脈的一擊,慕容拓分明是隻威脅的老虎,此刻卻裝成恭順可憐的小貓?他是戲子嗎?
桑玥亦愕然,但很快,她抿脣,端起茶杯掩住脣角難以壓制的弧度。
慕容拓長吁短嘆:“事到如今,我們就不要再隱瞞了。我知道你很好奇,我移情別戀之後到底看上了誰,所以想盡辦法入府一睹她的真容。”
移情別戀?衆人目瞪口呆,經歷日食一事,南越所有人都明白慕容拓仰慕桑玥,即便王妃放話說多少多少千金小姐自薦枕蓆,留宿府中,可衆人並未真的往心裡去。畢竟那是王妃的意願,並不代表慕容拓的。
可依慕容拓方纔之詞,難道他最先喜歡上的是碧落?他們兩個早就勾搭上了?今晚碧洛不是爲了給王妃祝壽纔來攝政王府,而是爲了看看慕容拓的新歡桑玥?難怪皇帝和太后都請不動的人,卻主動給攝政王妃獻藝呢!
一個桑玥不夠,又跑出個碧洛?楚嫿的臉沉了幾分,有種被算計的錯覺。
“你胡說什麼?”碧洛怒目而視,怒火引動斷裂的筋脈發出刺骨錐心的痛,她倒吸一口涼氣。
慕容拓趁機搶過話柄:“唉!你看看倒也罷了,爲什麼要企圖殺她?我曾與你朝夕相對,又怎會不知你的琴音能救人亦能殺人?”
朝夕相對?南越最聖潔的大祭司竟然與慕容拓那個那個了?殿內譁聲一片!
慕容拓狀似無比惆悵:“其實她到現在都不理我,一直是我一廂情願,你說你誤會得多離譜。”
衆人當然明白慕容拓口中的“她”是桑玥,不由地齊齊在心裡“哦”了一聲,這麼說,桑玥是清白的,她與慕容拓並未私相授受,不顧女德婦德和慕容拓廝混的人……是碧洛!
碧洛氣得兩眼冒金星,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竟然被一個男人當衆羞辱成如此不堪的樣子!她咬牙道:“慕容拓,你不要含血噴人!”
慕容歆冷聲道:“拓兒,開玩笑要有個度。”
慕容拓攤開雙手,聳聳肩:“我沒開玩笑。”
“那我怎麼不知道你和碧洛大祭司的事呢?”慕容歆寒冷的眸光幾欲要將慕容拓凍結,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慕容拓眨巴着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雙手插抱胸前:“知道了你還不立刻拆散我們?我和碧洛的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沒有人證來推翻他,哈哈!
慕容耀審視的目光自桑玥和碧洛的身上流轉而過,桑玥恰如其分地翻開帕子的一角,露出一片腥紅。慕容耀一怔,碧洛當真對桑玥下手了?碧洛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凡能奏出音律之物在她手中皆可化爲殺人利器。他的眸光漸漸寒涼,將原本打算求情的話吞嚥下腹。
慕容拓見碧洛彷彿又蓄了幾分力氣,趕緊搶了白,痛心疾首道:“我是個孝子,婚事當由父母做主,你雖貴爲大祭司,可惜終究是平民出身,做不得正妻,我本打算納你爲妾,奈何今晚你已對我動了殺心,萬一你殺我不成,遷怒於我的父王和母妃可怎麼好?我慕容拓絕不做那不孝子孫!所以,我們……到此爲止吧!我只能對你、對你腹中的孩子說抱歉了。”
腹中的孩子?碧洛大祭司竟然珠胎暗結?一片眼珠子和下巴掉地的聲音。
楚嫿招了招手:“沒關係的兒子,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再休了她也不遲。”
碧洛血氣上涌,渾身抖個不停,眸子裡的怒火似要將慕容拓焚化於一席月光之間:“慕容拓!我與你根本沒什麼關係!又哪裡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要侮辱我的名節!”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的名節毀了,他的也好不到哪兒去啊!瘋子!他就是個瘋子!
慕容拓面色哀慼,心裡卻早就樂開了花:“我承認我們雖然朝夕相對,但一直恪守禮義,那一晚,是我喝多了,我很抱歉。”
“你胡說!”
“好吧,我是清醒的,我孟浪了。”
碧洛發現自己正在被慕容拓牽着鼻子走,於是改變策略,轉而看向兩側的賓客,正色道:“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話!我乃堂堂聖教大祭司,終身獻於聖主,我絕不會與他苟合!更沒有懷上他的孩子!”
慕容拓疑惑地凝眸,摸了摸下顎,避輕就重道:“碧洛你剛剛說什麼?沒有懷上我的孩子?難道你是騙我的?爲了留住我的心,你竟然假裝有孕?那晚你故意把我灌醉……就是爲了這個?”
這一下,衆人崩潰了!敢情……是碧洛強上了慕容拓?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女人?慕容拓真可憐!
碧洛縱然天賦異稟,修爲極高,但心高氣傲,又不善於隱忍,於是最後一絲理智崩潰了。她揚起手朝慕容拓衝了過去,慕容拓閉上眼,彷彿自覺愧疚,要以死謝罪。這一刻,衆人反而覺得慕容拓深明大義,碧洛胡攪蠻纏了!
楚嫿急得抓住慕容宸瑞的手:“王爺!”
慕容宸瑞大掌一揮,將碧洛拂出大殿,碧洛重重地摔在了冰涼的青石地板上。既然碧洛是慕容耀一派的人,他正好欠缺一個懲治碧洛的理由。他沉思道:“碧洛行刺朝廷重臣,念其曾造福於一方百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其遣出京城,終身不得返京!”
桑玥暗生佩服,慕容宸瑞沉得住氣,在關鍵時刻依然保持頭腦清醒,實乃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經此一事,碧洛的聲譽將會大幅受損,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追隨她的信衆依舊不少,慕容宸瑞若真處死她,必定會激起民憤。倒不如表面放她一條生路,暗中大力散播謠言,讓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她。
桑玥再看向慕容拓,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從今往後,京城裡還有誰敢把女兒嫁給他?莫不都認爲他浪蕩成性,風流不羈了。
慕容拓跪地磕了個頭:“兒臣祝母妃生辰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楚嫿鼻子一酸,淚水溢滿了一雙眼眸,十八年,這是兒子第一次對人磕頭,就是早年見他祖父玄武帝時,他亦是不曾下跪。
慕容宸瑞不着痕跡地看了眼桑玥,面色如常。
“兒臣有禮物要送給母妃。”慕容拓起身,從懷安手中拿過一幅繡品,緩緩展開,楚嫿和衆位賓客不由地眼前一亮:這是一幅雙面繡,一面是紫氣東來、旭日出海;另一面是美人如仙、竹林戲蝶。寓意祥瑞臨門、青春永駐。
單單這寓意了不得,再配上那頂級的繡功,連幾位王爺和公主都忍不住讚歎,便是尚宮局也難做出此等極品。
楚嫿心情大好,覺得這個兒子是越發有孝心了,碧洛的事她思前想後覺得疑點多多,但又不得不信,畢竟兒子與桑玥交往了那麼久,她也是最近才發現的。不過既然兒子說桑玥一直都在拒絕他,那麼桑玥還算有自知之明,她看向桑玥的眼神便也不那麼犀利冷冽了。
接下來,麒麟殿內繼續歌舞升騰,歡聲笑語一片。只是從今往後,街頭巷尾又多了一條供人消遣的緋聞。慕容拓全然不在意,優哉遊哉地喝着酒,聊着天,對桑玥拋着媚眼,起碼很長的一段間內,他都不用爲娶妻之事煩惱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就在曲終人散,大家紛紛離府之際,一道驚天噩耗在攝政王府的上空炸響!
容側妃和楚蓉蓉死了!
慕容宸瑞和楚嫿並未驚動賓客們,惟獨將桑楚沐和桑玥留了下來,原因很簡單:桑玥曾經見過楚蓉蓉,不能排除殺人的可能。
經元太醫診斷,容側妃死於中毒,毒素經女子下體的皮膚薰入體內,罪魁禍首是楚嫿讓櫻桃拿給年側妃、卻陰差陽錯之下被容側妃坐了的墊子。於是,有了這麼一個說法:楚嫿原本要毒害懷有身孕的年側妃,容側妃只是運氣不好做了替死鬼。
桑玥卻並不這麼認爲,容側妃一看就是個嬌生慣養的性子,不似能隱忍之人。容側妃是下午坐的墊子,倘若那時便身重劇毒,爲何晚宴時分半點異常都無?
櫻桃跪在崇明殿的正中央,光潔的地板清晰反射着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爲了嚴刑逼供,她被上了夾棍、用了荊條,雙手浮腫充血,脊背的衣衫襤褸、血肉模糊。但她仍一口咬定沒有受人指使去陷害容側妃。
“當時,奴婢……親自將四個石凳上放好墊子,纔將王妃和幾位側妃迎入碧瑤亭,可不知道年側妃……的墊子爲何不翼而飛了?”
年側妃雙目微紅,福了福,道:“我與王妃最先進入涼亭,王妃坐下後,我看見了石凳上沒有墊子,我……我以爲王妃是刻意爲之,便坐了下去,後來我起身回話,王妃發現石凳空空,這才讓人拿了墊子過來,但當時容側妃已經將她的給了我,於是我讓櫻桃將新墊子給容側妃。”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輝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換成任何一個有眼力的人或許都認爲王妃是在故意刁難懷孕的妾室,年側妃本就軟弱,忍氣吞聲不足爲奇。
如果幕後黑手是年側妃,那麼,她的演技真是太高明瞭!如果慕容黑手另有其人,那麼,那個人的心思簡直太可怕了!挖了一個讓楚嫿被別人吐露的真相淹沒的大坑!
“王爺,我沒有害任何人。”
桑玥暗自嘆氣,楚嫿如今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二十三年,她給側妃姨娘們灌了二十三年的避子湯,誰都會認爲她容不得側室生下慕容宸瑞的孩子。
而另一方面,楚蓉蓉死於頭部的創口,兇器是一塊不規則的頑石,事發地點在龍和軒附近的一處林子裡。
難怪一整晚不見楚蓉蓉,原來她早被人殺了!
慕容宸瑞嚴刑拷問之下,龍和軒的兩名下人招供,說楚蓉蓉和桑玥曾發生過爭吵,桑玥離開後,楚蓉蓉氣得大發雷霆,不多會兒,也追了出去。
慕容拓濃眉的劍眉蹙了蹙:“楚蓉蓉和桑玥怎麼會跑到我的院子去?”
年側妃低頭不語,齊側妃咳嗽不說。
還是楚嫿把心一橫,將事實和盤托出:“是我安排蓉蓉呆在拓兒的院子,然後讓桑玥去給拓兒送書,企圖……離間桑玥和拓兒的關係。”
桑楚沐憤恨地哼道:“豈有此理!我女兒和王妃的兒子半點關係都沒有,你卻故意讓我女兒進入一名男子的居所,傳出去,叫她顏面何存?現在又憑白背上一個殺人的罪名,我倒是要問問,王妃你是不是賊喊捉賊,故意殺死楚蓉蓉,然後嫁禍給我女兒?”
桑玥拉了拉桑楚沐的袖子,脣瓣微揚:“父親,現在下結論言之過早,幕後真兇恐怕就是希望我們與攝政王府的關係雪上加霜吧,亦或是,按照父親的分析,幕後黑手就是希望我們認爲王妃纔是真兇。”講到這裡,她看向慕容宸瑞,認真道,“殿下難道不覺得今晚所有的矛頭對得太準了,反而令人起疑嗎?”
寧國公府留下來追查此事的是楚嫿的大哥楚漠以及楚蓉蓉的生母周姨娘。楚漠與楚嫿是一母所出,從小疼楚嫿比疼楚嫣還多,心裡自然不願意相信楚嫿是害死他女兒的兇手。他頓了頓,抑制住痛失女兒的悲慟:“殿下,我亦覺得兩樁命案蹊蹺。”
周姨娘哀怨地閉上眼,溢出兩行清淚:“要不是王妃利用蓉蓉在先,蓉蓉也不會枉死,就算殺手另有其人,可王妃……難辭其咎!”
威武侯容梟是容側妃的父親,年近六旬,乃三朝元老,便是慕容宸瑞都對他禮遇有加。容側妃是他中年才得的愛女,一直捧在手心當寶貝護着的,如今慘死於夫家,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巴掌拍得茶几鏗鏘作響,橫眉冷對道:“老夫不管什麼蹊蹺不蹊蹺!一命抵一命,楚嫿害死了老夫的女兒,老夫要讓她下去給玲兒作伴!慕容宸瑞你要是敢包庇楚嫿,老夫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將攝政王府撞出個窟窿!”
桑玥垂眸,陷入沉思,究竟是誰在暗中操控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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