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
“廢物!都是一羣廢物!連個胡人也打不過!朕要這些將領何用?”雲傲把八百里急報重重地扔在地上,他的眼眸裡,徐徐跳動着毀天滅地的烈焰,在這種極怒的狀態下,頭風再一次發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厲害,乃至於,那額角的青筋已充血得快要爆破肌膚,“三名大將,三名大將,被那胡人一劍給砍了!我大周的將軍,都是幹什麼吃的?”
多福海撿起奏摺,小心翼翼地放回書桌上:“皇上,就連冷將軍都打不過,也難怪其它將領了,那人,在胡國號稱‘戰神’,就跟從前的姚將軍一樣,能與之抗衡的,恐怕只有……”後面的名字他沒說,畢竟他是個奴才,怎能妄議朝政?
雲傲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幾乎要把肺給咳了出來:“祭天過後,朕,御駕親征。”
多福海撲通跪在了地上,哀求道:“皇上,萬萬不可啊!”皇上的身子大不如前,別說戰火硝煙了,就連那舟車勞頓都能要了他半條命。
“磨墨。”
雲傲一聲令下,多福海作爲一介奴才,唯有遵從的份兒,他忍痛給雲傲磨好墨,雲傲提筆,寫下聖旨。
……
天沒亮,大雪飄飄忽忽,紛紛揚揚,荀義朗爲冷香凝撐着傘,兩刻鐘的路程,在他眼裡卻如白駒過隙,還沒走夠呢,就已到了盡頭。眼看就要跨出荀府,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看向窩在他溫暖的氅衣裡、喜不自勝的人兒。
“香凝。”
“嗯?”冷香凝也停住了腳步,舉眸,笑着望向他。
荀義朗的脣張合數下,欲言又止,最終,只寵溺地笑了笑:“沒什麼。”
冷香凝扯了扯他的袖子:“荀義朗。”
“嗯?”這回,換他,怔怔地望着她。
冷香凝的黛眉一蹙:“我好像,有些捨不得你。”
荀義朗心中一喜:“香凝,你……你捨不得我?”
冷香凝眨巴着瀲灩生輝的眸子,萌萌地道:“有點。”
荀義朗從沒聽說過如此開心的消息,不管這個捨不得是出於友誼還是依賴,對他而言都是一個天大的驚喜,他滿含深情地看着她:“香凝,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亂髮脾氣,雲傲畢竟是皇上,你跟他關着門可以發火,當着外人,你必須尊重他。”
冷香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慕容拓騎着駿馬,佇立在華麗的馬車旁,見到冷香凝和荀義朗攜手而來,瞳仁縮了縮,他翻身下馬,冷香凝沒有向從前那般撲過去,而是微笑着等他走近。
“拓拓。”
“香凝,你進宮了,就再也不能跟荀義朗見面了,你確定要走?”這話有些誇張,但爲了逼出冷香凝的真實想法,他唯有如此。
“再也不能見面了嗎?”冷香凝無辜地看向荀義朗,“你不會去看我嗎?”
荀義朗到底跟慕容拓不同,他哪怕自己難受死,也絕不願意讓冷香凝受半點兒委屈,他扶了扶她頭頂的鳳釵,道:“香凝想我了,我就去看香凝。”
冷香凝莞爾一笑,荀義朗的懷裡一空,冷香凝已邁步離開,他的心,連痛都來不及,忽而就被抽空了。
冷香凝走了幾步,慕地,回過身,撲進了荀義朗的懷裡,不知爲何,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這……”這個舉動大大出乎荀義朗的意料了,他掬起冷香凝的臉,看着她眸子裡的水霧,心一抽一抽的痛,“香凝不哭,乖乖的,我忙完了,就去看你。”
香凝爲他落淚了,他今生還有什麼遺憾?
不說還好,一說,冷香凝的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我怎麼感覺……再也……見不到你了似的?”
荀義朗的眼底流轉過一絲複雜之色:“那,香凝留下來,不回宮了,好不好?”
冷香凝的神色一僵,沉吟了良久,糾結了良久,爾後擡眸:“我要回宮。”那裡,有云傲,還有玥兒。
慕容拓搖搖頭,荀義朗追冷香凝,比他當年追桑玥可是困難多了,桑玥那個女人,儘管裝出冷冰冰的樣子,對自己的心意卻十分了解。哪像冷香凝,她的心裡究竟是愛雲傲,還是愛荀義朗,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和桑玥之間,嚴格說來,感情是極好的,他們所承受的壓力全部來自外界。但荀義朗,冷香凝,雲傲,這三人,最終誰成孤影,誰成眷侶,真不好說。
冷香凝在思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荀義朗則是翻身上馬,他的身後有着另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冷貴妃既然知道冷香凝和荀義朗在一起,就勢必會從荀府到祭壇的途中,派人截殺。爲了安全起見,他護送空馬車,慕容拓帶冷香凝離開。
“這次換我來提要求,照顧好她。”
幾年前,在南越的時候,慕容拓爲了替桑玥報答桑楚沐的養育之恩,孤身北上,當時慕容拓把點了穴的桑玥交到荀義朗的手中,說了同樣的話。
慕容拓鄭重其事地點頭:“她是我的岳母,於情於理,我都不會讓她有事。”
“我信你。”
語畢,兩個男人握了握拳,各自分道揚鑣。
果不其然,荀義朗護送的馬車剛拐了幾個彎,就在一個僻靜的巷子裡遭遇了十二名梟衛的截殺。
……
飄忽的大雪,凍結了整個街道,爲了不讓馬車打滑,輪子上都刻了深淺不一的凹槽。馬蹄嗒嗒地落在冰上,敲出了一種華貴而高亢的樂章。
祭天儀式,京都的官員都要參加,王公子弟和貴婦名媛可從旁觀看,因此,今日的京都大街,再次恢復了往常的川流不息。
通往祭壇的必經之路,有一十字路口,此時,那裡人聲鼎沸,異常擁堵。原因很簡單,郭家的馬車,不知怎的,和桑玥的馬車撞了。
兩輛馬車把街道堵了個嚴嚴實實,過往的行人只能駐足一旁,雖然焦急,但誰也沒膽子往桑玥的槍口上撞,除了,這不要命的郭紫儀。
郭紫儀生得濃眉大眼,脣瓣細薄,一看就是個脾氣不好的。她原先就對桑玥害死哥哥郭玉衡一事耿耿於懷,今兒倒好,她不惹桑玥,桑玥的馬車卻把她的撞了個人仰馬翻。說來也丟人,同樣是馬車,她的被撞得四分五裂,桑玥的仍舊完好無損。這……這落在衆人的眼裡,會怎麼說郭家?郭家沒錢,連馬車都是次品?
儘管這是事實,郭家的經濟的確大不如前了。但越是窮,越是怕人道她窮。
“桑玥!你的車伕沒長眼睛嗎?”
桑玥踩着琉璃玉石做的臺階走下馬車,當那臺階一亮出時,所有人,包括郭紫儀在內,都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琉璃玉石在名門望族都是用來做珍貴首飾的,桑玥卻破費地做了腳下踩的臺階。姚家,當真是有錢!
“郭小姐,天冷路滑,你的馬沒吃飽走不快,你就該讓道,站在一邊,讓大家先過。”
桑玥輕描淡寫地說完,人羣裡立刻爆發出了一陣鬨笑。郭紫儀氣得面色鐵青,桑玥轉身就走,她一把扯住桑玥:“今天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在她不知死活去扯桑玥的袖子時,人羣裡爆發出了第二陣倒抽涼氣的聲音,他們沒看錯吧?郭紫儀居然敢對桑玥拉拉扯扯?自打雲澈的宴會上,單側妃把桑玥跟瑤兮公主相提並論之後,衆人還這就把她看成了大周境內第二個誰都不能惹的煞星。
就在衆人以爲桑玥會一巴掌拍死郭紫儀時,桑玥卻只淡淡一笑,聲音清冽,卻無多少怒意:“郭小姐要怎樣才肯罷休?”
郭紫儀的眼眸一睜大,桑玥也是這麼好說話的?她的膽子便又壯大了幾分:“那個……那個……我的馬車很貴的,你照價賠償就好。”
桑玥給蓮珠使了個眼色,蓮珠從寬袖裡掏出一萬兩銀票遞給了郭紫儀,郭紫儀不用數,光看那厚度就知道桑玥給的賠償金絕對不少,更重要的是,從桑玥那兒討到便宜的,她郭紫儀怕是京都第一人!
“你……你不會表面上給我銀票,暗地裡派人殺了我吧?”
桑玥的餘光一掃,自人羣裡尋覓到了慕容拓的身影,她優雅一笑:“不會。”
我只會感激你給我幫了個大忙。
一場小變故,有驚無險,郭紫儀再討厭桑玥,也不能誤了去祭天的吉時。古往今來,歷代天子都十分重視祭天,絕對不容許出現任何的差池。
所以祭天,就是要體現“君權神授”的思想,宣揚神權以維護皇權的目的,要求輸祭天事條的人員,不得有任何差錯,否則要予嚴懲。如在《大周律法》中明文規定:“每逢祭祀,於陳祭器之後,即令御史會同太常寺官遍行巡查,凡陪祀執事各官,如有在壇廟內涕唾、咳嗽、談笑、喧譁者,無論宗室、覺羅、大臣、官員,即指名題參。”因此,凡隨祭人員無一不是誠惶誠恐,膽戰心驚的。
小到雩壇祝版上的文字、具服臺更衣幄次所設的坐褥,大到按規定應懸掛三盞天燈,但凡出現丁點兒差池,皇帝都會大發雷霆。更別說,誤了時辰了,一個搞不好,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祭壇在京都以東,三裡之外,天色暗沉,路面積雪深厚,衆人在行進的途中莫不都是小心翼翼。
慕容拓將五感的敏銳度提到了最高,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寒風吹起他的墨色氅衣,那飛揚橫起的弧度,毫無間隙地嵌入了暗黑的夜色之中。馬車頂端的六顆碩大夜明珠,照着前方光滑的積雪,也照着他謹慎的神色。
此處,右面是冰冷湖泊,左邊是良田萬頃,不適合掩藏,便也沒有殺機。但是,往前一里就是一處峽谷,隔得老遠他都能聽見冷風在山澗穿流,發出嗚嗚的哀鳴。那亂石嶙峋的聳入雲霄的山脈,披着積雪,閃動着銀色光輝。
慕容拓拔出腰間的寶劍,給身後的八名血衛打了個手勢,衆人立刻調整隊形,兩前兩後,兩左兩右,將冷香凝的馬車合圍中間。
祭天的吉時是日出前七刻,爲了趕路,現在也就纔剛過大半夜而已。周圍黑燈瞎火的,只能靠着積雪反射的輝光來判斷遠處的敵情。這是一種久經沙場之後練就出的直覺,若他想阻擊,就一定不會放過這麼一處有利的地形。
走了大約半刻鐘,他們已經抵達了峽谷的入口,慕容拓啓聲道:“思焉,待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和皇后娘娘跑出來,聽候我的指示。”
思焉在裡面恭敬地應下:“是,奴婢遵命。”她明白,今天就是一場惡戰,皇后娘娘若能及時抵達祭壇,計劃就成功了一半,如若不能,誤了時辰,後位怕是就被冷貴妃給奪了。屆時,一個後宮,兩個皇后,娘娘又是心善軟弱的,如何爭得過冷貴妃?
轟隆隆!
就在慕容拓的即將策馬踏入峽谷時,前方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爆破之音,地面抖了三抖,馬匹受驚,發出恐懼的嘶吼,車伕急忙勒緊繮繩,不讓馬匹四處亂竄。再放眼那漆黑的峽谷深處,飛雪走石,山體滑坡,好好的一條道路,竟是從中被炸得堵住了。
這……叫馬車如何前行?
若是棄了馬車,冷香凝立刻就會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況且,徒步行走,抵達祭壇時,只怕冷貴妃的奸計已經得逞。
慕容拓眼底的眸光忽然一涼,似凍結過後的冰凌,塞過漫天飛雪的寒,周圍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他指了指身先士卒的一名血衛:“自爆。”
“是!”
那名英俊少年,年方十八,剛硬的面容上除了寫滿血腥殺伐,還有一絲潛藏在靈魂深處的青澀。他二話不說,騰空而起,一躍至兩人高的山石廢墟旁,雙臂一張,急速催動內力,匯聚于丹田,只聽得“砰”的一聲劇響,他已形神俱滅,那堵住的道路瞬間被炸出了一條坦途。
慕容拓又指揮另外兩名血衛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現場,他已經發現了對方的藏身之處,他高舉右臂,指向窩點:“殺,一個不留!”
三名血衛朝着慕容拓所指的方向策馬而去,那是一處凹進白雪中的山洞,外面用了枯枝做掩護,若非方纔投擲火藥,慕容拓還真難以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
血衛在往前狂奔,慕容拓則是拉弓搭箭,射中一名黑衣人的頭顱。
緊接着,十名黑衣人,破洞而出,像鬼魅一般,揚劍對上了慕容拓的三名血衛。
他們,都是蒼鶴耗費了無數心血培育出來的頂級梟衛,一對一,跟血衛死拼,在招式上,並不見得會落於下風。但血衛身含劇毒,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十名黑衣人已隕落四名。
剩餘的六名黑衣人瞧出了血衛的不同之處,即刻改變打法,施展忍術,以快制敵。
最是那年風霜滿天雪舞揚,殺機四伏英魂喪。
一場惡戰,十三人,無一人存活。
梟衛也好,血衛也罷,萬人纔出十個苗子,十個苗子只得一人通關。如此精銳的力量,就那麼肆意暴屍在了荒野。
還剩四名血衛,他們再次清理了現場,護送馬車繼續前行,整個過程,那種被監視的感覺都沒有遠離慕容拓,他脣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忍住了將那人揪出來的衝動。
然而,剛走出峽谷,隊伍就再也無法前行了。
橋,被炸斷了!改道而行的話,抵達祭壇時只怕已日上三竿……
祭壇。
雲傲引領着妃嬪、皇嗣和文武百官,開始參拜歷代先皇。
狂風大作,吹得雪花像刀子一般打在衆人的臉上。因爲那句“鳳抱明珠”,要立新後,立儲君,除了雲陽之外,就連纏綿病榻的八皇子都來了。
深夜,邊關傳來八百里急報,冷煜澤在衝鋒陷陣時對上了胡國的薛元昊,被重傷昏迷,胡國兵士已踏破了大周國界,祁山一帶接連丟了三座城池,死了十一名重要官員,其中有三人是大周有名的武將。衆人心知肚明,烏蘇女皇是在一雪十多年前被姚俊傑以少勝多的前恥!
據說那名新崛起的戰神,年紀輕輕,卻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比之當年的姚俊傑,無論在兵法上,還是在謀略上都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薛元昊親率五百精兵,夜襲敵營,愣是把八萬兵士攪得暈頭轉向,冷煜澤已是大週數一數二的強將,至少,冷煜安和雲陽對上他都討不到好,可在薛元昊的手裡,冷煜澤竟然走不出十招就身負重傷了。
由此可見,江山備有人才出,胡國有了薛元昊,當真是太可怕了!
所謂勝負乃兵家常事,但若結合這詭異的天象、惶惶的民心,就容不得雲傲不警惕了。況且,冷煜澤已是大周第一良將,連他都敗了,大周還能有誰護住這萬里河山?
雲傲對着歷代先皇的牌位跪下,叩首,念祭天之詞。
在他身後,皇子公主們一字排開,隨他一起叩首。
祭拜完歷代先皇的牌位,雲傲和皇嗣們退至一旁,蒼鶴則走到祭壇正中央,開始施法。他拿出八卦盤,白皙的指尖輕輕一劃,一股淺紫色的熒光流瀉而出,黑白兩個卦眼忽明忽暗,漫天飛雪頃刻間在他周身縈繞出了一個白色漩渦,他的輪廓,就變得撲朔迷離了。
冷貴妃一瞬不瞬地盯着被風雪包裹着的蒼鶴,爲了遮掩虛弱身子的懨懨之色,她生平第一次描繪了美麗的妝容。只是妝粉再厚,也掩不住眸子裡偶爾閃過的痛色。她的手狀似無意地貼住腹部,食指略微顫動,又在腹痛了。胎像不穩,本就該臥牀歇息,她卻顛顛簸簸地隨雲傲來祭天,還一站一個多時辰。換成別人,早就支撐不住暈過去了。
但她告誡自己,只要能登上後位,忍受再大的疼痛都沒關係!
她深吸一口氣,不敢露出絲毫的懈怠之色,餘光掃視了一圈,在王公子弟的隊伍中,有人給她比了個手勢,她緊張的心稍稍鬆動,若是出動了蒼鶴手下最厲害的梟衛還攔不住慕容拓和荀義朗,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只是,令她疑惑的是,她並未派人攔截桑玥,桑玥又是爲何遲遲不來?
不過沒關係,只要攔住了冷香凝,後位就是她的囊中物!
片刻後,蒼鶴的目光一凜,飛雪朝着周圍陡然擴散,發出碎冰般的尖銳聲響,衆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再看向他時,發現他的腳底已現出了一個圓弧。
蒼鶴手持八卦盤,退出圓弧外,對雲傲鄭重其事道:“皇上,鳳抱明珠,我大周必得救贖,請皇上允許各位娘娘攜皇子們依次參拜歷代先祖牌位,由上天和先祖來擇出我大周的新後和儲君吧!”
一句“各位娘娘攜皇子們”讓雲澈目瞪口呆,他的母妃已死,難道他如此輕易地就被淘汰出局了?他怨恨的眸光掃過冷貴妃噙了一抹勝券在握的笑意的臉,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雲澈沒有母妃,冷貴妃沒有皇子,二人就看着荀淑妃和雲綏、姚賢妃和雲笙、董妃和六皇子、禧貴嬪和九皇子、穆昭儀和十皇子、陳昭容和十一皇子、劉貴人和十二皇子依次祭拜了先祖。
但上天,沒有做出任何的指示,雪仍然紛紛揚揚,天色依舊暗沉無光。
這下,雲傲急了,按照蒼鶴的說法,鳳抱明珠必是親生母子,現在所有人都試了一番,唯獨冷貴妃和雲陽沒有。但云陽早被他剝奪了參與祭祀的資格,難不成,又讓雲陽過來?
不只雲傲,在場的文武百官都露出了極爲失望和惶恐的神情,他們從不懷疑蒼鶴的大能,也不懷疑蒼鶴對大周的衷心,他說鳳抱明珠,救贖大周就一定是確有此事,但爲何,找不出那鳳,也找不出那明珠呢?
“皇上,可否讓臣妾一試?”
雲傲側目,發現說出話的赫然是傲立於風雪中的冷貴妃,他蹙眉:“鳳抱明珠,雲陽不在,你試了也沒有。”
冷貴妃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啓稟皇上,臣妾已有三個月的身孕。”
“你……”何時懷上的?雲傲心底震驚無比,但他不可能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問出這樣的話。
冷貴妃明白他的擔憂,屈膝一福,柔聲道:“臣妾在熄族得蒙皇上聖恩,有幸懷了龍嗣,但臣妾是被禁足之後才發現有孕,臣妾一待罪之身,在胎坐穩之前,實在不敢通報皇上,請皇上恕罪。”
雲傲狐疑的眸光掃過冷貴妃和蒼鶴的臉,但他也就疑惑了一瞬,就點了點頭。關於鳳抱明珠一說,他也問過欽天監的人,他們徹夜翻閱資料、觀察形象,最後得出的結論與蒼鶴所說的無異。
冷貴妃得到了雲傲的首肯,開始懷着忐忑的心情邁向蒼鶴身旁的圓弧。
這一路,十八年來的點點滴滴不停地在腦海裡翻滾。當年,蒼鶴和靈慧的師父曾斷言冷家必出兩後,冷香凝是其一,她以爲自己會成爲其二,奈何,蒼鶴拼着受傷的危險細細推算之後才知道,第二個天生風格之人竟是冷華的女兒——冷芷珺!怎麼會是那個見不得光的冰美人?而不是她冷芸?
她不服!
蒼鶴推算出了十八年後大周的內憂外患,她就和蒼鶴從那時起開始了部署。他們跟大江南北的千萬戶家庭進行了聯絡,給予他們錢財,助他們經商理農,他們只需要答應一個條件,便是十八年後的雪災之時,肆意傳播冊立新後的請願。
這就是爲何,雲傲怎麼查也查不到那些“不立後、惹天怒”的謠言是由何人操控的。畢竟,沒有誰能想到冷貴妃從十八年前就開始着手散佈它了。
蒼鶴耗費了十年壽命,用以操控天象和扭轉她的命格,此舉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寒風颳着她秀美絕倫的臉,那紫色衣袂,翩飛於萬千風雪中,她的身姿纖細挺直,氣勢不弱翠竹,風韻不遜牡丹,如此風華,步步生蓮,渾身每一處都透着無形的威壓。她的步子很輕很輕,卻一腳都彷彿踩在了衆人的心坎兒上。
衆人心道:冷貴妃已是最後一人,她若不是天命所歸,豈非,大周無望了?
她的一隻腳踏入了圓弧之中,須臾,另一隻腳也踏了進去。
她擡平雙臂,合十於額前,對着先祖牌位緩緩跪下,朗聲道:“吾以吾身,攜子訴求,願天佑我大周,福澤萬民,宵止天災,驅除胡敵,還我大週一個太平盛世。”
蒼鶴配合她的言辭全力施法,令其話音剛落,風勢便減弱了好幾分,衆人的心遽然一顫,繼而提到了嗓子眼,真的……會是冷貴妃嗎?
蒼鶴的手死死地按住八卦盤,那兩個黑白卦眼,正在以一種奇異的、緩慢的速度朝着地方靠近,只待瑞雪驟降,卦眼互換,命格,改!
冷貴妃知道蒼鶴施法需要時間,她一遍一遍地重複着先前的話,瑞雪就在她一遍一遍的祈禱中漸漸弱小,大約一刻鐘後,東邊一道金色日暉破雲而出,天地間驟然乾淨得仿若透明瞭一般。
冷貴妃心中大喜,終於等來這一天了!
冷霜的丈夫,廣宣侯跪地膜拜:“皇上,貴妃娘娘和腹中的皇子確確實實乃天命所歸啊!我大周連續下了十數日的飛雪,總算在娘娘和皇子的福澤下迎來了晴天黎明!請皇上明鑑!”
郭玉衡的父親郭修亦跪地附和道:“請皇上冊封貴妃娘娘爲後!立其腹中皇子爲儲!順應天意!佑我大周!”
“皇上!請立貴妃娘娘爲後!”
……
各種請願聲此起彼伏,不過須臾,地上就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其中,冷貴妃的人脈不少,中立派的官員也多,甚至,有些雲澈、雲笙或雲綏一脈的人,也紛紛加入了懇求的行列。
蒼鶴的渾身已被血汗浸透,他的靈魂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那兩個卦眼仍正處於重合狀態,還未錯開朝相反的地方而去,周圍,似乎有人在干擾他。原本,應該在瑞雪驟停時,卦眼就換位完畢了,但如今,天災已除,但命格尚未更改。
他咬破手指,一道刺目的血光注入了兩個卦眼當中,卦眼一閃,急速錯開!
他咧脣一笑,冷芸的命格,總算是要改了。
即便冷香凝回了皇宮,冷芸的命格也在她的之上,從此,大周母儀天下的不再是冷香凝,而是冷芸!
冷貴妃含淚聽着衆人的請願,心裡的激動無以復加。等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她終於要登上後位了!
小腹傳來劇痛,但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要當了皇后,立了儲君,來一出換子的戲碼又如何?
天時地利人和,一切有利的條件統統站到了冷貴妃的這邊。
難道,冷香凝真的無望了?
“皇后娘娘駕到——”
一股強大的干擾自東南方伴隨着宮人的通報時,襲上了蒼鶴的八卦盤,眼看那卦眼就要完美地契合在相應的位置上,八卦盤卻砰然碎裂!他胸口一痛,喉頭涌上了一股腥鹹。
就差半步……
雲傲和文武百官不可置信地齊齊轉過身,只見,新出的一縷日暉不偏不倚地照在了一個墨藍色的人兒身上。
時間仿若悄然靜止了,來人身穿墨藍色翟衣,衣袖隨風鼓動,裙裾拂過光潔的大理石地板,如一團浮動的墨雲,隱隱透射着神秘而又祥和的氣息。
她的膚色白皙瑩潤,臉頰的輪廓完美無瑕,一雙秀眉遠如山黛,一雙鳳眸晶瑩璀璨,乍一看去,似有淚花閃耀,再一定神,方知那是眸子裡熠熠跳動的鋒芒。
她看人的眼神,純得似一捧瑞雪,重得像整個世界。
若說冷貴妃給人的感覺是強勢、是威壓,那麼,她給人的便是一種包容,海納百川的包容。在這種包容下,所有的妄念都消弭無蹤,那些壞的、複雜的、陰暗的,全都開始自慚形穢。
在她身後,是思焉,懷公公和懷公公精心挑選並嚴苛訓練出的十二名宮女。
“香凝!”雲傲做夢都沒想到,香凝會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這一刻,什麼天災人禍,什麼民心暴動,什麼戰火硝煙,統統都拋諸腦後,十八年的思念沖垮了理智的堤壩,他幾乎忘了這是在祭壇,其實不止他,文武百官們,都不知自己身處夢境還是環境。
皇后娘娘不是死了嗎?
活見鬼了?
雲傲呆怔了半響,直到冷香凝愉悅地走到他跟前,那股熟悉的香風撲鼻,他才如夢初醒,他想要握住冷香凝的手,冷香凝卻是屈膝一福,端莊得體地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雲傲的手僵了片刻,很快,扶起她,激動得聲線都在顫抖:“皇后平身。”
“謝皇上。”
冷貴妃也在顫抖,不過她是氣的!怎麼會這樣?慕容拓和荀義朗不是被攔住了嗎?冷香凝……冷香凝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大抵怎麼也不會想到,冷香凝早在桑玥和郭紫儀發生爭執的時候,就悄悄地換了一輛馬車。慕容拓和荀義朗一路殺到底,犧牲了那麼多血衛和梟衛,其目的無非是混淆視聽,讓冷貴妃和蒼鶴放鬆警惕罷了。
冷貴妃派人監視了所有跟冷香凝和桑玥有關的人,包括姚家的、冷家的、荀家、陸家的、陳家的以及南宮家的,都未發現異狀。她實在想不通,冷香凝是坐誰家的馬車抵達天壇的!
一驚未平,一驚又起。
懷公公繼續扯着嗓子,高聲呼道:“雲恬公主駕到——”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桑玥從容優雅地、步履沉穩地迎面而來。她內襯正紅色繡百花長裙,腰束鎏金帶,外穿月牙白對襟華服,衣襟和寬袖開滿瑰麗的紅珊瑚,遠遠望去,那珊瑚似隱約匯成慾火鳳凰之形,翱翔於瑞雪巔峰。她未梳髮髻,繞了一指固定於腦後,綴紅寶石華盛於額前,晶瑩剔透的色彩與衣着的華彩交相輝映,紅光萬丈。
她就是那冉冉升起的旭日!
她雙手交疊於額前,給雲傲和冷香凝行了跪拜之禮,啓聲道:“兒臣參見父皇,參見母后!”
雲傲笑得幾乎要合不攏嘴,籠罩了十八年的慍色於此時完完全全地蕩然無存了,妻子,女兒,一家團圓,再沒什麼,比這更能觸動他的心。他扶起桑玥:“平身。”
底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桑玥……桑玥……是雲恬?
難怪皇上會那麼疼她、寵她,她竟是皇后的女兒!
冷芷若的指甲一斷,劃破了光鮮亮麗的衣裙。
戚尋歡的父親,廣平侯跪地,揚聲道:“皇上!鳳抱明珠,皇后娘娘和雲恬公主纔是應驗了國師預言的人!天災之所以會停,不是因爲貴妃娘娘的祈禱,而是因爲皇后娘娘和雲恬公主的到來!臣,恭喜皇上,尋回我大周國母和公主!”
冷貴妃的眼眸裡陡然掠過一絲厲色,幾乎是一瞬間,她的腦海裡就有靈光閃過:廣平侯!冷香凝……是在廣平侯府的掩護下來的!怎麼可能?桑玥怎麼可能跟他們勾結到一塊兒?
廣平侯府向來保持中立,不參與任何皇儲之爭,就連當年瑤兮公主納了戚尋歡爲駙馬,廣平侯也不曾流露出半分爲瑤兮公主賣命的意思。冷貴妃當然想不到戚尋歡的頭上,更想不到桑玥會方便戚尋歡跟瑞王側妃私通。
廣宣侯恨得咬牙切齒,面向雲傲,恭敬地道:“皇上,恕微臣直言,皇后娘娘先是被囚禁十五年,再是無緣無故失蹤了三年,皇后娘娘的貞潔,只怕早已不保!”
雲傲氣得面色鐵青:“廣宣侯!你是當着先祖和文武百官的面,質疑一國皇后嗎?”
廣宣侯不卑不亢道:“微臣實話實說,想必大家跟微臣一樣,心裡都對皇后娘娘這麼些年的行蹤十分好奇,被囚禁的十五年倒也罷了,畢竟有據可依。但最近的三年,還請皇后給出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此話一出,人羣裡已有人開始互相交換眼色,礙於祭天的重大場合,他們雖不敢做聲,但那懷疑如墨染,層層盪漾開來,止都止不住。
桑玥握了握冷香凝的手,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冷香凝儘管心智不全,但關鍵時刻卻是半點沒忘詞,她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廣宣侯,柔和的目光掃過一片神色不一的面孔,那些躁動的心,就在她無聲的注視裡漸漸安靜了。
她緩緩道出在荀義朗的監督下背了不少於一百遍的話:“實不相瞞,三年前,本宮假死離開普陀寺之後,本可直接回到皇上的身邊,但蒼國師的師兄告訴本宮,說大周將會遭遇百年難遇的內憂外患,於是本宮忍住對皇上的思念,先是在普陀寺學習了一年的佛法,再是來到大周的白雲庵,近千個日夜,不停爲大周祈福,爲的,就是能夠及時化解這場劫難。”
不疾不徐地說完,她擡手,思焉領着四名宮女,捧着厚厚幾疊經文來到雲傲的面前,隨意一掃,那數量不下於上百本!
如此大義,才能配上“國母”之尊。至於蒼鶴的師兄,想當年那可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大周第一梟衛穹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蒼鶴有的大能,他也有。推算一場災難,於他而言,並非難事。這麼一想,衆人對冷香凝的話已信了好幾分。
“若有人不信,大可到白雲觀去查,看那兒的師太們都會怎麼說。”
從桑玥尋找桑妍進入大周開始,就已經着手準備這一切了。任誰去查,都查不出破綻。她就是安排了一個“冷香凝”住在庵堂,日日誦經祈福,包括抄寫經文,那都是模仿冷香凝的筆跡,一一細寫的。
起先,她是怕雲傲懷疑冷香凝的貞潔,而今看來,雲傲不疑,那些亂臣賊子卻是別有用心。
廣宣侯還不罷休:“皇上,鳳抱明珠,鳳是後,明珠是儲君,試問,皇后娘娘並無身孕,何來儲君?總不能,讓一介弱質女流接替我大周的巍峨江山吧?”
郭修附和道:“臣贊同廣宣侯之詞,真正讓天災停止的是貴妃娘娘和腹中的皇子,並非皇后娘娘和公主!”
桑玥清冷的眸光淡漠地掃過廣宣侯和郭修冷汗涔涔的臉,風兒吹起她如墨青絲,鼓動着那高貴華服,她的笑,立時就如歷經了滄海桑田般,唯美而厚重了:“聽廣宣侯和郭大人的意思,好像確定了貴妃娘娘肚子裡的是個皇子,本公主就奇怪了,貴妃娘娘適才宣佈有孕,你們怎麼就如此斷定那不是個公主呢?難道,你們貴妃娘娘一早就通知你們了?如果,貴妃娘娘他日誕下了小公主,今日你們這般信誓旦旦的維護,豈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二人被諷刺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他們怎麼可能承認跟冷貴妃的勾結?
桑玥一步一步走向冷貴妃,探出手要去扶她,恭順溫婉地道:“姨母的氣色貌似不好,是胎兒有問題麼?請樑太醫爲娘娘診治一下,如何?”
她叫了“姨母”,這麼親近,便是雲傲也不會攔着她。這就是恢復了身份的好處,能近距離地跟冷貴妃接觸。
冷貴妃的心一虛,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避過桑玥的手,正色道:“本宮很好,多謝公主記掛。”
桑玥笑得甜美,壓低了音量:“到手的後位沒了,你怎麼會好?哦,我忘了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冷貴妃的脣角抽動了數下,不想鑽入桑玥的陷阱,邁步就要回妃嬪之中,桑玥卻是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極盡親暱狀,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雲陽是太監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肚子裡這個生不下來,雲陽又不能傳宗接代,我的好姨母,你怎麼……就斷子絕孫了呢?”
“啊——”冷貴妃低呼出聲,身子一晃,桑玥就勢狠狠地掐了她一把,冷貴妃吃痛,想要甩開桑玥,桑玥卻是笑容一收,焦急道:“娘娘,你怎麼了?子歸,快過來,扶住娘娘!”
蒼鶴心中暗叫不好,那胎兒本就不穩,若是子歸隨隨便便動點手腳,冷貴妃就要滑胎了!他想要阻止,奈何方纔在緊要關頭被打斷,他受了極重的內傷,功力大減,子歸的動作只在一瞬間,扶了冷貴妃一把,迅速閃開,蒼鶴根本來不及阻止。
桑玥的膽子太大了!
在祭壇殺人,她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個!
桑玥心裡冷笑,滑胎?這麼簡單,怎麼能瀉我心頭之恨?
痛!肚子裡像被放入了一把刀,來回不停地攪動,痛得她肝膽俱震!冷貴妃無力地靠在桑玥的身上,本就體虛的她在經歷了子歸的暗勁之後,再也沒力氣說話了。生平第一回,她嚐到了無能爲力的滋味兒。她爲魚肉,桑玥爲刀俎,她與後位失之交臂,與腹中胎兒情分斷盡,還是在祭天儀式上突發變故,這……完全是把她往火坑裡推!
其實,子歸真沒把冷貴妃怎麼樣,就是震了震她的紫河車,太醫都查不出來。若換成尋常孕婦,並無不妥,但冷貴妃早有滑胎之兆,服用了無數的靈丹妙藥才勉強維持了孩子的體徵,她當然經不起任何的暗勁了。
“樑太醫,你快點給娘娘看看,娘娘到底怎麼了?”
樑太醫給桑玥行了一禮,趕緊探出頭把了冷貴妃的脈,神色一肅:“不好!娘娘……怕是要滑胎了!”
雲傲神色複雜地看了蒼白虛弱的冷貴妃一眼,給多福海打了個手勢,多福海即刻命人把冷貴妃擡到了不遠處的馬車上,由樑太醫和有經驗的嬤嬤爲她清理身子。而祭壇這邊,則是將未完成的儀式一一做完。
“皇……皇上……”多福海跌跌撞撞地跑到雲傲腳邊,渾然忘卻了祭壇之上不容大肆喧譁,可見,他是恐懼到了極點。能讓多福海這種深宮老妖爲之色變的,究竟是什麼?
“有話快說!”
多福海顫顫巍巍地打開錦盒,雲傲定睛一看,頭皮頓時一陣發麻,脊背蔓過了一股史無前例的惡寒。
冷香凝也想看,雲傲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諸位皇子、公主前來圍觀,待他們看清了錦盒中的“東西”時,不論男女、不論勇敢或膽小,全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桑玥淡淡地瞟了一眼,饒是她這麼冷靜,也不由地眉心一跳,暗道:真是可怕!
她讓懷公公給冷貴妃的膳食做了手腳,用腐爛的屍體餵養海魚,然後又讓海魚死掉再腐爛,每日摻和一些到冷貴妃的膳食裡,這樣,能夠改變胎兒的體徵,屆時生下的一定是怪胎。但她萬萬沒想到,那居然……是一個雙頭四腿的嬰孩!
這,跟她的膳食沒有多大關係了。
冷貴妃真是惡事做盡,連老天爺都要懲罰她了。
那麼,她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冷貴妃的機會!
她恭敬地行了一禮:“父皇!貴妃娘娘失德,誕下妖孽,兒臣認爲,此次天災,全因她而起!上天,是在懲罰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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