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死!再來毒計!

“你站住。”換上了月牙白華服的少年,已褪去一身寒酸,俊逸的面龐上寫滿與生俱來的華貴,還摻雜了一分戾氣。

桑玥已和他擦肩而過,聽了他的話,沒有絲毫地停頓,繼續前行。

這個府里人人怕他,可那人人裡並不包含她桑玥。

姚秩濃眉一蹙,三步並作兩步,攔住了桑玥的去路,不可一世地道:“我叫你站住,你沒聽見嗎?”

蓮珠唯恐姚秩會傷到桑玥,趕緊將桑玥護在了身後:“四少爺,你這是要幹什麼?”

遠處的子歸打算動手,桑玥給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別衝動。

桑玥走到蓮珠的身側,好整以暇地欣賞着姚秩的鬧劇,姚秩已經把三個哥哥和姚馨予整得焦頭爛額了,現在該是把矛頭對準她了吧。

姚秩的右脣角一勾,稚氣未脫的俊臉上露出一個既冰冷又邪肆的笑:“二表姐,我看上你的丫鬟了,把她送給我。”直接是命令的語氣。

蓮珠目瞪口呆,一個毛頭小子說什麼?看上她了?

桑玥清淺的眸光把姚秩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脣角揚起若有若無的笑:“不滿十七,身板兒又瘦,用不着通房丫鬟。”

姚秩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我沒說讓她做通房!”

桑玥的目光越過姚秩,落在他身後數丈處遠遠跟着卻不敢靠近一步的丫鬟們身上,笑意加深了幾分:“你院子裡光是餵你吃飯的丫鬟就有四個,打理內院的六個,灑掃的八個,還不算小廝和粗使僕婦,蓮珠若是過去了,只怕連睡的地方都沒有,你又不讓她跟你擠一張牀,難不成要把她掛牆上?”

姚秩的臉瞬間轉白,揶揄了片刻,仍然不依不饒道:“我趕走一個丫鬟就是了,反正我就是看上她了!你是自己同意把她給我,還是我去向祖母要?”

她算是看出來了,合着姚秩就是來姚府找茬的,他孝敬陳氏未必出於真心,不過是尋得一處庇佑之所罷了。陳氏最是寵她,他心有不甘,想證明他纔是陳氏心底最寶貝的人。

她的眸子裡漾起似嘲似譏的波光:“你還沒斷奶,是不是?”

姚秩好不容易變白的臉霎時又漲紅了,一雙透亮有神的眼此時被怒火充斥得如蒙晚霞:“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外人,居然羞辱我?”

桑玥並不氣惱,只漫不經心地道:“蓮珠是我從南越帶過來的丫鬟,隸屬於南越的定國公府,外祖母不會有心思去插手蓮珠的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這就是不給了?姚秩氣得咬牙切齒,探出手就要去推桑玥,蓮珠一擋,姚秩火冒三丈,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好你個不要命的奴婢,竟敢毆打本少爺!”

姚秩信口雌黃地罵了一句,掄起拳頭就要砸向倒在一旁的蓮珠,可見,他喜歡蓮珠是假,想爲難桑玥是真。

“住手!”桑玥一聲厲喝,姚秩側目,正好撞上桑玥那雙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一股惡寒順勢爬上了脊背,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但也就愣了那麼一瞬而已,手上的拳頭繼續朝着蓮珠招呼過去。

“啊——”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姚秩痛得幾個踉蹌,雙腳一絆,摔了個嘴啃泥。

“她讓你住手,你是聾子還是傻子?”

慕容拓閒適地踩踏清輝而來,涼薄月光的照射下,他俊美得令人窒息的面龐泛起了些微淡淡的白,脣色也不若之前的紅潤,可他那一舉手一投足,甚至一個眼神就足以拂風萬里、揚塵千丈的氣勢一如往昔,波瀾壯闊般的恢弘,金戈鐵馬般的強勢,他不動聲色,已然是廣袤的天地間最華貴的一道風景。

如果說桑玥給姚秩的感覺是陰冷,那麼眼前這名高貴的男子給他感覺便是如泰山壓頂了。

他的右臂傳來陣陣劇痛,痛得他雙目血紅,緊咬住牙關,硬是不讓眼淚掉出來,那血紅波光的最底層,閃動着連他都未察覺的驚恐。

慕容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猶如一個王者在審視一個根本入不得眼的獵物,那輕蔑的一瞥,刺痛了姚秩的心,慕容拓不理會他的各種複雜情緒,只冷冷地道:“本王警告你,下次見了桑玥,放尊重點,本王可不管你從前吃了多少苦,姚家人對你多麼含糊,你要再出言不遜一句,本王就拔了你的舌頭;你要敢動她一根頭髮,本王就剁了你手;若還是覬覦她身邊的人,本王只能挖了你的心拿去喂狗了。”

話音剛落,慕容拓單臂一震,一股勁風打在了姚秩未受傷的左臂上,只聽得咔嚓一聲,似骨骼斷裂的聲響。

“啊——”姚秩痛得冷汗直冒,額角的青筋彷彿要爆裂開來,突突地十分嚇人。他試圖呼救,卻發現嗓子完全說不話,他又朝着來時的方向望去,卻發現原本跟着他的丫鬟們不知所蹤了!

這一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是真的害怕了!

慕容拓一腳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黑色的步履抵住他光潔的下顎,冷風吹起慕容拓的衣襬,那墨色彷彿嵌入了暗夜中,亦或是他根本是從暗夜裡剝離地一般,出現得毫無徵兆,做事滴水不漏。

慕容拓並未用力,但姚秩感覺自己已經呼不過氣來了,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慕容拓揚眉一笑,霎那的風華,皎潔如月,偏又邪肆得如暗夜中萬魔噬體,姚秩這才發現自己碰到紈絝的鼻祖了。

“聽懂本王的意思了,就點個頭。”

姚秩忙不迭地像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

慕容拓收回腳,大掌一揮,根本沒有觸碰到姚秩,便聽得接連兩聲“啪啪”之響,赫然是姚秩脫臼的雙臂已重新歸位。姚秩忍住無窮無盡的驚悚,連滾帶爬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桑玥狀似擔憂地道:“那個……他不會跑回去告狀吧?”

慕容拓無奈地聳聳肩:“那我就只好殺了他了。”

表面走遠、實則躲在轉角處的姚秩聽了這句話,立時如遭雷擊,將告狀的念頭生生扼殺在了搖籃裡,這是哪個王爺?怎麼天不怕、地不怕、如此枉顧法紀?

法紀,法紀……他自己不也……唉!算了,認栽。

確定人已走遠,蓮珠和子歸才退下,回了暖心閣。

欺軟怕硬,是姚秩給桑玥的第二感覺。

她看向慕容拓,噗嗤笑出了聲:“慕容拓,你小時候也跟他一樣吧!”

慕容拓優雅的氣息立時被桑玥的一句話衝得煙消雲散,他黑了臉,輕咳一聲:“就他那點兒水平,也敢跟我比?”

桑玥注視着這張百看不厭的臉,怔怔地,竟是不願錯開視線了。

“花癡!”慕容拓捏了捏她的鼻樑。

桑玥玩味兒地笑了,上前一步,撲入他的懷中,色迷迷地道:“嗯,花癡了,想要你,怎麼辦?”

慕容拓的眼珠子差點兒沒掉下來!幾年的道行瞬間被她毀得乾乾淨淨!這無恥的功力,貌似他又落後了不少!

這個女人,月黑風高、朗朗蒼穹下,居然說……想要他?這個“要”他沒理解錯吧,是那個意思。

“這個……我們……”他支支吾吾,眸光閃爍,“還是再等等。”不是他不想,實際上,他想得快要發瘋了,但現在不行,所以,他必須忍着。

桑玥用餘光掃視了四周,確定無人,又更近地貼住了他的身子,大腿有意無意地碰到了某個禁處,慕容拓像觸了電似的,一躍而起,倒退好幾步。

吃不消,絕對吃不消,再這麼下去,他……他可真會把持不住了!

喉頭乾澀得不行,他嚥下口水,威脅道:“你別逼我……就地把你辦了!”

桑玥莞爾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心裡卻着實疑惑,慕容拓似乎非常排斥跟她過分地親近,到底是爲什麼?

慕容拓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平復了被她一個小動作就撩撥得心猿意馬的情緒,攤開掌心,喂她吃下血紅色的花瓣。

桑玥忍住心裡的不適,隨意嚼了幾下趕緊吞入腹中,一片花瓣吃完,秀眉已蹙得老高:“真的好難吃啊,我不吃了,行嗎?”

慕容拓一字一頓道:“良藥苦口。”

這是苦嗎?這是腥!比起血燕只外表鮮紅,味道清甜,這種名爲血殤花的東西簡直叫人難以下嚥。

“那個……先說好,不亂來了吧?”慕容拓試探地問了句。

她是女流氓嗎?她要強了他嗎?何至於他對她如此警惕?她轉身,甩了個背影給他。

慕容拓一怔,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她沒好氣地道:“不怕我勾引你了?”

“怕。”慕容拓直言不諱,桑玥薄脣微張,吸了口涼氣,欲出言相駁,他搶了白,“怕我忍不住,就真的自私地要了你。”

桑玥微愣,他將她擁入懷中,大腦裡思緒翩飛,他的眸光漸漸冷凝,語氣柔和而滄桑,“我想給你一個永世難忘的第一次,完美的、浪漫的、溫情的,一輩子都回味無窮的。”

桑玥明白他是想讓她忘了前世的苦,鼻尖忽而一酸,雙手回抱住他:“慕容拓,我喜歡你,比一點點還多上好多點,跟你的第一次,一定是完美的、浪漫的、溫情的、生生世世都忘不了的。”

“傻丫頭。”慕容拓牽着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開始漫步在無邊的夜色中,走到月上枝頭,身上染了幾分露氣,他才談起了正事,“前不久,姚秩在通州殺了一個叫鄧鴻凌的縣令,爲了逃避追捕,他和銘嫣逃亡到京都。那個縣令,跟姚家還算有些淵源。

多年前,他兒子調戲銘嫣,姚俊傑路見不平錯手殺了他兒子,事後姚俊明通過各種關係收集了鄧鴻凌的罪證,令他從一個御史大夫下放成爲九品縣令。

銘嫣離開京都後,剛好去了鄧鴻凌管轄的縣,鄧鴻凌當着五歲姚秩的面,強暴了銘嫣。姚秩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長大後,做了一個員外家裡的長工,那名員外恰好跟鄧鴻凌來往密切,姚秩趁着一次鄧鴻凌喝多了酒去如廁的機會,將他推下糞池淹死了。”

桑玥倒吸一口涼氣,她知道鄧鴻凌被扁爲縣令的事,卻不曾料到,他會和銘嫣在那個窮鄉僻壤再度相遇,並強暴了銘嫣。而姚秩忍辱負重十一年,終於手刃了仇人。

她可不會認爲,姚秩是“恰好”做了那名員外家裡的長工。

或許,這個少年,除了莽撞之外,還有許多外人並不知曉的特質。

桑玥微微一笑,又似想到了什麼,面露幾分惑色:“短短三日,你如何查探到那麼多消息?”通州距離京都可不是一般地遠。

慕容拓不悅地一哼,俊臉臭臭的:“你當我這幾個月白在大周混着的?還是,你以爲我是在胡編亂造?”

桑玥甩了甩牽着的手,停下腳步,另一手圈住他的脖子,軟語道:“我的慕容拓,總是能給我很多很多驚喜呢。”

慕容拓心裡甜滋滋的,不悅瞬間化開,俯身與她平視,開始耍寶:“還有一個驚喜,你要不要看?這個時辰,剛剛好。”

……

公主府。

這一天,又是吃藥的日子。

每回吃完藥,她就獸性大發,非得翻雲覆雨一整晚,常常累得第二天根本下不了牀。

采女官神色凝重地走近房間:“公主,四位駙馬剛剛飲酒作樂,不知道誰使壞,在酒裡放了巴豆,四人現在……頻頻如廁,今晚,怕是不能侍寢了。”

瑤兮公主又驚又怒地拂落了梳妝檯上的胭脂水粉和金銀首飾:“我剛剛已經用了藥,這可怎麼辦?究竟是誰這麼大膽?”

采女官思前想後,不得已,得出了一個震驚的結論:“公主,會不會是秦公子?他向來不喜歡跟別人一同服侍公主,許是他……想獨佔着您吧。”

瑤兮公主也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兒,儘管心裡惱怒,但她明白今晚絕對不是秦煥的時機,她擺擺手:“我先換沐浴換‘藥’,你讓他半個時辰後再進來。然後,你再去挑幾個身子強硬的男寵。”

采女官恭敬地答道:“是!奴婢這就去叫他。”

瑤兮公主沐浴過後,拉開抽屜,取出一瓶藥水,平躺於美人榻上,素手沾了幾滴藥水,一路向下,摸到禁處,慢慢地溼潤了邊緣,那沼澤地立時泛起邊,她的纖指一捏,緩緩揭開。

原來,她下面的皮膚是假的!

掩藏在一塊完美的鑲有黑色絨毛皮膚下的,赫然是一個圓形的傷疤!

啪!

慕容耀手裡的摺扇掉在地上,砸出如雷霆般霍霍的聲響,至少,於瑤兮公主而言,是如此的。

瑤兮公主猛然一顫,手裡的皮也跟着掉落了。

慕容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光禿禿的唯獨留有一個駭人傷疤的地方,心裡涌上一層極強的噁心感,他負於身後的手緊緊握成了拳,臉上儘量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彷彿什麼也沒看見:“瑤兮。”

瑤兮公主對這件事甚爲敏感,曾經有個男寵也在她服藥後不久誤入了她的房間,她當場將那人亂棍打死了,她的秘密,除了蒼鶴,沒有第二個活人能夠看見!因爲看見的,都得死!

她像不像,對着門外喝道:“來人!把秦煥拖出去,仗殺!”語畢,她拿過衣衫換上。

慕容耀沒想到這個身體和腦子都有毛病的女人說殺就殺,他還以爲,努力了那麼久,總算是俘獲了她的心,而今看來,她的心,從來沒給過任何人!

六名梟衛齊齊破門而入,就要將慕容耀捉拿歸案,慕容耀瞬間明白過來自己中計了,但他來不及思考如何報仇,兩道勁風已勢如破竹朝他襲來。

他身形一閃,像一道疾馳的雷電衝出了重圍,施展輕功消失在公主府。

采女官聞聲而至:“公主,你怎麼了?”

“給本公主追!殺無赦!”瑤兮下達命令之後,轉頭就是一巴掌,扇得采女官暈頭轉向,“不是說了半個時辰嗎?這才一刻鐘不到!”

采女官摸了摸裙裾下腫脹的右腳,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把心一橫,道:“奴婢是跟秦公子說的半個時辰,奴婢也不知道秦公子怎麼提前來了。”心裡卻唸叨着,三駙馬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可不管怎麼樣,還是把責任推給秦煥比較好,說到底,也是她失職了。

卻說慕容耀逃出了公主府,身後的六名梟衛風馳電掣般的追上了他。

那六名梟衛,均是雲傲精心挑選的,其功力絕非尋常死士可比,便是子歸對上了他們,也至多打成平手。

慕容耀漸漸落了下風,前後左右,四面夾擊,一道勁風閃如電,數把利劍快如梭,暗黑的夜,刀劍無眼,殺氣騰騰,他如何還有勝算?

七人在僻靜的巷子裡酣戰了良久,突然一輛華貴的馬車馳過。

“上車!”

此時的慕容耀已被刺傷了好幾處,顧不得多想,求生的本能驅使着他跳上了馬車。

六人騰空而起,就要去追,四道黑影從天而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這四人,無論功法還是招式,都強過他們太多,他們不禁啞然,在大周,他們已算頂級高手的存在,眼前這四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然而,謎團未解開,他們七人已一個接一個,喪命於暗黑如墨的僻靜小巷。

“你們……”慕容耀剛上馬車,掀了簾子進去,便被一道白灰給迷濛了雙眼,爾後大腦一沉,暈了過去。

當他悠悠轉醒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冰冷的充斥着異味的牢籠,對,就是牢籠!

長寬皆爲一丈的牢籠,手腕粗細的鐵棍將他牢牢地隔絕在了冰涼的鐵籠裡。他按了按隱隱有些發暈的頭,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靜靜思索着自己的處境。

嘎吱——

門開了,一線刺目的光透過牢籠射入他迷離的桃花眼,勾勒出一種春江花月夜的別緻風情,他的衣襟半敞,露出白皙而結實的胸膛,此刻,因爲覺得刺眼,所以他擡起右手,企圖遮蔽尚未適應的光線。

忽然,一股清新淡雅的海棠香隨着輕盈的步子,晃入了他敏感的鼻尖。

他擡眸,映入眼簾的,是在那明明昏黃卻分外刺目的燭火下,一張出落得秀美絕倫的容顏,是胭脂還是火光,她的氣色分外地好,她的眼眸分外地晶瑩,她的笑……分外地嫵媚。

“玥兒。”他低啞地喚了一聲,從鐵棍的縫隙間探出手,企圖握住她的一方裙裾。

桑玥後退一步,裙裾如浪花繾綣翻滾,遠離了那隻讓她分外噁心的大掌。

慕容耀如夢初醒,眼眸裡的柔情消弭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勾心的戾氣:“桑玥,你害得我身敗名裂還不夠,又打算把我關起來折磨我嗎?”

桑玥似怒非怒地看着他:“害得你身敗名裂的人是你自己,你看不清形勢,非要以卵擊石,去跟慕容宸瑞爭皇位,這是其一;你利用我的身世,跟冷瑤狼狽爲奸,逼死楚嫿,這是其二;你爲了得到兵符,讓禿鷹毀了林妙芝的容,這是其三;你爲了心裡的不甘,一次又一次打算強行將我佔爲己有,這是其四;做個閒散王爺,你不樂意,勾結宮裡的齊妃陷害慕容錦,這是其五;明明逃過了一劫,卻死不悔改,跟陸鳴心串通一氣,企圖通過雲傲的手殺了我,這是其六;最後,你爲了讓我難過,再次將毒手伸向我在意的親人!這一樁樁,一件件,讓我將你凌遲處死都不夠!”

“咳咳咳!”慕容耀劇烈地咳嗽着,垂眸,掩住桃花眼裡橫流的一絲意味難辨的光,“你竟是那樣恨我,你心裡竟是那樣恨我!那麼你呢?你難道就沒有錯嗎?你是怎麼讓我姐姐慘死、怎麼讓碧落慘死的?”

桑玥嗤然一笑:“傻瓜,你到現在還認爲碧落是你的人?我告訴你,碧落跟裴浩然一樣,都是蒼鶴的關門弟子,從一開始,你就是在爲冷瑤做嫁衣,你蠢得居然沒有絲毫察覺。”

“不!不可能!”他握住牢籠的鐵棍,指節發白,面色更慘白。

桑玥撣了撣衣袖:“穹蕭也知道,怎麼?他勾結你陷害姚馨予之前,沒有把他們這羣人的底細透露給你嗎?穹蕭是冷瑤的人,冷瑤死了,他就勾結裴浩然擄走了我妹妹;後來,他發現裴浩然對我已沒了殺心,便轉而去勾結你,你就那麼傻傻地被利用了!”

“……”慕容耀啞然。

“當然,我可不是來給你答疑解惑的,”桑玥淡淡一笑:“我給你備了份薄禮,也不枉你我青梅竹馬一場。”

“你要幹什麼?”慕容耀死死地抓住鐵棍,咆哮出聲,“桑玥!你到底要幹什麼?雲恬!雲恬!你要幹什麼?”

桑玥揹着光,面色陰暗,然而她一笑,那白淨的皓齒和幽靜的明眸相互輝映,竟交織出了一種攝人心魄的美:“報仇啊,我要替楚嫿,替林妙芝報仇啊。”

“雲恬!”慕容耀的理智被驚惶吞噬得連渣都不剩下,碧洛的死狀和慕容歆的死狀突兀地閃過他的腦海,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桑玥卻有無窮盡的法子,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此時,鐵籠的頂被緩緩移開,一頭又一頭野獸從天而降,獵豹、老虎、野豬、猛牛……

不過須臾,籠子裡就擠滿了大大小小、種類不一的十頭野獸。

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便是——雌性!可同樣,它們也擁有兇殘的天性,只不過,今晚,它們較以往十倍、百倍地兇殘!

慕容耀爲了生存,就必須殺死它們,可等他運功殺死了所有猛獸之後,體內被悄悄灌入的毒就該發作了,屆時,他又當如何?

呵呵,她真的很好奇。

地牢上方,是一個雅緻的房間,慕容拓已命人備好酒水。

桑玥推門而入,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他遞過一杯酒,饒有興致地道:“講完了?”

桑玥舉杯,一飲而盡,少有的酣暢淋漓:“嗯,我餓了。”

慕容拓夾了一塊魚肉送到她脣邊,看着她欣喜地吃下,自己的脣角也慢慢揚起:“你說,世上真有那麼巧的事,慕容耀從南越的牢房裡逃脫,怎麼就逃到了大周?還跟陸鳴心勾結上了?”

桑玥吃完魚肉,又喝了一杯酒,火辣辣的烈酒灼得她喉頭澀痛,她淡然笑之:“是啊,真是巧呢,幕後黑手真真是高明,哪怕前一刻,我都沒懷疑到她的頭上。”

“哦?”慕容拓濃眉挑了挑。

桑玥的濃睫微扇:“可是,當我列完慕容耀和那些人的一筆筆勾當之後,慕容耀的眼底竟然閃過一絲嘲諷,嘲諷什麼呢?我想是嘲諷我沒有猜全。”

慕容拓握住她冰涼的手:“她沒有直接下殺手,只不過利用原先冷瑤留下的關係,打通了牢裡的獄卒,放跑了慕容耀,又悄悄把你在大周過得風生水起的消息透露到慕容耀耳中,從慕容耀進入大周開始,遇到的每一個人、經歷的每一場變故,都在她的運籌帷幄之中。”

慕容拓掌心的暖心通過她的手慢慢傳入心底,她淺淺一笑:“是啊,冷昭突然把我的身世透露給陸鳴心,她突然恩准蕭麗妃回府省親,哪一樁,不是設計得巧妙精緻?”

“勁敵。”慕容拓起身,走到她身旁,半蹲着與她平視,“我們公佈婚約吧,你搬出姚家,跟我住在一起,我總覺得姚家也不甚安全了。”

桑玥笑了笑:“你是怕我恢復身份後,雲傲會將我許給別人吧。”

慕容拓癟了癟嘴,鼻子哼哼道:“是又如何?”一旦恢復了公主身份,他們之間的婚約就不作數了。畢竟,他父王的聖旨擬的是桑玥華珠的名。可姚家,他也真的認爲那兒越來越護不住桑玥了。

桑玥不語,只微笑着看着他,半響,他終是一嘆:“罷了罷了,我努力過他那一關就是了。”

也努力,護着你。

此時,地牢裡傳來了慕容拓驚天地泣鬼神的痛呼。

桑玥和慕容拓互視一眼,慕容拓隨即拉開一塊地板,二人從縫隙裡朝地下看去。

只見牢籠裡,滿是碎裂的血肉,慕容耀衣衫襤褸,右腳已被啃得只剩半塊腳跟,雙耳都沒了,腰腹之處有一個碗大的口子,正汩汩冒着鮮血,他的左臂,被猛虎咬在口中,吞了一半,餘下留有三根手指的大掌,只是那猛虎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四肢盡斷,氣絕身亡。

他此時趴在一頭已亡的野牛背上,一擡頭,妖嬈精緻的面龐扭曲猙獰到了極點,那雙眼,已空洞得只剩黑漆漆的眼眶。

他渾身血跡斑斑,仿若一絲不掛地墜入冰窖般,抖得牙齒都在打顫。

痛!每一處都是痛!

可最痛的……是那個地方!

他體內的春藥發作了!

他毀了林妙芝作爲女人最矜貴的臉,那麼,桑玥便毀掉他作爲男人最寶貝的根。

那些猛獸並未服用催狂藥,之所以狂躁得宛若魔怔了一般,是因爲它們的下體被插入了數跟銀針,越動越痛,越痛越動,便也越狂躁。慕容耀最終“飢渴”難耐,連死了的野獸也不放過,情急之下的一衝,銀針盡數沒入……

“雲恬!你不得好死——”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從此,世上不再有慕容耀,也不再有秦煥。

幾日後,一道石破天驚的消息轟動了京都:瑞王妃突發傷寒,救治無果,不幸離世。

瑞王一共有一正妃,三側妃,其中最受寵的當屬武家庶女武沁文,因此,古家人得到了古靈雅離世的消息,趕到瑞王府後,首先懷疑的就是側妃武沁文。

好端端的,七天前還在冷府談笑風生的人,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古家人親自帶了仵作給古靈雅驗屍,究竟是什麼病來勢洶洶、三、四日就奪了古靈雅的魂?

仵作驗屍後,搖頭嘆息,沒有中毒或者受傷的跡象,但仵作說,導致傷寒的原因可以有許多,譬如受涼,譬如接觸了傷寒病人,再譬如,吞服了某種慢性毒藥。

好巧不巧的是,武沁文也感染了傷寒。

不管是武沁文毒害了古靈雅,還是古靈雅傳染給武沁文,甚至,武沁文病得不輕,幾乎下不來牀,勉強走路也要人攙着,可古家就是一門心思認定武沁文是罪魁禍首。

瑞王府內白紗、旗幡飄飛,氣憤肅然沉寂。

古靈雅的兄長古坤在靈棚附近的廂房內找到了因招呼賓客而累得幾欲虛脫的武沁文。

武沁文坐在椅子上,半支着頭,闔眸歇息,惜華郡主面含擔憂地替她揉了揉雙肩:“姐姐,你別硬撐着,跟王爺說一聲,回房歇着吧。”

武沁文受寵若驚地按住惜華郡主的手,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勉強的笑:“惜文,大夫說傷寒會傳染,你還是不要靠我太近了。”

說起這事兒,惜華郡主就來氣:“古坤真是欺人太甚了,他以爲古家還是以前的古家嗎?如今,躋身十大家族行列的是我們武家,他居然敢找你的茬?我想,他大抵就是想通過此事來抹黑我們武家,好讓皇上懲治我們,給他們古家挪地兒,重新返回十大家族的行列。”

武沁文低頭:“都是我不好,連累了孃家。”

“這事不怪你。”

武沁文捧起一杯茶,傷懷地道:“說到底,古坤也是太疼愛古靈雅,畢竟是他唯一的妹妹,待會兒,他說什麼,我都忍着就是了,反正,清者自清,這件事就算鬧到皇上跟前,我也沒什麼好怕的。”

而另一邊,古坤在聽了古靈雅的貼身丫鬟的詳細敘述後,知曉了妹妹在府裡對武沁文做的種種令人髮指的惡事,心裡就越發確定是武沁文懷恨在心,爲了報復妹妹所以纔想法子讓她染了傷寒,而瑞王也極厭惡這個髮妻,於是任由她傷寒了兩日,奄奄一息之際才請來大夫爲她診治。

瑞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古家動不得。

但武沁文,只不過是武家一個小小的庶女,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會爲武沁文伸冤!這個妹妹打小跟他的感情好,嚴格說來,妹妹驕橫的性子還是他給慣出來的。如今妹妹被人害死,叫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一念至此,他邁向了武沁文歇息的廂房。

武沁文休息得差不多了,和惜華郡主一塊兒開了門,打算去往靈棚。

誰料,剛一開門,就有一雙大掌拽住了惜華郡主的衣襟,不等二人做出反應,古坤已帶動內力將惜華郡主摔了出去。

只聽得一聲慘叫,惜華郡主和試圖抓住她的武沁文一同撞上了院子裡的梨樹,關鍵時刻,武沁文抱住了惜華郡主,跌落在地的那一瞬間,她的背死死地磕在了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地面上,惜華郡主則壓住了她的身子,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惜華郡主趕緊扶起了武沁文,驚慌地道:“姐姐!姐姐,你沒事吧?”

武沁文只覺得動一下,後背就要斷裂了一般,痛得她不停倒抽倒涼氣,她忍住眼角的淚不讓其滑落:“還好,就是有些疼。”

惜華郡主縱然再優雅再知書達禮,此刻也渾然被怒火衝昏了頭腦,這叫什麼事?她是皇帝欽封的郡主,論身份,根本在古坤之上,古坤憑什麼對她動粗?難道古坤要謀害她和武沁文?

“古坤!本郡主敬重你是朝廷的二品大員,所以對於你之前的污衊之詞未曾真的放在心上,誰料,你喪心病狂到了要殺人泄憤的地步!本郡主還沒有怪罪瑞王妃把傷寒傳染給了本郡主的姐姐,你倒好,反過來,先是污衊,再是謀殺!本郡主現在就要跟古大人對簿公堂,看看這樁案件,究竟該如何審理?”

古坤倒也不懼她:“好!我就不信,好端端的一個人,死得那麼蹊蹺,當真就不能留下蛛絲馬跡!”瑞王不願意徹查,他正好借這個機會,向皇上要來最好的太醫,或者蒼國師,替古靈雅驗屍,一定能有所發現!即便徒勞,他也沒什麼可怕的,不就是推了惜華郡主和武側妃一把?大不了被貶官,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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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僵持不下之際,雲澈和落霞公主走了過來。

“參見大皇子,參見落霞公主。”三人齊齊見禮。

雲澈逡巡的目光自三人身上流轉而過,語氣不甚友好地道:“古大人打傷了武側妃和惜華郡主,這是何意?”

“這……”他怎麼一怒之下忘了惜華郡主還有大皇子這座靠山呢?

雲澈走到惜華郡主的身旁,犀利而冰冷的眸光落在古坤不經意間露了一分懼色的臉上,道:“瑞王妃死於傷寒,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太醫驗過了,仵作也驗過了,古大人節哀順變,莫被悲慟矇蔽了雙眼,見着誰都認爲她是謀害瑞王妃的兇手。”

古坤鬢角冷汗涔涔,眼底掠過一絲不甘,但仍舊恭敬地道:“是!微臣傷心過度,所以魯莽了,微臣這就向惜華郡主和武側妃賠罪!”說着,對着二人福了福身子。

惜華郡主和武沁文沒再多言,古言離開後,二人也一同去往了靈棚。

雲澈臉上那張優雅的面具頃刻間碎裂於無形,深邃的眸子流轉起暗沉陰冷的波光,他沒有忽略古坤俯下身子時露出的不甘,儘管他也不明所以,卻也不得不接受現實——古家和武家的樑子,算是結上了。

他的未婚妻惜華郡主,善解人意,溫婉賢淑,可骨子裡倔得很,亦十分地護短,今兒古坤摔了她們姐妹倆,回去她就得像武國公哭訴,而古坤那邊,顯然認定了瑞王妃的死和武沁文有關。

失去了伯夷侯府這座大靠山,還有武國公府,可眼下,不知不覺間,武國公府和古家槓上了,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冥冥之中自有註定,還是說,有一雙潛藏在暗處的大掌默默地推波助瀾?

“是桑玥。”落霞公主咬牙切齒地蹦出這個名字,美眸裡燃燒着滔天怒火,令原本就燥熱的夏季更添了幾分悶熱。

雲澈狐疑地擡眸:“桑玥?”

落霞憤恨地道:“沒錯,一定是她!長平公主闖入我府邸的那晚,曾經見過桑玥,田女官告訴我,長平就是受了桑玥的挑撥纔會找我興師問罪!而古靈雅在七天前也曾見過桑玥,爲什麼見了她的人,都死了呢?哪怕她不是直接動手的人,也定然是那幕後操控棋局的棋手!”

“落霞,我知道駙馬死了,你很傷心,來參加瑞王妃的弔唁更是令你觸景生情,但你不能因此就隨隨便便地恨上姚家的表小姐,父皇對姚家,終究是不同的。”嚴格來說,父皇對桑玥,終究是不同的。至於爲什麼,他講不出個所以然,可膽敢質問父皇的,普天之下走不出一手之數,而質問了之後還活得好好的,除了當年的冷香凝、如今的荀義朗,就只剩桑玥了。

落霞心裡冷笑,你未必不懷疑桑玥,可你就是不願意承認,不過是想借着我的手來打擊桑玥罷了,那又有何難?我跟她的仇不同戴天!順便替你掃清一個障礙,你是我弟弟,我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落霞,你別衝動。”雲澈拍了拍落霞公主的肩膀,至於這言外之意究竟是遏制還是唆使,不得而知了。

落霞不着痕跡地拂去他的手,轉身走出了院子。

她可是記得,姚家新認回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兒子。

……

桑玥和姚馨予在南宮氏的陪同下給瑞王妃上了一炷香,又寬慰了其實並不怎麼哀傷的瑞王幾句,爾後準備打道回府。

誰料,突然就發現姚秩去如廁,竟是半天沒回!

姚晟三兄弟急忙分開去找,這個弟弟,剛入京都不久,對於大戶人家的規矩習得不多,王公子弟、千金小姐們也不認識,若是不小心衝撞了哪位貴人,可就糟了。原先沒打算帶他過來,可他非說他們膈應他、排斥他,陳氏心軟,便讓他出來見見世面。

人算不如天算的是,這市面沒見着,倒是惹禍上身了。

姚奇滿臉暗沉地繞過疊石理水的美麗風景,回到靈棚附近:“母親,那混小子衝撞了落霞公主,被京兆尹帶走了。”

南宮氏頭腦一昏,向後倒去,姚馨予和桑玥及時扶住了她,她喘息着,難以置信地道:“他不是隨便逛逛,怎麼……怎麼衝撞了落霞公主?”

桑玥面無表情地扶着南宮氏,心裡卻不若外表顯現的那般平靜,這個姚秩,簡直就是個火炮,一點就着。偏他絲毫不顧及姚家掩面,肆無忌憚地闖禍,興許他內心還認爲看着姚家焦頭爛額的十分暢快呢。

南宮氏定了定神,道:“我去找落霞公主求個情,奇兒你趕緊去京兆府知會一聲,別讓他們對秩兒用刑。”

姚奇鄭重地點頭:“好,我這就去。”

哪怕姚秩對他們再不客氣,終究是姚家的一份子,南宮氏也好,姚奇也罷,都不會放任姚奇出事而不管不顧。

桑玥微微嘆氣,這樣的一家人,姚秩那個渾小子,竟然不好好珍惜。

南宮氏讓姚馨予和桑玥在門口等姚晟和姚豫,自己則去廂房尋到了落霞公主。

“參見落霞公主。”她恭敬地行了一禮。

典雅別緻的廂房內,桌椅矮櫃纖塵不染,多寶格內的瓷器玲瓏剔透,徐徐反射着柔和的光輝,窗臺上,一株白茉莉開得嬌豔,空氣裡時不時飄蕩着馥雅的茉莉花香。

落霞公主雖未得長公主的冊封,可畢竟是皇帝的長女,這公主架子端的是比其他公主的只多不少。她悠悠地指了指一旁的雕花八角凳:“姚夫人,請坐。”

這是一副有話要講的樣子。

南宮氏的心咯噔一下,可到底是大家閨秀,面色瞧不出絲毫破綻。她不敢就坐,埋在寬袖中的手握緊了帕子,儘量語氣如常道:“犬子適才衝撞了公主,妾身代他向公主賠不是,還望公主高擡貴手,赦免了犬子的無心之失。”

落霞公主晃了晃綁着紗布的左手,厚厚的紗布隱約透着嫣紅的血痕,那觸目驚心的色彩令南宮氏的心砰然一跳,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揪緊了繡着絹花的衣襟。

傷了皇室公主,那可是要被坐斬的!

落霞公主牽了牽脣角,不怒而威道:“我聽聞姚家主和姚老夫人很是寶貝這個失散多年的孫兒,今兒是你帶着他出門的,也是你由着他四處亂跑的,本公主完全有理由懷疑,他是受了你的指使纔敢舉着刀子朝本公主衝過來,當時京兆尹可是從旁瞧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京兆尹護駕及時,本公主興許就和瑞王妃一同辦喪事了。”

舉着刀子?南宮氏的呼吸忽而就滯了一瞬,不論姚秩是不是被激怒的,用刀子刺傷公主就是一樁罪!她嚥下苦水,道:“妾身沒有指使犬子行兇,犬子雖然脾氣怪異,但不是個心腸惡毒之人,其間,想必有誤會。”

最後一句話,她講得毫無底氣,皇家論事,哪裡注重過程和起因?他們只看得到結果。

落霞公主喝了口茶,悠然道:“即便我信你是無辜的,姚家主和姚老夫人也不信的吧。他們會認爲,你明知道一個在鄉下放養慣了的孩子不懂規矩,卻沒有盡心盡力地看管他,擺明了就是讓他闖禍,他如今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名,難逃一死,這會不會是深宅大院裡嫡母打擊庶子的一種手段呢?”

南宮氏身形一晃,跪在了地上,她真的沒有這個想法!她雖不待見姚秩,可她並非一副蛇蠍心腸,又怎會去殘害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可是落霞公主分析得沒錯,姚秩若是死了,她難辭其咎,更何況,當年她逼走銘嫣已經錯了一回,若是不能救出姚秩,從此在姚家,她便永遠失去了公婆和丈夫的信任。

落霞公主對她的反應甚爲滿意,雙指摘了一片茉莉花瓣,放在鼻尖聞了聞,眉宇間的肅然之色仿若被這沁人心脾的幽香沖淡了不少,於是乎,她的語氣也和緩了幾分:“其實,這件事並非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南宮氏的眼眸一亮:“公主,您要懲罰,就懲罰我吧!我願意代犬子受過!”

落霞公主微笑着:“只要你殺了桑玥,我便撤銷對姚秩的控訴,你不用知道我跟桑玥之間有什麼仇恨,你只用照做就好,一天,我只給你一天的時間,明日的這個時辰,我若聽不到桑玥的死訊,你就等着給姚秩收屍吧。”

……

當晚,因姚秩被捕入獄哭得死去活來的銘嫣收到了落霞公主的錦盒,錦盒用明黃色布條封着,有“姚秩生母親啓”六個大字。

她打開錦盒,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空白蘭草紙,右下角用簪花小楷寫着:近火。

銘嫣把它放在燭火上炙烤了一番,果然,上面浮現了幾行字跡:桑玥和姚秩的命,二選一!期限:一日!落款,赫然是落霞公主的印鑑。

銘嫣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春桃聽到異響,趕忙從外間走來,拾起銘嫣身旁的紙,翻來覆去卻是空白一片,連最初的“近火”二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春桃不明白,一張白紙怎麼就把二夫人嚇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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