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繼母出招
盧家小娘子看着硬擠到自己身邊坐下的崔萍很是憋屈,她自己戴了幾朵粉紫相間的鳳仙花,顏色少見品相也很不錯但與那“紫袍玉帶”月季花相比較頓時落了下乘。
更無語的是,崔婉清也戴的是月季,很尋常的粉色花朵隨意插在髮髻中,雖襯着淺紅繡花素雅裙子倒也使得,可和隆重打扮的崔萍坐一處倒像是嫡庶弄了個顛倒。
看着盧家小娘子衝自己擠眉弄眼抱屈,婉清無所謂的一笑,既然志不在此又何必精心琢磨花朵與服飾?出風頭的事情交給別人就好。
她疑惑的只是,崔萍頭上、腕上的這些好東西究竟是哪兒來的。
不多久,盧氏一行人便驅車到了長公主那位於近郊的莊子裡,入目一看果然是雅緻中透着大氣,亭臺樓榭影影綽綽掩在花樹間,隨林蔭小道漫步或又能看到奇石、荷塘、溪流點綴其間,園中草木蔥翠,花色滿天爭奇鬥豔,可謂是處處美景應接不暇。
當然,最美的自然是園中那些或嬌憨或豔麗或秀雅的各色小娘子,許是很多人都私下得了消息,坐一旁笑湊數的多半打扮得很是尋常,找着機會就三三兩兩對弈、品詩、論花的卻一個賽一個明豔。
大家都心裡有數,散在園中伺候的僕婦、奴婢們多半都是長公主安插的耳目,這挑選考覈,從進門初始就已開始。
婉如跟着郡主去得比盧氏一行人還早,陪着長公主和婆母說了好一會兒話,其實就是一直在旁聽她抱怨自己子女生得多但一半兒不成器,最是風采風流談吐不俗的幼子居然栽在女色上,真是氣煞人也。
“還是姐姐你好啊,通共三個兒子卻都是錚錚好男兒,哪像我那七郎,真不知道他心眼兒怎麼長的,半大不小正妻都還沒娶呢,居然就想把平康里的人接家裡來!”長公主越說越氣,顧不得小輩在場口無遮攔拉着清江郡主的手就倒了一通苦水。
“他定親的那家,還在孝期?我記得不差幾個月了,何不再等等?反正你也沒明確的放話出去。”清江郡主其實不太贊成長公主這大張旗鼓給溫七郎納妾的舉動。
不僅因爲“家醜不可外揚”這老話,更是考慮到這嫡妻沒進門就放上了家世不錯的媵妾,若是一不小心又有了庶長子,將來這內宅得多亂騰?何必娶一堆明擺着不會和睦的人給添堵?
“哪兒等得了,他都拿絕食威脅我了!”長公主說着眼淚都含在了眼眶中,這孩子簡直是在剜她的心頭肉。
“你就是心太軟!”清江郡主覺着自己這堂妹純粹是外強中乾,咬牙道,“要換做我家有這樣的不孝子,絕對是直接叉出去捶到半死,看他是要絕食還是杖斃或者乖乖聽話。”
這這,話題怎麼越跑越驚悚了來着,婉如坐在一旁聽得很是尷尬已經到了坐立難安的地步,一直熬到婆母發了話讓她“自己玩去”,她這才趕緊起身逃離苦海。
出了正屋婉如甚至抽帕子抹了抹一頭冷汗,這才招喚兩個等在耳房的貼身婢女隨自己閒逛,說是要找嫂嫂妹妹去,實際上她是想仔細看看禮部尚書的孫女俞初晴,之前打聽過了,這小娘子今日有到場。
俞初晴是三品官兒的孫女,其父行六,是五品的上州長史,家世算起來和崔文康正相配,只是,婉如沒見過她長什麼樣,本就不熟更不好一路問過去,她只得豎着耳朵滿花園的溜達,期盼能在上午意外將其撞個正着。
下午大半的時間都會用來摘花、鬥花,已婚的多半不會參與她可不好意思再湊到雲英未嫁的小娘子堆裡去和人閒聊。
走過一叢灌木與假山時,婉如突然聽到隔壁有兩隊小娘子起了爭執,爲一株花的名字由來——真是青蔥歲月年幼無知,這樣都能吵起來?所謂由來,不就是爲了宣傳或高價出售花朵編的動人故事麼,甲編一個乙編一個自然各不相同沒有定論。
好吧,其實她們爭的只是一口氣,看誰能服軟承認對方學富五車、聰慧有才。
婉如側耳一聽認出了其中一方的聲音,那是長公主孃家來的侄女兒,高名大姓的戚王氏女,另外一方想必家世也不凡吧?
她偷聽了整整一刻鐘,兩方人都東繞西繞的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本來也不可能有結論不是?王家小娘子終於火了,提高了聲音吆喝道:“你到底誰啊?故意找茬的是吧?”
“餘初晴,禮部尚書孫女。”隔壁響起了一道清脆如黃鸝的聲音,語氣很是傲嬌,彷彿在說:我,你都不認識麼?
婉如頓時傻眼,若她此刻在喝茶絕對是一口噴出去,這就是餘初晴?前輩子人人羨慕而後又欽佩的出色女子就是這樣的?
在不明白對方背景的情況下就得瑟顯擺自己在什麼什麼書裡看了什麼什麼,在大庭廣衆下指責對方記錯了什麼詩句和典故,在對方語氣不善的問姓名時居然感覺不出人家是想問清楚了好打擊報復,還挺得瑟的實話實說。
真是,沒一點眼色!禮部尚書很了不起麼?若不是因爲禮部在本朝有了掌管科考的職權,那就純粹是個清水衙門,餘氏家族和王氏一比根本就不算什麼。要換成旁人早就藉口遁了,她居然還傲嬌來着。
一時間,婉如有種自己氣血逆流將要爆體的感覺。反思自己之前的心思,一想到哥哥要娶嫂子就琢磨上了前輩子口碑最好的幾個人,有的已經嫁了有點年紀還小,年紀家世最合適的就是這餘初晴,卻沒想到她的性格居然是這樣的。
魔怔了不是,不去打探大伯母那初選出來的小娘子,反而一門心思的想要弄餘家女到手,就爲了前輩子的傳聞。
如今一看,餘家將這傲嬌得瑟的女兒嫁給寒門書生並不是錯誤的決策,婉如一開始還以爲餘初晴在家也是個不得寵的,原來卻是她家人心知這小娘子性格有點缺陷,去了高門世家會得罪一堆人,這纔不得已下嫁。
禮部尚書想要提攜寒門書生很順手,而這等人即便是高中了也翻不出餘家的手掌心,絕對要將妻子供菩薩似的敬着。
婉如遺憾的暗暗一嘆,示意婢女跟着自己悄悄退走,邁了兩步之後,她忽然又扭頭從假山縫中遙遙一看,餘初晴是個穿着嫩黃色齊胸襦裙的漂亮姑娘,容貌體態都很是不錯,方纔聽她背典故也是個腹中有詩書的。
可惜了,人是不錯,但對於哥哥崔文康來說,這卻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對,吃了說不定還得噎着。
這餘初晴若在人生中若不經歷起起伏伏的波折,就不可能成爲能頂半邊天的賢妻良母,所謂時也、運也、命也,便是如此。
在餘下的時間中,婉如不得不找了大伯母閒聊,問清楚到底有那些人家有意與哥哥結親,然後兩人又開始暗暗相看那幾個有點意向的小娘子。
首先,把家世太低的忽略,再把想要攀長公主家的剔除,而後再看看言談舉止與容貌。很遺憾,這麼一篩選幾乎就沒能有稍微看得過去的。
婉如猜想,或許是被之前的餘初晴驚豔了,這才覺得僅剩的兩個小娘子除了低調溫婉些之外,在學識、姿容上沒一個比得上她。
她惱得直想撓頭,如果餘初晴不那麼傲嬌得瑟該有多好!魚和熊掌真是不可兼得。
一整日過去後,兩輪鬥花也有了結果,在戴花品花環節崔萍拔得頭籌,摘花鬥花則是另一家的小娘子更爲出彩,聽着那名字婉如恍惚覺得有些耳熟,仔細一想,原來是永安王壽誕上送刺繡的那位,果然是一門心思鑽營,不放過任何出頭的機會。
等回了家,肖陽見自己妻子神色有些頹然,頓時猜出相看一事沒成功,他頓時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能將自己剛得的壞消息說出來。
還沒等三郎做決定,銀珠卻慌慌張張的跑了來,說有重要消息告訴要娘子。
婉如也沒回避肖陽,直接問:“說罷,什麼事?”
“這是奴阿孃剛傳來的消息,她說,說,”銀珠看了婉如一眼,吞吞吐吐的說道,“那邊主母已經爲大郎君相看了一個人家,想要尋機促成親事。”
“什麼樣的人家?”婉如拽緊了拳,不由暗暗咬牙。
“……”銀珠此刻真是想往後退上兩步免得被盛怒之下的婉如踹了,但她有不能不說,隱瞞的後果很可能是將來被剝皮抽骨,“是,商戶。據說是姓胡,嗯,和胡商有往來,家產豐厚。”
“什麼?!”婉如揮手一掃,直接就把桌上茶盞砸了。胡家,這不就是上輩子哥哥的嫡妻麼?
世家子官身娶商家民婦,這簡直是崔家的恥辱。前輩子大哥受了自己影響又鬱郁不得志,這纔不得已而爲之,今生有了肖家的提攜怎麼還能出現這等荒唐事?!
似乎又繞回去了喲~~~
鳳仙花,又名指甲花、染指甲花、小桃紅等。因其花頭、翅、尾、足俱翹然如鳳狀,故又名金鳳花。
唐代詩人吳仁壁在《鳳仙花》一詩中雲:“香紅嫩綠正開時,冷蝶飢蜂兩不知。此際最宜何處看,朝陽初上碧梧枝。”
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