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頭聽到上官如此說,自然激動的不行,連忙忙裡忙外的爲小姐張羅着吃食,不多會兒的功夫就將整個小桌子擺的滿滿登登,都是上官羅漪素日喜歡的最是清淡的口味兒,由於上官已經幾日沒有進食,所以現在只能吃些流食,其餘的不敢給她太多,可是滿滿登登的一小桌子吃食很快就被上官一掃而空。
綠蘿和冬語幾乎是面面相覷,她們記憶中小姐用餐的樣子從來都是溫婉緩慢、不疾不徐的,可今日她卻如此狼吞虎嚥,似乎真的很餓,可是吃完了又一股腦都吐了出來。
冬語一邊控制着手中力道爲上官羅漪敲打着後背,一邊輕聲勸慰着,“主子,您幾天沒有進食,突然吃了這麼多東西,身子一時間受不了吐出來也是有的,待會兒喝些熱水,中午,奴婢再給您準備些你奈何的小米粥端過來……”
上官彷彿根本沒聽到冬語的安慰,吐完了之後就坐回去牀上的位置了,看着冬語和綠蘿忙碌着爲屋子裡打掃,上官一言不發,就這樣愣坐着一上午的時間,直到中午用了午膳之後整個人的面色才稍稍有些迴轉,也開口說了這幾日以來的第二句話,“夏明昭出發了嗎?”
冬語自然懂得自己主子想問什麼,便從頭至尾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跟上官羅漪稟報了。夏明昭藉着蕭海含身死的由頭,愣是說自己想出去散一散心,排解排解心情,正好邊陲突發事故。戰士們的軍心是不能散亂的。這個時候最需要一個皇族中的人物過去。若是地位不高,也起不到撫慰將士們心靈的意思,所以他再三思考決定替皇帝分憂。
幾封這樣的奏摺每日連番往皇上身邊送,最終皇上真的答應了……
上官羅漪突然笑了,她剛剛返出血色的臉上,這一抹笑容出現的莫名詭異,冬語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樣,不知道該怎樣說話了。一時間愣在當場。
上官則越笑越深。藏在袖子中的領雙嶙峋之手也攥得死緊,幾乎發出咔咔的響聲,“夏明昭,早料到他出手滅掉蕭海含的時候目的並不單純,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冬語一瞬間打了個寒戰,主子的意思她瞬間明白過來了,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邊陲那邊英王的死就是四皇子夏明昭一手促成的,與此同時他還在京都故意讓自己的妻子死去,藉此機會說自己心情抑鬱。一箭雙鵰。那麼他此去邊陲也必定會公告垂成,大功而返。接下來的事情,冬語就不敢想了……
無論皇上再不喜歡夏明昭這個人,他始終是目前唯一一個成年的皇子,皇位若是不給他,那就很有可能流落其他外族人手中。如此一來反倒毀了一代代傳下來的基業,所以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會選擇讓夏明昭做皇位繼承人。如此一來……
“主子,那現在怎麼辦?若是讓四皇子當上了皇帝,最先遭殃的就是咱們,其次就是跟咱們有聯繫的所有人,公主、駙馬、還有御史中丞廖大人,若是那四皇子心再狠一些,咱們福林老家也……”
“也在劫難逃……”上官將冬語沒有說完的話補充了完整,隨即面色淡然,“他計劃的的確不錯,只可惜戰線拉得太長,這是安排任何事情的大忌!時間一長,一經暴露,就會給敵人可趁之機,夏明昭,他終究是太自負了。”
冬語連忙上前奉上茶盞,只不過半天的時間,就見到自家主子幾乎跟以前一模一樣了,她彷彿整個人瞬間就轉變了,更彷彿之前那三天萎靡不頓的人跟她壓根兒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那主子,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接下來?按部就班……”
素日能猜得到自家主子半點兒心思,冬語都要費好大力氣,今日她是半點兒也猜不到主子到底要做什麼了,當下站在原地沒有動。上官將喝完的茶盞遞了過來,隨口問道,“還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冬語踟躕了半天,臉幾乎憋紅了,還是沒有開的了口,只是支支吾吾的說道,“主子,奴婢,奴婢只是很好奇,您爲什麼突然就……”
上官突然勾起脣畔,深深的埋下了頭,“人死不能復生,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不是嗎?”
雖然話很有道理,可冬語總覺得主子的心中另有其他事情,只不過她當下並不想說,且這事情還不小,可是到底是什麼呢?主子能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定是她知道了什麼,可是這幾日自己跟綠蘿寸步不離的守着主子,她幾乎沒有出過這個房間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夏明昭出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京都出城的路上再次紅火了起來,大批軍隊排成列浩浩蕩蕩朝着城門走去,夏明昭則在隊伍前頭。京都城中的百姓們,在這裡住的時間久了,一些不成文的規矩還是很懂的,皇家的大型儀仗時間,他們是不便出現在街道上的,可是有些專門設置的給與觀賞的街道卻是不同了,愛看熱鬧的百姓紛紛來到這條街道上,歡呼雀躍的送走將士們。
夏明昭身穿盔甲,坐在高頭大馬上,接受着百姓們的迎禮,昂首挺胸分外精神,眼神時不時飄向腳下的羣衆,面上分分秒秒都帶着愛民的笑容。
他手中握着繮繩,隨着前方引路的官兵的步伐,不緊不慢的在街道中央行走,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可不知道怎麼的,當看到人羣中一個身影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僵硬了。
上官羅漪,她一身雪白的棉袍,裹狹着窈窕的身姿就那麼泰然的站在人羣當中,明明這裡人很多,幾乎看不清楚下邊站着的人的臉,可夏明昭卻一眼就從人羣中看到了她,此時此刻她臉上的笑容淡然如水,可眼中卻寫着極爲複雜的情緒。
夏明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官羅漪,此時周遭的世界彷彿已經靜止,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馬匹在前進,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在平行的瞬間,上官忽然笑容更深,那笑包着冬日的萬丈寒雪,讓夏明昭彷彿墜入冰窟,他略眨了下眼睛,整個人卻已經走到了上官所在地方的前邊,待他回過身的時候,那人羣中熟悉的身影卻再尋不見了。
夏明昭回過頭來,幾乎以爲自己那是幻覺,不過他安慰自己的笑了笑,“上官羅漪,這也許是咱們見的最後一面了,待我容歸,你的死期也該到了。”
此刻的上官已經被綠蘿攙扶着上了孫府的馬車,綠蘿很是搞不明白小姐一向不喜看熱鬧的,今日怎麼突然過來這邊,非要看一看愁人。上官卻一路不發一言,眉頭微微擰着,就在即將轉向孫府的路口時卻突然開口了,“去公主府……”
直到傍晚,上官的馬車才從公主府出來,面色淡然,看不出絲毫異樣。接下來的幾天,日子更是過的平淡無波……
坤怡宮中,秀珠手捧着剛剛溫好的手爐穩穩拖着遞到了惠仁皇后的手中,“娘娘,剛剛奴婢按您的吩咐已經出宮去看了,上官羅漪果真出現在送行的隊伍當中。”
“可有什麼蹊蹺?”惠仁接過暖爐,雙手握緊了,面上卻是淡淡的,彷彿根本沒那麼在意。
秀珠連忙迴應,“上官出門的時候帶着兩個丫頭,後來馬車到了公主府一直待到傍晚纔出門,我一直跟到孫府,下車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人了,那個身手不錯的丫頭,恕奴婢眼拙沒注意她什麼時候沒了的。”
惠仁聽罷,卻突然笑了,“這丫頭……”現在上官羅漪可是她重要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接下來的計劃成與不成就看上官羅漪的了。不過,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個丫頭必定會不負衆望。
秀珠愣了愣,“皇后娘娘?”雖然跟了皇后這麼久,可她壓根兒猜測不到皇后的心思,前幾日英王殿下身死的消息傳回來後,在皇帝的面前,惠仁皇后哭得死去活來,一副傷心欲死的模樣,看的秀珠都不忍心了。
可是皇上一走,她的眼淚立馬乾了,彷彿壓根兒不是他兒子沒了。後來秀珠才明白,原來什麼英王的死,什麼戰死沙場,不過是皇后、英王設的一個計謀,英王此番不過是假死罷了。可秀珠很是好奇,爲什麼這麼大的事情,連上官羅漪都被矇在鼓裡。
除此之外,皇后竟也瞞了雲錦公主好幾日,直到自己女兒哭的眼睛已經紅腫不堪她才肯將實話說出口。還一連叮囑了公主好幾回,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不能告訴給上官羅漪知道。秀珠隱隱覺得皇后是想要利用上官羅漪做些什麼,或許就是想讓上官羅漪因爲英王的死直接對夏明昭下手,可是這個想法不過在秀珠的腦中一閃而過,她根本不敢往深了去想,畢竟皇后的心思誰都難以猜測。
如今她又讓自己密切注意上官羅漪的動靜,秀珠也只有聽命,雖然心中滿是疑問,卻一句話都不敢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