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爲上官點了香之後便離開了,上官不喜屋內吵吵鬧鬧,所以不論是紫瓊苑,還是屋內,素日裡丫頭們走動都是輕手輕腳的。
小丫頭關好了門,就聽門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低聲問了一句,“你們小姐可在屋內?”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不是孫志典又是誰呢?
沒有綠蘿和冬語在,這個二等丫頭自然上的了檯面了,她俯身對孫志典擠了瞎眼睛,用很是奇怪的語氣道,“回老爺,小姐剛剛用完早膳,正在小憩。”
“嗯,我找你們小姐有事,這就進去看看,你們沒有別的事情都不必進來伺候了。”
雖然是義父面見自己的女兒,可是大家閨秀的院子,就是親生父親進來這裡,都是要通傳的,更不用說他直接就想進來屋子。論理都該讓小丫頭進來先知會一聲。
只怪他們都太過自信,以爲上官中了迷香一定現在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所以先入爲主的已經將通傳這一步省略了,不是不想通傳,而是傳了進來之後上官羅漪也未必知道。
小丫頭明顯是被孫志典收買了的,此刻當然已經退得無影無蹤了。孫志典則大力推開屋門,堂然便走了進來,推開屋門,屋內的香氣立刻撲鼻而來,孫志典大膽的聞着,肆無忌憚,這香料自然是他命人早早準備好的,所以來此之前就已經服好解藥了。
昨日跟兒子孫勇商討了一夜,孫志典這才反應過來,他之前對上官羅漪下手都是用強,從來沒有委婉出手過。或許是出身武官的他從心底裡排斥不正當的方法,可是現在爲了殺掉上官羅漪,也是豁出去了,不論用什麼方法,只要讓上官羅漪這條命從此在人間消失。他就萬事大吉了。
想到這裡,孫志典緩緩的關上了門,視野範圍中,上官正斜倚在屋內的軟榻上,單手託着臉,微微閉着雙眼。似乎在假寐。
“羅漪?羅漪?”試探性的叫了兩聲,見上官羅漪沒有一丁點兒反應,孫志典得意的笑了,又似在自說自話,“上官羅漪。有時候我真的很後悔,當初留你這條賤種的性命,現在我孫府人丁凋零,都是拜你所賜,眼看着我落寞,你該很高興吧?不要高興的太早,今日我就瞭解你的性命,讓你到黃泉跟你那死去的爹孃會和
。你該感謝我纔對呢。”
說罷。他開始止不住的狂笑,似乎壓抑着多年的憤懣終於得以發泄出來。就在這時,房樑上一個輕巧的身影飄然落在孫志典身邊。是已經打扮利索的孫勇,他手執利劍站在地中央,滿臉的自信,“父親,怎麼樣?還是兒子的法子不錯吧?這個丫頭平日裡就是仗着你會跟她硬來,更是對她院子裡的人相信的很。對付這樣人的軟肋就是……要從她身邊的人下手。”
“恩,勇兒說得對。若是早這樣,你母親和你妹妹也不會……”孫志典說着。聲音竟開始哽咽了。
孫勇彷彿忘記了他離開孫府的原因,更彷彿將蕭氏等人的死跟孫志典已毫無關係一般,他拍了拍孫志典的肩膀安慰道,“父親,眼下兒子回來了,只要今日的事情安排妥當,以後您就可以高枕無憂,讓兒子用接下來的餘生孝敬您!”
說罷,孫勇動作敏捷的拔出劍鞘中的利劍,腳步很輕很緩的朝着上官羅漪走去,利劍一橫,就衝着上官羅漪的脖子逼去。
瞄準了該下手的地方之後,孫勇猛一擡利劍,就在舉劍的瞬間,突然一個女聲響起,幽幽的彷彿夏日第一聲蟬鳴,驚得屋內父子倆一個措手不及,“怎麼?這麼急着要滅了我的姓名?”
上官說罷,緩緩擡了眼皮,“義父?這麼點兒薰香就想要了我的命嗎?你還真是小瞧了我對毒的瞭解呢。說你們班門弄斧都不爲過哦。”她說罷,竟親手剝開了孫勇立在她頭上的劍,緩緩站了起來,用悠然如水的目光盯着面前一對父子,“看來你們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要要我的性命了,可是怎麼辦呢?你們要先過我身邊人的關,最後才殺得了我……”
話音剛落,屋內呼呼呼呼幾道聲響,一瞬間閃現出無數道黑影,十數個黑衣人將上官團團護在身後,冬語則貼她最近,眼下已經拔出腰中軟劍,頗有誓死護主的架勢。
孫志典乍然見到冬語和這些黑衣人,驚訝的程度難以言喻,尤其是見到冬語,“你,你這個丫頭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上官輕輕勾起脣角,“怎麼?很意外嗎?哦對了,你用計將冬語支開了是吧?或者我可以這樣說,冬語故意讓你用計勾走了……”
孫志典恍然大悟,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再次看向上官的時候,眼神中滿是驚懼,“你?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故意因我們入局的?!好歹毒的心思!”
上官忽然大笑了起來,“義父,您這話羅漪就聽不太懂了,若不是你們‘先發制人’,想着各種計策害我,也不會種了我的計中計,咱們若是比較,不過爾爾,更何況,這一局比的不就是誰更歹毒嗎?”
從黑衣人出現開始,孫勇便自動後退到了孫志典身邊,保護自家父親,同時觀察着周圍的場景,“父親,不用跟她廢話,看兒子滅了她首級!”
“孫勇,你可要想好了,這一劍你若是下手了,可就再沒有迴旋的餘地。”
“哼,上官羅漪,你是怕了嗎?”
上官卻不再回話了,孫勇其人,真是冥頑不靈,如此這般,就不能怪別人心狠了
。她揮了揮手,沒有說話。可身邊的黑衣人已經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動作,已經撒開手奔着孫勇去了。孫志典下意識倒退了兩步退到孫勇的身後,卻發覺那些衝上來的黑衣人都是奔着孫勇去的,絲毫沒有要對付他的意圖,一顆心這才緩緩放下來,站到一邊角落處看着孫勇跟衆多黑衣人拼殺,半點聲音不敢發出來。
看着孫志典唯唯諾諾的樣子,上官不由搖頭,自己兒子瀕危之際,他卻能僥倖逃生,這樣的人爲今天下也沒有幾個。其實今日她本就沒有打算對孫志典下手,與其讓他這麼痛快的死,每日擔驚受怕的或者纔是對他最殘忍的懲罰。
孫勇素日雖然武藝高強,可是抵不過黑衣人人多勢衆,沒下幾個回合,他便已經筋疲力竭,身上已經佈滿道道傷疤,隨着他在屋內騰空飛起,一股股血流從身上飛濺而出,甚至到最後孫志典已經不忍心直視,別過了臉去。
直到將孫勇打的就剩最後一口氣力的時候,所有黑衣人全都停了手,奪下孫勇手中的武器之後,任由他站在地中央歪歪斜斜的已經站立不起。
上官卻已經緩緩走上前來,“孫勇,我答應過二哥,若你不主動出手,我是不會對你怎樣的,今日的事情並非我食言,而是你父親親手送你上的斷頭臺”她說着,語氣略有停頓,繞過孫勇走向了孫志典,“義父,今日的事情若是鬧大了,於你於我都不是好事兒,傳出去咱們父女不和,您的官威更是沒有指望了,所以爲了掩蓋今日的事情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孫志典的雙腿幾乎已經開始顫抖,他曾經奮勇征戰在沙場,曾經那樣驍勇難敵,可是現在,不知道怎麼的,或許是老了,或許是內心的其他想法在作祟,看着面前這個丫頭,孫志典發自內心的恐懼,“你要……做什麼?”
上官輕輕一笑,那笑容淡然如水,最深層卻冷得像冰,“也沒什麼,很簡單,只要你親手殺掉孫勇,我就會饒了你的性命。一命換一命,這個交易……如何呀?”
孫志典突然看向上官,眼神裡充滿了怨毒,“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他聲嘶力竭的吼着,可心底還是很清楚的,這一關他若不做出選擇,終究是過不去的。
上官見他已經在動搖,不由繼續道,“孫勇現在就剩下一口氣,若是落在我的手裡,我會讓他含着這一口氣生不如死折磨到他求死爲止,所以若你一刀了結了,倒是給他個解脫,該怎樣做你自己儘快決定吧,我可是沒有耐心的。”
身旁一個黑衣人已經按照上官的吩咐遞劍給了孫志典,冬語則寸步不離的站在上官身邊,以防孫志典隨時倒戈,可她的擔憂終究是多餘了的。
孫志典最終還是接過了遞過來的利劍,手顫抖着,眼神直視面前地上癱軟着的兒子,“勇兒,你怎麼樣?”
孫勇雙眼皆是泰然,虛弱的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父親,兒子求您,給兒子一個痛快的吧,活着真的太痛苦了,兒子到那邊可以跟母親相會。很好……”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說完,孫勇雙眼緊閉,似乎在等着孫志典那把利劍的最後判決,可那把劍卻遲遲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