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潭被人找到的時候,是在定京城西一個幾乎廢棄的巷子裡,那巷子連通着好幾條衚衕,路程七歪八扭的十分不好找。還是阿智那頭的城守備有人對定京城的邊邊角角都十分熟悉,這才發現了羅潭的下落。
然而雖然找到了羅潭,情況卻並未讓人覺得輕鬆。羅潭的腰部接近腹部的地方被人深深捅了一刀,傷口極深,因着找到她又花費了一番時間,等送回沈府的時候,已然奄奄一息了。
一連來了好幾個大夫都,瞧着羅潭的傷勢也只是連連搖頭,只說迴天乏力,氣的沈信差點就要拔刀。還是羅雪雁道:“既然都是些庸醫,就拿阿信的帖子去請宮中太醫!太醫院的人不是各個都能妙手回春麼?誰治好了潭兒,沈家必然重重有賞!”
沈丘命自己的手下拿沈信的帖子去宮中請太醫了,衆人圍在羅潭的牀榻之前,羅雪雁眼眶都紅了,道:“是誰幹的?竟然這般心狠手辣!”
羅凌也目光沉沉,羅潭是他堂妹,如今生死未知,他自然心中難受。然而更讓人不安的是,羅潭找到了,卻還沒有沈妙的下落。羅潭尚且落得如此下場,對方毫不手軟,顯然是窮兇極惡之人,那沈妙到底會遭遇什麼,衆人想都不敢想。
沈家的兵在定京城馬不停蹄的搜尋,可愣是沒找出一絲半點的線索。那些人彷彿就憑空消失了般,平頭老百姓家都已經搜過了,街頭小巷也查的差不離,總不能去搜那些官家的府邸,便是他們想,也沒這個權力。
屋中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外頭髮生的一切,沈妙並不知道,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手和腳都被綁着不能動彈,沈妙慢慢的睜開眼睛,對方倒是忘記蒙她的眼,或許覺得根本沒有必要。
這是一處空曠的密室,裡頭有一張書桌,一個櫃子,還有一張牀,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看上去似乎是什麼人家的府邸裡的密室。沈妙甚至動彈不了,只得安靜的看着。
外頭沒有任何聲音,什麼都聽不見。沈妙之前被打暈,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不曉得羅潭逃出去沒有,給謝景行的話有沒有帶到。
如今沈信是定京城裡衆人都要忌憚三分的角色,尤其是在眼下秦國和大涼的使者都未離開的情況下。因着文惠帝要仰仗沈信,沈信的地位也節節攀升,加之收回兵權,尋常人都不會在沈信頭上動土的。而眼下居然有人就這麼不帶腦子的做了,這般膽大又不顧後果,沈妙用後腦勺也猜得出來那人是誰,除了明安公主,誰還會這麼簡單粗暴的手段?
但她沒想到,明安公主竟然這麼快就在定京城裡尋了幫手。顯然,明安公主不會親自動手,便是皇甫灝也不會允許明安公主這麼愚蠢的手段。而當日擄走她的人竟然能混在馮家的護衛中,對馮家有所瞭解,對她和馮安寧的行程看來打聽的十分清楚,尤其是當時駕着馬車飛快甩掉馮家護衛,走進了荒無人煙的小巷,一切的一切,無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一個事實,明安公主找來的這個幫手,對明齊的各處路線都熟悉得很,顯然是土生土長的定京城的人。
明安公主這般自以爲是的人,不可能與什麼小人物有關聯,但若是有些官位地位的人,又怎麼肯以身犯險,陪明安公主賭上自己的前途來擄走沈妙。要知道日後若是被沈信查出底細,沈信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明齊官員們向來趨利避害,這樣兇險的事情,是決計不會做的。
是以,只能是那些有一定官位,卻還極端渴望着向上爬的更高,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的人。明齊的官僚中,誰是這樣的人呢?沈妙一時半會兒倒也想不起來了。
不過事關明安公主,沈信做起許多事情來都未免牽連麻煩,不知道爲什麼,沈妙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若是謝景行出手,應當能很快找到她。想想也是了,謝景行還有個灃仙當鋪,灃仙當鋪的情報四面八方,若是擄走她的人在定京城哪裡都熟悉,灃仙當鋪在明齊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更是四通八達,焉有落敗的道理?
沈妙心中便也只得希望謝景行能儘快發現她了。
她費力的將手往袖子裡縮,對方綁繩子綁的極緊,沈妙幾乎是將手腕都磨破了皮才探到了袖中的簪子。
那是她特意做的,重生以來,爲了避免發生各種意外,她特意做的簪子。簪子的尖端彎成了勾,千鈞一髮的時候,大約還可以用這個來刺瞎對方的雙眼。這是她前生在宮裡學到的手段,只是眼下,用來磨一磨綁着手腳的繩子也是可以的。
剛想動手,卻聽得外頭傳來人的腳步聲,沈妙心中一動,迅速將簪子塞回袖中,靠牆緊閉雙眼,裝作還未清醒的模樣。
門被打開了,似乎從外頭走進來人,聽腳步聲不止一個人。
其中一人道:“沈家動靜太大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把人運走?”
另一人回到:“慌什麼,現在人在我們手上,避過這陣子風頭再送出去也不遲。”
是兩個人。沈妙心中盤算着,聽對方的口氣,如今在這裡只是暫時避避風頭,到最後還是會將她送出去的。明安公主能將她送到什麼地方,總歸不是什麼好去處。心中稍稍寬慰的便是沈信的動作極快,如今全城都備嚴,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下,對方想要將她送出門去未免也有些困難,至少在短暫的一段時間裡,她不會有什麼危險。
只是……沈妙心中狐疑,這兩個人的聲音怎麼聽着有些耳熟?可她眼下是在裝睡,不能睜開眼去看。
似乎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妙聽聞一人有些遲疑道:“她怎麼還不醒?是不是之前辦事的手重了。”
“二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關心她醒不醒?”另一人道:“你放心,就算沈妙是醒不過來,公主那邊也只會高興。公主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沈妙越慘越好,是死是活都沒關係。”
“我只是擔心,”叫“二哥”的人聲音裡果真是含了幾分擔憂:“要是此事被爹發現……”
“爹發現又如何?別忘了,你和我可是爹的親生兒子,自從那小雜種死了後,爹將來能依仗的也就只有我們兄弟二人。”那人道:“再說了,謝家和沈家本來就不對盤。你以爲,爹會爲了一個不對盤的沈家去告發自己的親生兒子麼?”
謝家?謝家!
角落裡的沈妙睫毛微微一顫,難掩心中的震驚。
她倒是沒想到,擄走她的人竟然是謝家人,那人叫另一人“二哥”,毫無疑問,這二人就是謝長武和謝長朝!
沈妙心中難以置信,她萬萬沒想到和明安公主結盟的既然是謝長武和謝長朝二人,要知道謝長武和謝長朝雖然一直對謝景行不滿,可是由前生看來,卻也和他們的主子傅修宜一樣,是善於隱忍的人,怎麼會在這一世如此狂妄自大,不惜以身犯險,連擄人的勾當都幹出來了。
臨安侯府是明齊的世家大族,便是庶子,那也是勝過許多官家的嫡子,謝長武和謝長朝所做的事情一旦被揭發,整個臨安侯府都要被毀了,這兩個人是瘋了不成?
謝長武“啐”了一口,道:“這地方安全麼?”
“自然安全。”謝長朝得意道:“有誰會想到,那沈家的小姐會藏在咱們府上?再說便是在這府上,這件密室知道的人也不過你我二人罷了。就算沈信真的得了陛下的口諭,福至心靈的搜到咱們府上,我也保管讓他鎩羽而歸。”
“那就好。”謝長武松了口氣,道:“此事在成在敗,都是一念之間,不可出一點紕漏。等外頭風聲一過,就速速把人送出去。”
謝長朝點頭,從籃子裡拿出清水和飯,走到沈妙身邊,把兩個碗放在沈妙面前。
“叫醒她現在吃麼?總不能把人餓死了。”謝長武問。
“不用。”謝長朝道:“綁着她,她又不是沒嘴,你不覺得,讓一個千金小姐學狗一樣的吃飯,公主殿下聽到心中也會歡喜的多麼?到了那時候,公主心喜,替咱們在殿下面前美言幾句也是好的。”
謝長武便道:“也好,還是三弟想的周到。既然如此,我們也先出去,省的令人懷疑。”二人說完後便離開了。
待外頭再無聲響後,沈妙緩緩睜開了眼睛。
面前的地上擺着兩隻碗,一碗是清水,另一碗是。萬幸的是謝長武和謝長朝沒拿更噁心的東西讓她吃。
沈妙心中嘆了口氣。
她又不是沒吃過,冷宮裡的殘羹冷炙裡,甚至還有發餿的飯菜,那又如何?爲了活命,人的尊嚴其實是可以暫時放下的,只要有一日有了機會,再報復回來就是。
只是謝長武和謝長朝的話,終是讓她慢慢的蹙起了眉。
這裡竟然是臨安侯府的密室,如果真是如此,那沈信要找到這裡來,恐怕是很難了。第一,沒有文惠帝的口諭命令,是不可能搜尋一個官僚家的府邸,除非能拿出切實的證據。可是無緣無故的,謝家兄弟和沈妙平日裡毫無交集,旁人怎麼會想到他們纔是擄人的兇手。第二,便是沈信真的拿到了口諭,如謝家兄弟所說,這密室想來十分隱秘,謝鼎都不知道的事情,沈信又如何找到?
謝家人倒是另闢蹊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樣一來,事情反倒是棘手了。
沈妙看着面前的清水。
謝景行能找到嗎?
……
另一頭,沈宅裡,宮中的太醫終於是來了。
來人一身白衣翩翩,手持一把摺扇,若非揹着的醫箱,到好似哪家溫潤如玉的王孫公子,不像是來救人,倒像是來賞花的。
這來人卻是宮中的年輕太醫,高陽。
羅雪雁和沈信就目錄懷疑之色。雖然高陽在宮中醫術令人稱道,可宮中那些看病的,都是妃嬪女子,女子總喜歡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誰也不能說未必就不是因爲高陽長得好看,衆人才誇他醫術高明的。而且對於醫者,世人大抵都有一種想法,便是年紀越大的,醫術越是卓絕,至於年輕的,不過是隻懂些皮毛罷了。
沈信沒料到宮中請來的這位太醫竟然是高陽,一時間又不好拒絕,若是再重新去請,只怕會耽誤不少時間。
那位傳說中的高太醫倒是十分知曉世事,先是被人迎進來,派頭擺的很足,走到昏迷中的羅潭身前,替羅潭把脈。
衆人都目光炯炯的瞧着他,半晌,高陽才搖頭嘆息道:“氣息微弱,脈象紊亂,傷口太深傷及肺腑,又流了不少血,難。”
羅雪雁登時就道:“原又是個庸醫,丘兒,你再拿你爹的帖子去請大夫。”
“慢着!”高陽不悅道:“我只是說難,又沒有說重症不治,你們邀我過來出診,又去找別的大夫,沈將軍這是何意?”
“你果真能救潭表妹?”沈丘上前一步問。
“若是再耽誤一會兒,在下也束手無策了。”高陽道。
“好。”沈信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你。若高太醫能治好潭兒,沈家必然重金奉上!”
高陽笑了一聲,道:“不敢不敢,醫者父母心,銀子什麼的便不必了。羅小姐命在旦夕,耽誤不了了,在下必須先爲羅小姐施針,還請諸位在外等候。”
羅雪雁仍舊有些猶豫,沈信卻已經往外走了,他走南闖北,知道有些有本事的人大抵都有些古怪的習慣。而且醫術這一回事最怕外傳,想來高陽是怕被人瞧了去。
沈丘和羅凌也緊跟在沈信身後,羅雪雁見狀,再如何擔憂,也只得跟着出去了。
屋子裡就只剩下高陽和牀榻上昏迷不醒的羅潭。高陽將自己的醫箱放下來,一邊打開一邊喃喃自語道:“這些都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倒成了出力的人了。”
他取出一個布包,攤開來,卻是數十枚大小形狀各異的金針。
高陽道:“討好沈妙便罷了,現在連家人也要一併討好了麼?”他搖了搖頭,伸手解開羅潭的衣襟,頗爲無奈道:“得罪了,在下也不想的,若是想要負責,便去睿王府上,戴面具的那個就是。”
……
時日過的很快,一連就是兩日過去了。
兩日裡,宮中的那位高太醫,的確是展示了卓絕的醫術。在一衆大夫都一籌莫展的時候,高陽施了兩次針,讓人給羅潭煎藥餵了兩碗後,羅潭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脈象也比從前有力的多。換了個大夫來看,便也說至少命是保住了。
一改之前對高陽的懷疑態度,羅雪雁將高陽奉爲座上賓,因着怕羅潭中途病情有反覆,恰好高陽施針還有兩次才得全完,因此羅雪雁便讓高陽現在沈宅裡住着。方便日日查看羅潭的病情。
羅潭的病情是穩住了,可是沈妙那頭,卻遲遲沒有好消息傳來。
文惠帝得知了此事也是勃然大怒,拋開對沈信的成見不提,有人在天子腳下擄走官家嫡女,尤其是在秦國和大涼的使者未離開的情況下,豈不是明明白白的昭示着定京城賊子作亂,百姓不能安居樂業。因此倒是默許了沈信這大張旗鼓的尋女動靜。
可將定京城掘地三尺,都未曾發現沈妙的下落。
就彷彿那些人憑空消失了一般。百姓家都挨家挨戶的查過了,接下來要查,便也只能查到定京城的那些官戶,可官戶間關係各自錯綜複雜,一個不小心便會引起極大的混亂,文惠帝也不肯。
因此,倒是陷入了僵局。士兵們整日在街上巡邏,定京治安好了不少,可卻對沈家人來說,無異於烈火烹心,更加焦急。
臨安侯府的書房裡,謝長武和謝長朝正在攀談。
謝長武道:“沈家盯得太緊了,我們根本沒法子把沈妙運出去。再這樣下去,明安公主只怕要責怪了。”
事實上,明安公主已經生氣了。雖然謝家兄弟將沈妙成功擄了出來,可是明安公主如今對沈妙恨之入骨,恨不得今日就能看到沈妙淪落煙花之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誰知道因爲沈信在外頭弄出這樣大的陣仗尋人,謝長武和謝長朝不敢輕舉妄動,沈妙一直被關在臨安侯府的密室之中,明安公主這樣的急性子怎麼可能忍耐的住。今日一早就派人過來警告謝長武,若是再不將沈妙送出去,之前的交易便都作廢了。
前面是沈信的手下挨家挨戶的鐵血盤點,後有明安公主不分青紅皁白的步步緊逼,饒是謝長武再如何精明,未免也覺得頭疼。
“二哥不要急,沈信盤點的厲害,咱們自然要先保證自己不被暴露。”謝長朝道。
“我是不急,可公主那頭催得厲害。”謝長武說到此處,也忍不住有些埋怨:“也不想想這樣的時候,若是出了紕漏,她也逃不了!”
“行了,”謝長朝道:“公主想看的無非就是沈妙被人侮辱,雖然我們將沈妙送不出去,卻可以把人送進來。臨安侯府招些粗使下人,從嬤嬤手裡買人,不犯法吧?也沒什麼可疑的吧?”
謝長武一愣。不錯啊,明安公主想看的無非就是有人把沈妙折辱一番,如今外頭風聲緊,沈妙送不出去,爲何不能將外人引回來呢?將沈妙變成禁臠,是不是也可以滿足明安公主的心態?
“三弟,你……。”謝長武道:“你已經想到了?”
“爹今日有個戶部郎中的應酬,你我二人不能同時缺席,否則遭人懷疑。”謝長朝道:“二哥你先去,我讓管事嬤嬤買幾個促使下人……事成之後,再與公主報信。”
這幾日因爲時時關注沈妙的事情,謝鼎難得安排幾個應酬兩人都推辭了,再這麼下去太過反常。謝長武便道:“我知道了,三弟你也多加小心,不要給人留下把柄。”
謝長朝應了。等謝長武走後,謝長朝才從袖中摸出密室鑰匙,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
沈妙在密室了呆了兩日,她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是多久,由送飯菜的次數卻能夠猜到,一顆心不由得往下沉,已經兩天了,這些人既然沒有動她,說明沈信的動靜真的很大。可是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都沒人找到這裡來,只能說明謝家兄弟的籌碼是正確的,很難有人想到這裡來。
正思索着,卻聽見外頭有人的腳步聲,門被人推開了。
昏暗的光線下,那人對上沈妙的目光,倒是怔了一怔,隨即笑了:“這幾日每次來你都裝睡,怎麼今日不裝了?”
謝長朝生的和謝長武有幾分肖似,只是比起謝長武的隱忍來,他顯得更加浮躁一些。此刻也是走近沈妙,看了看已經被沈妙用過一半的清水的米飯,“嘖嘖”了兩聲,頗爲遺憾的開口:“不光是公主殿下,其實我也很想看看千金小姐學狗吃飯是個什麼模樣,你怎麼不等等我呢?”
沈妙冷眼看着他。
有一瞬間,沈妙覺得她能理解謝景行爲何這樣討厭這兩個庶弟,就如同沈清和沈玥一樣。沈清和沈玥尚且還要遮掩一下自己的禍心,謝長武和謝長朝卻是活脫脫的小人嘴臉,連惡毒都不屑掩飾。
似乎被沈妙輕蔑的目光激怒了,謝長朝猛地捏住沈妙的下巴,逼她盯着自己。謝長朝道:“沈小姐還不知道吧,沈將軍和沈夫人如今在滿定京城的找你下落,萬兩黃金懸賞,可惜到現在都還無人認領。你說,若是我將你送出去,會不會得到萬兩黃金呢?”
沈妙不言。
“可惜我也是替人辦事,自然不能這麼輕易地將你放出去。”謝長朝又是一笑:“放心,今日之後,你的日子會稍稍好過一點……公主殿下本來打算將你賣入下等窯子裡去的,可惜沈將軍追得太猛,咱們便只能將窯子開到侯府裡來了。”
沈妙目光微沉。
似乎極爲滿意沈妙這副姿態,謝長朝湊近沈妙,幾乎是在她耳邊以一種詭異的音調低語道:“早上我吩咐管事嬤嬤去招幾個看院子的大漢,要身強力壯的莊稼漢那種,你說,過了今夜,你還有力氣瞪我麼?”
沈妙垂眸,袖中的手卻是暗自摸到了那把帶着勾的簪子。這兩天她也沒有閒着,每天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毅力慢慢的反手用簪子磨手腳上的繩索。她估摸着到了眼下,手腳上的繩子都只剩下一點點相連的地方,只要輕輕一掙就能掙脫。到時候,她就用簪子刺瞎謝長朝的眼睛。
這世上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所謂的絕路,也不過是沒有勇氣去試一試罷了。
謝長朝道:“可是我不願意將你這麼個嬌滴滴的小美人拱手讓人。細皮嫩肉的官家‘嫡女’”,他重重的咬了“嫡女”二字,微笑道:“倒不如讓我先享受。”
“當初謝景行那個小雜種似乎對你有些不同尋常。”謝長朝笑的有些下流:“他那個人,我同他做了十幾年兄弟,最是瞭解不過,你和他之間怕是不是普通關係。怎麼,沈小姐是謝景行的姘頭麼?”
謝長朝話說的如此難聽,以至於沈妙也顯出一點憤怒來。然而這憤怒卻像是取悅了謝長朝,他大笑道:“你是他的姘頭也沒關係,這麼多年,那個小雜種在臨安候府壓了我兄弟二人這麼多年,今日我就睡了他的女人,這感覺也不虧。”他邪笑着:“沈小姐應該感謝我,你的第一次給了我這樣的官家少爺,比跟了那些泥巴地裡打滾的莊稼漢好得多!在我之後,你纔會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粗魯!”
他猛地扳過沈妙的頭,拇指在沈妙的臉上摩挲,面上升起了些迷醉的神情,卻是令人作嘔。
沈妙目光平靜,卻是算計着在什麼時候將簪子戳進謝長朝的眼睛,又如何再刺瞎他的另一隻眼睛。廢了他一雙招子,看他如何橫行!
謝長朝目光微微清醒,他突然沉下臉,看向沈妙,道:“你爲何不怕?”
沈妙瞧着他。
謝長朝沉着臉,似乎對她無動於衷的反應十分不悅,道:“你爲什麼不怕?你還在等誰來救你麼?”
沈妙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謝長朝忽然縱身一躍,沈妙躲避不及,被他一下子撲倒在地。這下子再也顧不得別的,雙手雙腳掙開繩子,可她還未來得及伸手拿出簪子,謝長朝卻猛地在她身上亂啃起來。他像是瘋了一樣,嘴裡胡亂嚷道:“你在等誰來救你?莫非是那個死了的謝景行麼?”
沈妙好容易才摸出簪子,謝長朝背對着她,臉埋在沈妙脖頸間就要扯開她的衣衫,沈妙目光冷然,揚手就要對準他的後背刺下!
卻在餘光掃到門口時驀地停手。
“你以爲謝景行會來救你嗎?”謝長朝嚷嚷道:“那個小雜種已經被剝皮砍頭,死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平靜的、帶着收斂的磅礴怒意的聲音在空曠的密室淡淡響起。
“是嗎?”
------題外話------
謝哥哥:你有種再說一次(¬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