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節部落”今天多了好幾個服務員，尤其是那位在吧檯上調製飲品的女孩，簡直就是“周師兄”今天帶給一衆學子的最大福利。
雖然“周師兄”對於未來的規劃天馬行空，頗有遠見。但座位向着吧檯的男生們，仍然忍不住在兩個誘惑之間選擇了看似更虛無縹緲的那個。連帶的影響着背對着吧檯的人，都蠢蠢欲動地走了神。
明顯感覺到圍坐在身邊衆人心不在焉的周志剛，在講實習和實習報告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用拳頭叩了叩面前的桌面，連帶也加重了語氣。
“你們都還很年輕，有的是時間去探索這個世界。但是你們步入社會後就會發現，在學校裡還算充裕的時間，一下子就會像白駒過隙那般，轉瞬即逝。如果你們面對機會不努力去爭取去奮鬥，有一天你們會後悔的！”
周志剛有點演說家的氣質，他講的內容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就連拖着一壺茶站在人圈外的寧子默也連連點頭，還忍不住接話道，“就是就是，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當機會擺在你們面前，你們卻不珍惜的時候，以後就只能像我這個菜鳥一樣，在小店裡打着散工，賺着每天25塊錢的工資。一個月30天才700塊，所以我好羨慕你們有這麼好的機會啊。”
寧子默非常嚴肅地抒發玩自己的感慨，然後將一壺毛尖送到周志剛面前，“周老闆，這是我們老闆羨慕你的才華，特意送的上好綠茶。不用謝我，文化人到哪都是受矚目的。”
說着說着，寧子默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嘆了口氣，“人脈啊，大部分人苦苦求索都沒有，你們這些幸運兒卻唾手可得……”
沮喪的寧子默突然又擡起頭一臉認真地看向周志剛，他右拳錘了錘胸口，又化作一根食指在空中劃了過去指向周志剛，“周老闆，我崇拜你，你可真是我的偶像！”
然後在不明就裡的衆人面前，衝着四周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個較真的勁和他口中的話，不由得讓莘莘學子們精力更加集中。
因爲，象牙塔的學子們，並不願意將自己的等同於一個沒什麼能力的服務員。
當他們再看向周志剛的時候，每個人的神情都變的更爲嚴肅，豎起耳朵就想要聆聽教誨一般。
周圍的人一改剛剛的頹勢，讓整個場面變得生氣勃勃。
可週志剛對幫他改變狀況的少年卻感謝不起來。
什麼玩意？
剛剛談錢了嗎？
怎麼給這小子一下子就扯到錢上？
周志剛有些惱火了！
……
當週志剛帶着人潮退卻的時候，他站在門口竟然忍不住回頭又瞧了一眼那個趴在吧檯上的背影。連他能看到正面的莊展鵬，都給他忽略了。
在周志剛心中，那個少年很怪異。
恐怕，是個魔鬼吧？
馬蓉跟上週志剛的腳步走了出去，還是忍住了轉身去看一眼的衝動。
畢竟，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
現在的生活還不是她自己選的？
…
韓清華背靠在吧檯上，眼看着周志剛載着馬蓉離開了小店門口，總覺得心裡不是個滋味。雖然場子裡多了三個與他們無關的人，但想來想去的他，還是忍不住被着身子數落起來。
“老莊，要我說你開這個小店就是浪費！當年費老鼓勵你將那個技術發展下去，就是因爲覺得你的思路不錯，遵循了商業發展的路子。可你這傢伙，竟然爲了一個拋棄你的女人放棄了技術鑽研？你說說，你對得起逝去的費老嗎？”
“我……”
莊展鵬和周志剛是理工大時的大學室友，大四那年，莊展鵬和周志剛在接新生的時候認識了馬蓉。由於莊展鵬來自漢南周邊同一個城市，話題逐漸多起來的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就發展成情侶。
那一年，是周志剛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年。
但大學四年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大學畢業後大家都要面對真正的生活。
家境在漢南周邊勉強算得上小康家庭出身的周志剛，在畢業後便一邊打工一邊積攢着研究生的費用。
就他那些收入想要再一邊談着女友一邊學習，簡直是難上加難。
可那個時候的周志剛頂着壓力打了三份工，把一切不易都度過了。
當他拿到西北工業大學的研究生資格後，那時候還是他女友的馬蓉激動地爲他驕傲着。
誰曾想，3年之後，她竟然成了大學摯友周志剛的女人。
煙霧繚繞直衝雲霄，要不是天花板擋着，它們也想掙脫束縛，擁有更廣闊的天空。
莊展鵬吐完那口煙，看着它們消散在天花板上，就像突然消失的愛情那般，捉摸不透。
“可拉倒吧，沒有經歷過感情的失敗，哪知道幸福得來的不易？你看我現在和路娜還不是好好的，你難道就不想送走風雨，迎來彩虹？”韓清華拽過路娜的手十指緊扣着，對着莊展鵬搖了搖頭繼續道，“我是仍舊不明白，你爲什麼把你的語音壓縮技術給放棄掉！”
“語音壓縮技術？”
剛剛還在故事裡跟上節奏的寧子默，聽到值得自己關注的關鍵詞後頓時來了精神，一臉期盼地看向莊展鵬。
看到這個不怎麼正經的少年竟然對技術感興趣，莊展鵬先愣了愣。但見到他眼神堅定，也只好隨口解釋道，“就是一種語音音頻解碼器編碼壓縮技術。”
“哦？和GIPS標準的？”
“不，費老讓我直接研究可以繞過GIPS標準的技術，他說我們做技術研發，還要適當考慮到未來的商業應用。”
“可以繞過GIPS標準的音頻解碼技術？”
“對吧，是從一種壓縮算法上延伸出來的，應用於音頻和視頻，目前主要是應用於音頻。”莊展鵬索然無味的講了兩句，卻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對話對象只是一個少年。
重要的是，他聽得懂！？
“你知道GIPS？”莊展鵬瞪大了眼睛瞧着寧子默，頗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因爲他的校友韓清華都只是嘆息自己放棄了研究，而不是自己研究的技術本身。
可莊展鵬不壓根不知道，寧子默對於語音音頻解碼器的看重，與他的某一項計劃息息相關。
因爲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所以這個想法暫時還未啓動。
但現在竟然有這麼一絲機會，就算只是一絲，寧子默都要緊緊抓住。
寧子默朝着韓清華努了努嘴，這纔對着莊展鵬道，“莊大哥，韓哥那邊可是有一個即時通訊軟件的開發計劃。VOIP網絡電話一定會應用到壓縮技術，這就是壓縮技術的商業應用，你不若談談你的技術細節，說不定你們就能湊到一塊呢。”
“什……”
韓清華在寧子默剛說完就想反駁。
什麼叫他這邊，明明是這個便宜小舅子自己的事。
可他這邊剛開口，就瞧見了寧子默衝他擠了擠眼睛，路娜抓着他的手也同時緊了緊，這讓他開口想說的話頓時卡住了。
畢竟，這裡還有個小舅子帶來的不知道是幹嘛的人。
感情他這還是對人家藏着掖着。
天哪，他纔多大年紀。
哪來這麼縝密的心思？
韓清華只得頓了頓，便改口對莊展鵬道，“是啊，我們公司正需要呢。不若你談談，如果真的合適，咱們一起開發一款軟件。在你的專業領域去發展，總比你開一家小店卻屈才要好的多吧。”
莊展鵬一臉疑惑地在韓清華和寧子默兩人臉上瞧來瞧去，見寧子默眼中的堅定不似作僞，想了想還是將技術細細解讀了一番。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專業術語對方是否聽得懂，但專業嘛，表達出來就好了。
支持四種採樣率，
8/12/16/24KHZ……
三種複雜程度：低中高……
實時帶寬6-40Kbps即可工作……
即使丟包水平達到10%……依然可以穩定維持16KHz採樣的通話音質。……
我艹，寧子默聽完莊展鵬的介紹差點就跳了起來。
彼時VOIP網絡電話最大的技術應用，還是以GIPS標準爲主。雖然對GIPS瞭解不多，但寧子默聽莊展鵬描述的東西確實是衝着新標準去的。
“這個設計有沒有可能繞開GIPS的專利？窄帶應用有沒有問題？”
窄帶應用這麼專業的詞都給寧子默用上了，聽到這個術語莊展鵬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確實對這項技術是有了解的。
莊展鵬的眼睛裡泛起了光芒，他曾經一度以爲沒有人留意這些技術了，“費老當初就指點我去研究了GIPS的專利規範，由於使用了不同的預測加噪聲整形的混合框架和一些輔助算法。
所以我的技術，極大的提升了抗丟包能力。與GIPS使用的方式方法完全不一樣，所以，這項技術是可以做成自己的規範的。”
“那爲什麼……”
那爲什麼沒有去做商業應用？
這個問題剛開口一半，激動的寧子默自己卻冷靜下來。
莊展鵬的故事自己剛剛就聽過了，感情的變故成爲他進行不下去的部分原因。
就像是北平大學畢業最後卻去賣豬肉的人一樣，結局慘淡。
可就算那個人極爲平庸，仍舊沒有人去了解他在演變成那個結果的過程中，經歷了什麼鬼。
“費老曾幫我申請過研究經費，也幫我組織過團隊，也想要幫我去做立項。但是這一切在他病故後，我就沒有了動力。”
莊展鵬說的含糊，卻給寧子默看出他隱藏了一些因由。
人生終究要靠着人心去支撐，有時候有貴人相助就能平步青雲。
可拖着莊展鵬往前的那個老者，卻倒在了終點之前，而莊展鵬因爲個人原因卻在中途放棄了。
如果沒有一個契機，有些技術終究會隨着時間，隨着生命，隨着其他因素被埋沒了。
“莊大哥，人生在世有很多因由都會成爲咱們走向夢想的絆腳石。求索者們如果被世俗所牽絆，必定要走一定的彎路。可無論是從數學、物理還是從人生的真正發展來看，兩點之間並不是直線最短。
放棄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但放棄的另一面卻意味着你擁有某些東西。當咱們如果真的連放棄的資格都沒有時，應該纔是人生最慘淡的時候。
所以，當咱們覺得人生慘淡的時候。有可能咱們所真正擁有的東西，遠比咱們想想的更爲富有”
寧子默盯着莊展鵬的眼睛，看到他隨着自己的言語，正在逐漸地回覆眼中的色彩。
寧子默明白，莊展鵬目前只是迷惘、困頓、迷失，但那不是懦弱。
當有能力的人走出沼澤時，他們迸發出的能量，會因爲曾經在沼澤中的蓄積而變得強勁有力。
只是一點點自信和機遇，就能讓一個人換髮榮光。
他所缺乏的這些東西，寧子默都能通過一個機會，一個項目給予他最大的支持。
而這種演變，是相互的。
他付出技術，寧子默掌握方向。
“如果你願意，可以和韓哥好好談談。”
“我願意……我願意……”
一個七尺男兒，撕扯掉內心裡的壓抑，哭的無聲，卻淚如雨下。
在場的人沒有人去笑話他，因爲沒有經歷過他經歷過的東西，
但卻看到他願意走出沼澤，單是那個面向全新世界的勇氣，都是值得人們去讚歎的。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
“寧子默，你到底是做什麼的？Linux，C++，互聯網叢書，還有今天的GIPS和VOIP。我看你看了許多種種類的書，也看你掌握着很多知識，只是這些知識你都能消化的掉嗎？”
“我對自己的定位又不是技術專才，我只是想做一個混吃混喝等死的懶蛋而已。”
寧子默一句話就把凌勝男說得皺起了瓊鼻，她擡着下巴露出嘴角上“不屑一顧”的神情，讓心情大好的寧子默竟然又生出想要捏她鼻子的衝動。
但終究，這個念頭還是被他壓在心底。
站定在樓下，瞄了一眼凌勝男身後那棟樓，還沒有開口，就見姑娘指了指身後，“我家在3樓，有機會帶你去我家坐坐。”
Emmmmmm，心裡還有些小期待呢。
“快回家吧，今天拖着你在外邊浪了許久。”
“浪？細細一想，你還真的是。”凌勝男呵呵一下，背身過去將籃球在指尖上轉動着。“晚安”
“晚安。”
道完晚安剛轉過身，身後突然傳來一段話：“下次不要胡亂分配工作了，不覺得我調製的飲品更好喝嗎？”
寧子默身形頓了頓，
惹得身後一陣輕笑。
搖了搖頭，
這一天，
關係似乎，
有所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