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握着書卷在東宮的走廊上,脣邊帶笑:“蘭臺御史的事情聽說了?”
雲琮尾隨其後,聞言說道:“昨日剛知曉。”
祁夜笑道:“可別小瞧這些市井傳聞,謠言猛於虎,何況還不是謠言的話,一旦傳開就更不可收拾了。”
雲琮說道:“屬下打聽過,那位御史的千金,並沒有真的吊死。”
祁夜回身笑看他:“當然沒有真的吊死,要真的死了,蘭臺御史哪裡還會鬧起來。”
雲琮一時沒有拐過彎,怎麼叫人死了,反而不鬧了?沒死才鬧得兇?
祁夜笑着轉過頭,死了就沒希望了,絕望了當然就不鬧了。活着有希望,催生了不甘心,纔會可勁鬧起來呢。
所以啊,那位年僅十五,剛剛及笄的女孩子,對人心的把握,怎麼會準確到這個程度?
祁夜成長在深宮,尚且要佩服這樣的玲瓏心計。 шωш_ttκǎ n_C〇
這女子,他是真心有些想娶啊……
那日在酒樓和她相對時候說的話,也並不全是虛言。
“那位御史的摺子,”祁夜笑了笑,“是被內閣給攔下了吧。下次他再寫奏摺的時候,記得備留一份。”
東宮殿下有干政之權,只是留一份奏摺,實在小事一樁。
只不過這樣的事雖然讓人聽來唏噓,到底只是一樁鬧婚的小事,真要遞到了陛下面前審閱,這,該讓陛下給一個什麼批註呢?
祁夜說道:“既然蘭臺御史覺得自己有如此奇冤,想必奏摺不會只寫一份,等他下次再送的時候,可以先拿到本宮這裡瞧瞧。”
雲琮應是。
越來越有意思,看來那丫頭真能憑藉自己力量,推了這門親事。
雲琮緊跟上去:“還有一事,我們派去看着寧姑娘的人,一直沒有新消息來報,因爲寧姑娘足不出府。王家那邊……更是如此。”
祁夜笑着說道:“繼續盯着。”
雲琮垂了眼:“是。”
現在錦繡苑裡面是一片平和,院子裡被左小婉配備了十幾個新丫頭,該做的活計全部有人做,杏兒跟春雨每日裡閒逛,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寧承玉叫她們好好休息,果然她們每天就只剩休息了。
“大小姐,夫人又把您叫去做什麼呀?”
寧承玉一笑:“沒事,她太悶了,找我說說話。”
杏兒一臉吃了蒼蠅,這話是從大小姐嘴裡說出來的,不靠邊也姑且聽之。
“小姐,等您嫁到慕容家,一定要讓奴婢看管院子。奴婢不是貪心,別人來照看大小姐,誰知道會不會使壞心呢,尤其那種商戶之家,亂着呢。我以前跟爹孃在一塊的時候,碰到這些銅臭味的商人,都是魚肉鄉里欺男霸女,每一個是好東西。大小姐帶着我在身邊,我保證那些人不敢碰大小姐分毫!”杏兒一臉義憤填膺,就差搖旗吶喊了。
寧承玉沒有反對這門親事,杏兒心裡鬱悶之後,也就接受了,想着怎麼在新家裡保護寧承玉。
那些新來的丫頭,個個都拿眼看着杏兒,眼神不善。
杏兒下巴對着她們:“看什麼,我就這麼說了,有
本事告訴夫人去呀。不就是夫人派過來的眼線麼,還擔心大小姐不嫁嗎?”
對於左小婉這種行爲,錦繡苑上下都覺得不恥。許了這一樁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也就罷了,居然還監視一樣看着大小姐,這種情形下,大小姐居然還能笑得出。
寧承玉笑着看她:“不管我去哪裡,都會帶着你和春雨。”
她不嫁慕容家,但是去別的地方,也會帶着這兩個丫頭。
這是她來到世間,覺得最真心的人。她不會放過。
“你們可以先把我的東西收一收,到時候帶走好方便。”寧承玉看着兩個丫頭。
春雨臉色晦暗,都開始收拾東西,看來大小姐是這要嫁了。
有人回報給左小婉,“大小姐看起來是真的準備好待嫁。不似作僞”
左小婉狐疑,她始終還有點不信,“就沒有一點異常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有異常,還是沒有,一向咄咄逼人的賤丫頭,突然對切身相關的婚事如此聽之任之,左小婉下意識就覺得有鬼。
難道就是因爲錦榮院那個小詩,可是那麼一個賤人,就會讓高傲的寧承玉不惜犧牲幸福來交換嗎。
秋兒說道:“或許提出來見慕容公子,真的只是大小姐一時興起。”
左小婉把護甲都掰斷了,目光閃爍:“寧承玉,你最好沒有騙我,不然你一定後悔來到這世上。”
秋兒拿出信封:“慕容大夫人給夫人回信了。”
左小婉一把拿過來,撕開封口就開始看起來。看到最後,她的脣角笑意越來越濃,最後,那信被她揉成了一團,冷笑起來:“果然沒看錯這慕容家,比我想象中還狠。”
正好寧無求踱步進來,笑道:“夫人說什麼呢,沒看錯什麼。”
左小婉連忙把信收到了袖子裡,含笑迎上:“是慕容夫人同意了,說會安排時間,讓大小姐和慕容公子見面。”
寧無求挑了挑眉,眯眼道:“夫人這麼快就把這件事辦好了?”
左小婉微笑:“大小姐的事情,妾身怎敢怠慢。”
寧無求大笑,秋兒對周圍丫鬟使了眼色,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江月兒見到那個琴架前的人,滿心的雀躍歡喜幾乎要溢出來,若不是羽扇在旁邊扶着,她恨不得兩隻腳跑過去。
到了跟前,還是含羞行了個禮:“參見四殿下。”
祁晉正觀賞着牆上的壁畫,聞言也沒有回頭:“不必拘禮,起來吧。”
江月兒擡起頭,掩不住歡喜。定親之後,她甚至比之前還要難見到祁晉,而待嫁的身份,更加讓她煎熬,她寧願自己能像之前那樣,時不時有機會見到祁晉,甚至陪同在他的身側。
羽扇不安地看了一眼祁晉,“奴婢先告退了。”
屋子裡便剩下祁晉跟江月兒,江月兒更感到歡喜不已。貪婪看着祁晉的背影。
祁晉卻好像一心被壁畫吸引了,除了那一句話,再也沒有理睬江月兒。不過江月兒絲毫沒有介意,依然用貪婪目光鎖在祁晉身上。
祁晉終於道:“聽聞你琴藝上佳,還沒有聽過,撫一曲吧。
”
江月兒欣喜的不敢相信,忙不迭說道:“是,月兒這就爲殿下撫琴。”
說着慌忙走到琴架後面,手指按在琴絃上。一想到今天這架琴,竟然是爲了她準備,她就藏不住一臉的得意。
指尖撥動,一曲流水傾瀉而出。江月兒起先還看着祁晉,期盼他轉身看自己,但是片刻之後,她就完全沉浸在琴聲裡。
她一心想要表現自己,京城淑女中,她的琴藝是拔尖的,她最引以爲豪,今天能有機會展示在祁晉的面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重要的是這機會還是祁晉自己要的。
江月兒陶醉地彈奏了一曲,手指在琴上收攏,期盼又嬌羞地看着祁晉。
祁晉彷彿終於欣賞完了畫,轉過身,看着江月兒:“還是不夠精妙,差了點。”
從未有人說過江月兒琴藝差,宮裡最嚴苛的嬤嬤,都對她的琴聲沉默。可是祁晉這樣說,江月兒完全沒有感到憤怒或者委屈,反倒滿心欣喜,仰臉看着祁晉:“是,月兒一定刻苦練習琴藝,爭取日後、讓殿下滿意。”
祁晉一哂:“有些東西,同天賦異稟一樣,練習也是練習不來。”
江月兒低下頭,依舊沒有失落,只要祁晉和她說話,這樣說,也說明他認真聽了她的琴。
還沒等她歡喜,就聽祁晉悠悠開口:“當年在宮中聽見清河郡主奏了一曲高山流水,真是人間絕響。”
斯人已逝,那樣的琴曲,是真的成就了絕響。
江月兒臉上所有神情都凝固。誇讚清河郡主沒有什麼,滿京城的人,都會誇讚清河郡主。但是,江月兒無法容忍。尤其從祁晉的口中聽見,清河郡主,就會讓她自然而然想起清河郡主的女兒。
寧承玉,那個賤……
祁晉看到了江月兒怨毒的神情,眯了眯眼。
江月兒爲了掩飾自己,擠出笑對着祁晉道:“殿下今日叫月兒出來,有何事吩咐嗎。”
祁晉擡了擡手:“坐吧。”
江月兒忐忑地看着祁晉身邊的那個空位,想去而又不敢地,終於挪過去坐了。
祁晉擡手斟了茶,遞給江月兒一杯。江月兒簡直受寵若驚了,捧着茶杯看着祁晉。
祁晉對她一笑,公子從容,冰壺炸開。
江月兒低着頭,耳根和脖子都紅透了。她習慣了遠遠地看着祁晉,像這樣的近距離,她已然受不了。
祁晉抿了口茶,淡淡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歡鎮國侯的女兒?”
江月兒一抖,手裡的杯子幾乎落下。
因爲落差太大,她甚至不敢擡起頭,看祁晉現在是什麼表情。偏偏能感到祁夜在看她。
扯出一絲笑:“殿下說的哪裡話……我、我並不認識鎮國侯的女兒。”
“不認識?”祁晉聲音裡透出一絲好笑。
江月兒手指越來越拿不住杯子,她擡起頭強笑道:“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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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