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溫家小妹,哦,現在應該叫溫氏了,無論溫氏她人到底是溫柔的還是嬌蠻的,這些對現在的蔣婷來說都不重要。她心裡擔憂的是,蔣邕很顯然不喜歡這個小妻子,這件事情好像纔是最難辦的。
不過轉念再想一下,這古代人的夫妻雙方,彼此喜歡的應該也不多吧。像是蔣邕這樣懷念髮妻,十年不曾忘懷的癡情人,實在是十分罕見的了吧。而且,不是蔣婷心懷惡意,而是她真的覺得也許正是因爲李玉兒在她最美好的年華逝去了,纔會在蔣邕心中留下了這麼深刻的印跡。她感念李玉兒的生育之恩,但卻更希望老爹能夠重新得到幸福。
蔣婷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跟溫氏這位小後母相處一下。別管她是不是看上了侯府的權勢地位,只要她對蔣邕上心,能夠讓他冷寂的心靈重新感覺到溫暖,蔣婷便願意當她是好人。
因此,蔣婷此時心中十分緊張,也十分焦慮。她急切的想要跟那位小後母打好關係,但卻又不知該如何做。事實上,她十分擔心以自己尷尬的身份出現在小後母眼前後,不僅不會得到友好相待,反而會引發她對自己的反感。想來也是,人家本是一個十六七歲嬌花正芳的好年華,可突然就冒出來這麼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女兒,任誰也會覺得膩歪吧。
不過,無論如何,今日這一趟見面,是少不了的。雖然蔣婷去了可能會讓新娘子覺得鬱悶,但她若不去,別人卻有可能說她失禮了。她不參加婚禮是體貼,可新婦進門她不去拜見,這就是鬧情緒了。
直到最後院兒裡一個小丫頭進門,明確的告訴蔣婷,新房已經空下來,除了喜娘和新娘子的陪嫁已經沒有別人了之後,蔣婷才整了整心緒,對知畫和戀繡道:“你們兩個陪我一起過去一趟吧。唉,只盼着新夫人早就瞭解了咱們府上的情況,不會厭了我吧。”
戀繡和知畫忙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後,慢慢的出了月季院,一路上端莊淡定的往正院走去。
蔣婷進了正院,來到已經收拾出來做新房的正房時,便有陌生的小丫頭進去通報了。蔣婷原本想要直接走進去的腳步停住了,站定在門外等着人來引她進去。如今,這正房已經不在是她想進就能進的了。
很快,一個身穿大花衣裳的中年嬤嬤便跟着小丫頭出來,掛着滿臉的笑容對蔣婷深深的福了一禮,言道:“奴婢是夫人的陪嫁嬤嬤,姓唐,見過姑娘。”
蔣婷微笑着輕輕點了點頭,客氣的道:“唐嬤嬤客氣了。我這會兒過來是想拜見一下母親的。不知母親,可方便見我?”
那唐嬤嬤面上露出爲難的神色來,不過仍舊掛着一幅笑臉對蔣婷道:“實在不敢瞞姑娘,夫人她從昨晚上起便一夜沒閤眼,方纔看着人都走了,便去了大衣裳躺下歇息了。姑娘莫怪,夫人萬沒有不想見您的心思,只是咱們忙得狠了一時忘了……唉,都是奴婢的錯,因奴婢心疼夫人,便非要她先歇一歇,卻沒想到竟誤了姑娘的事情。姑娘您看……”
蔣婷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不停賠罪的唐嬤嬤,一時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人都走了,他們便以爲沒事兒了,便讓夫人歇下了……這話她說了自己能信嗎?
滿京城誰不知道新上任的鎮北侯有個十分寵愛的女兒?他們家在這場婚事裡處處尊着他們溫家,她又怎麼可能會在新婚這一日不把戲做足了,過來拜見一下這新上任的小後孃呢?他們這麼做,是要給她看?還是要給老爹看?這剛進門就這樣,讓老爹如何喜歡?還是說,她這是專門要自己沒臉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這便回去吧。反正,明日一早我也是要過來請安的,那時再見也不晚。”蔣婷冷了臉,心中所有對這小後孃的好心好意,全都消了個一乾二淨。
“姑娘,這事兒都是奴婢的錯,您千萬別生氣。都是奴婢的錯,您看,是老奴沒管好事兒……”那唐嬤嬤看着蔣婷突然冷下的臉,莫名的心裡就打了個突。她心中發苦,看來這位小姑娘也不是個好惹的啊。
唉,夫人不想在新婚之日見這位侯爺前妻生下的女兒,便要她來將人堵回去。可夫人也不想想,這位是侯爺最疼愛的女兒,她若不給這位姑娘留足了臉面,那就是給侯爺留下了不賢的印象。唉,可這話跟夫人說了有什麼用?她不想見就是不想見。她一個當奴才的又敢多說什麼?
蔣婷看着明明滿眼苦澀卻一臉賠笑的唐嬤嬤,覺得有些同情她。於是她便對知畫點了點頭,示意她給唐嬤嬤遞上賞銀後,才道:“嬤嬤不用自責了。都是我想錯了,本來今日也不應該過來的,只是心裡想着早點兒見到……夫人,所以才巴巴的過來了。但現在既然夫人正在休息,我身爲女兒怎好再去打擾?你也別太內疚了,這也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心急了些。就這樣吧,嬤嬤快進去伺候夫人吧,我們走了。”
唐嬤嬤愣怔怔的捧着知畫硬要塞給她的荷包,看着蔣婷快步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裡嘴裡俱是一陣發苦。她是老夫人專門點過來給夫人做陪嫁的。老夫人說,夫人的奶嬤嬤性子不好。若嫁進小門小戶的人家,那奶嬤嬤跟着夫人過去還能有幾分用。可夫人如今嫁的是侯府,若還讓那奶嬤嬤跟着,只會讓夫人變得更加小家子氣。她是一直跟着老夫人的人,見慣了老夫人爲人處世的精明和厚道。所以老夫人要她來幫夫人。可夫人現在這樣……她的話夫人根本不聽,她能怎麼辦?
唐嬤嬤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將荷包握在了拳頭裡,一臉凝重的進了新房。
“嬤嬤怎麼去了那麼久?那小丫頭就那麼難纏嗎?”已經洗去一臉脂粉的溫氏,臉上顯得十分白淨紅潤有光澤。她正坐在梳妝檯前,讓兩個小丫頭幫忙卸下頭上的釵環。
她樣貌生的好,集合了爹孃的優點,容貌美麗卻並不冶豔,反而透着端莊的柔婉。是以,雖然在聽過母親對蔣邕的分析後大哭了一場,但溫氏仍舊對未來生活充滿了憧憬。就算那個李玉兒在蔣邕心裡種下了深刻的印跡,讓他爲了她甘願守了十年空房。她仍舊不相信美貌的自己會毫無一戰之力。那李玉兒已經死了不是嗎?她還能再從陰間爬出來跟她爭嗎?至於她留下的那個小女兒,現在都已經十一了,再過幾年她就及笄了,到時候找個人家把她嫁出去了,她還能對蔣邕有什麼影響?再說了,只要她和蔣邕生了孩子,他豈會有舍下幼兒再去疼長女的道理?
唐嬤嬤看着一臉無謂的溫氏,心裡的苦澀在嘴邊繞了一下後,便又重新嚥了回去。這會兒,正是夫人心裡頭高興的時候。即便自己說得再多,她也不會聽的。她重新露出笑容來,恭敬的對溫氏道:“那位姑娘看上去是個性子很好的人,聽說您歇下了,便說不敢再打擾,就給了奴婢這個離開了。”
說着,唐嬤嬤把手裡的荷包遞給了溫氏。
溫氏將荷包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五個一兩重的花生樣銀錁子。她眼裡突然露出絲陰冷的笑意:“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給下人打賞?”
唐嬤嬤也被那五個銀錁子嚇到了。她方纔心裡有着沉重的心事,所以沒注意這荷包裡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如今,猛的一看這五兩的賞銀,卻只覺得心裡發寒。那姑娘,專門賞了她這麼大的荷包是什麼意思?她是知道她會將這荷包給了夫人?還是真以爲她會敢揹着夫人昧下這五兩銀子?
而且,正像夫人說的,她一個姑娘家,若真的敢隨便拿五兩銀子賞人……她在這府裡得多受寵?夫人今天這事兒,是真的做錯了啊。
“行了,既然這銀子是她賞了你的,那你就收着吧。”溫氏眼神發冷的掃了唐嬤嬤一眼,便又將那幾個銀錁子都裝回了荷包裡,遞向唐嬤嬤。
唐嬤嬤連忙躬身搖頭,推拒道:“夫人可別嚇唬奴婢了,奴婢可不敢隨意收這麼多銀子……”
溫氏搭眼看着唐嬤嬤那一連串的推拒,點了點頭又將手收了回來。她將荷包裡的銀子倒出來四個,交給了身邊的大丫頭收起來,便又將荷包遞給了唐嬤嬤:“無論如何你今天沒昧下這銀子便是有功,這荷包和一兩銀子就賞了你吧。”
唐嬤嬤心裡苦笑,但面上卻不敢露分毫。她點着頭喜笑顏開的接了荷包揣進了懷裡。她看溫氏好像沒有再問話的意思,便默默的後退了幾步後,站定在離她稍遠的位置,低眉順眼的看着地面,再不提蔣婷半個字了。
溫氏愣怔怔的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想着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就敢用那麼多銀子賞給她的下人。這是要打她的臉呢?還是要對自己彰顯她在蔣邕心裡得寵的程度?
今日不見她,果然是對的。孃親說她要待那小丫頭好。可那小丫頭在她進門第一日就這樣待她,她怎麼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