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芸愣愣的擡頭去看蔣婷,看到她眼裡的鎮定,才略微回了神,點頭應着她的話,探手抱住了她的腿。孫芸學過一些粗淺功夫,懂得用力的技巧,因此使了幾次巧勁,便攀到了蔣婷的腰部,兩手緊緊圈住她的腰身,掛在了她的身上。
蔣婷看她抱緊了,便鬆了抓住她的手,用力掙扎着往上伸,想要抓住晾臺的邊緣。便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但十分白皙的手,從上面伸了下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便拼命的往上提。這時,蔣婷驚惶的心終於定了定,另一隻抓着斷欄柱的手也同時用力,便這麼一點點的順着那隻手上提的力氣,往上爬。
直到兩人重新爬回了晾臺,蔣婷才真正回了神,開始萬分的感激蔣邕以前那麼嚴厲的督促她練功夫鍛鍊身體。否則的話,剛纔那十幾秒鐘,她無論如何也撐不下來的。
她閉着眼,不斷深呼吸,努力的想要平復內心因後怕而起的恐懼。她不會游泳,若是掉下去了,這麼高,只有被淹死的份兒吧。那一瞬間的失重感,讓她彷彿回到了去公司領工資的那一天。也是一樣的失重感覺,也是一樣的瞬間全黑,之後,便是仿若永遠不能醒來的黑暗。若不是孫芸的那聲尖叫讓她回了神,她一定不可能醒過來,或許就那麼掉進湖裡被淹死了吧。
前世她無牽無掛,死了也就死了。可今生,她好不容易有了老爹,好不容易交到了可心意的好友,就這般死了真是不甘心。萬幸啊萬幸,這一次她被人救了上來。不像當初,她伸出手去,抓到的只是一片黑暗虛無……
“蔣姑娘,蔣姑娘,你好點兒了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蔣婷睜開雙目,順着聲音果然看到了劉銘那一張溫潤的俊臉。她以爲自己只是閉着眼歇了幾個呼吸罷了,卻不知她已經昏迷過去了好大一會兒了。
蔣婷又偏頭看了一圈圍着自己的衆人,就連孫芸似乎都已經緩了過來,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她終於發現了有些不對,想要從地上起身,卻纔發現自己已經全身脫力。而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手裡一直抓着一個人的手尚未放開。她費力的扭着腦袋回頭,便看到了劉曜已經完全青黑的臉龐。
蔣婷一怔,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半躺半靠在他的懷裡。她再低頭,看到自己緊緊抓住的那隻手,明白了。原來方纔第一個趕過來抓住她手的,竟然是這個傢伙!
她用力抓了這麼久,劉曜的手已經有些發青。說來奇怪,她全身都脫力了,卻唯有手上力氣不減。因此方纔她一爬上來就昏迷過去後,劉曜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卻發現她抓的死緊,便只好任她這麼靠着自己昏迷着直到現在。
現在,蔣婷醒了過來,自然不能再繼續抓着劉曜不放,便鬆了手,使力想要坐起來。一旁的知畫和戀繡看她已經清醒了,忙上前將她扶着坐正了,讓被她拖累的一直坐在地上的劉曜脫離開。
“婷妹妹,你沒事兒吧?有哪個地方覺得疼嗎?你先忍一會兒,已經讓人去叫大夫了。都賴我,要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出來的話……”
孫芸自己也是受了驚嚇,雖然沒受傷,但情緒卻十分不穩定,說着便大哭起來。以前姑母就囑咐過她,不要隨意往欄杆上趴,那樣太危險。可她總是覺得趴在欄杆上往外看,才能看得更清楚些……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先趴在了欄杆上,婷妹妹也不會受她的牽連掉下去了。
蔣婷虛弱而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她示意着孫芸來到身邊,摸着她的小臉寬慰的道:“你能沒事兒,真好。”
孫芸當即拉着她的手嚎啕大哭起來。春蔓和夏藤兩個在一旁着急的安慰着她,卻怎麼也不能讓她停下來。蔣婷眼裡也蔓延出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流淚的臉上依舊笑着,對春蔓和夏藤道:“你們姑娘只是有些嚇到了,讓她哭一會兒你們就帶她回去吧。”
春蔓和夏藤點了點頭,扶着孫芸到雅間裡的矮榻上坐下,一邊輕聲安慰着,一邊收拾着東西準備帶她回去。
蔣婷擦掉了臉上的淚,覺得全身的力氣似乎恢復了些,便鬆開了知畫和戀繡的手,對着劉曜和劉銘鄭重的行禮:“多謝兩位世子爺的救命之恩,此生我將銘記於心,感恩戴德。若有一日,二位需要我出力,我必銜草以報今日大恩!”
劉銘連忙擺手不敢居功:“蔣姑娘不必記我的恩情,是表弟發現你們掉了下去後,直接從那兒跳過來救了你。等我從裡面繞過來時,他已經和她們幾個丫頭將你們拉上來了。”
蔣婷順着劉銘的手指望過去,果然看到他們所在的雅間裡也有晾臺。想來也是,這觀月樓的雅間應該是同一個佈局了。只是,他們的晾臺與此地之間隔了得有快一米遠,劉曜是怎麼跳過來的?
蔣婷有些詫異又有些糊塗的望向劉曜,她實在不明白他爲何會那麼做。從以往兩人的交往中看,他實在不是一個能壯着膽子,從一個高臺跳到另一個一米多遠的高臺上的人啊。
只是詫異歸詫異,糊塗歸糊塗,無論如何今次這救命之恩,蔣婷必須要謝。她再次對劉曜屈膝下拜:“今日能得景王世子您相救,蔣婷銘感五內……”
劉曜青黑着臉瞪着她,這麼好一會兒了卻一直沒說話,只是一張臉冷的能凍死人。因此雖然幾個丫頭也對他對自家姑娘出手相救感激萬分,但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對他表達半分感激之意。實在是他那一張冷臉,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讓人看了便心中發寒,又怎敢再出言煩他?
此刻蔣婷開口道謝,劉曜如同冰塊一般死板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他青黑的臉上露出幾分煩躁神色,擺手打斷了蔣婷的話,說道:“行了,你也不用道謝了。上次你救了我的命,這一次,咱們纔算是真的兩清了吧。就這樣吧。”
說着,他便轉身便要離開,可走了兩步,他又停了腳步,似乎有些彆扭轉過頭來的囑咐道:“後面的熱鬧雖然好看,不過你應該也沒什麼心情去看了。我看,你們還是快點回府去壓壓驚吧。”
劉銘看着已經出了晾臺的劉曜,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對蔣婷拱了拱手,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蔣婷由着知畫和戀繡扶着進了雅間,看到孫芸似乎也哭得差不多了,但卻依舊不肯離去的樣子。蔣婷便走過去拉着她的手道:“行了,咱們不都沒事兒了嗎?別哭了,這熱鬧咱今天也不看了,還是快點兒回去壓壓驚吧。想來,咱們這裡生了事,你哥哥他們已經知曉了。你若還留在這裡只會讓他們更擔心吧。咱們讓人留在這兒看了,等回去後再說給咱們聽也是一樣的。你覺得呢?”
“婷妹妹,都怨我,要是我不去趴在那兒就好了。嗚嗚嗚……”孫芸抹着眼淚哭得傷心且自責。若是兩人真的都掉下去了,她還會泅水撲騰兩下,還有活下來的可能性。可蔣婷卻是一點兒也不會水兒的,掉下去那就是一個死啊。雖然湖邊的人不少,可都隔着那麼遠,能趕過去救她們的又有幾人?
“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事兒怎麼也怨不了你的啊。你想想那麼粗的木欄杆,咱們又不是跟狗熊一樣重,怎麼可能就把它壓斷了呢?你想想,這間店是你姑母的,她能粗心到讓自己店裡的晾臺上,用朽木做欄杆嗎?而且,那斷口處那麼平整,顯然是纔不久前剛被人鋸了的。唉,這事兒是咱們遭了無妄之災罷了。芸姐姐,你別哭了,若哭紅了眼睛,回去後伯母就該擔心了。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蔣婷拿着帕子一點點的幫孫芸擦着眼淚和鼻水,仔細的跟她解釋着,這件事情裡透着的蹊蹺處。
孫芸怔怔的望着蔣婷,愣愣的問道:“你是說,有人要在姑母的店裡害人?真不是我的錯?”
蔣婷苦笑着點了點頭。她在心中暗歎自己真是夠倒黴的。自從出了西北之後,她似乎便與黴運結了緣。好心救人,卻救來個小對頭。被強迫着賽個小馬駒,也差點兒丟了命。這次更扯,她們真的只是來看熱鬧的,竟然還遭遇了這樣的無妄之災!
“不行,我要去找姑母!”孫芸突然振作起來,抹了眼淚便拉着蔣婷站起身來,說道:“婷妹妹,你先回府吧。你手臂上受了傷,雖然剛纔景王世子已經幫你擦了藥膏,但必須得讓大夫看看才行。我再派個人往我們家相熟的醫館跑一趟,讓大夫直接去蔣府。有人要在姑母的店裡害人,肯定不止衝着那要害的人,恐怕也是要對付姑母家的!我得快點去找姑母,好讓她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