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侍女上來將點心撤走了,她纔對上孫芸那緊張的目光,笑道:“芸姐姐放心。我要交好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爹爹孫大人。而你要交好的人是我,又不是我爹爹。咱們倆玩咱們的,管他們大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呢。姐姐說是這個理兒不?”
孫芸怔怔的看着蔣婷笑盈盈的臉,嘴巴張了張,開懷的笑開了,拍着手道:“妹妹這話聽着真是……讓人心裡實在舒坦!妹妹說的沒錯,咱們倆玩咱們的,管他們大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呢!我就知道,妹妹必定是與別人不同的!嗯,這話說的真對!那些扒高踩低的勢力女們,真應該過來聽聽妹妹這一番話!”
蔣婷聽得有些汗顏。她只是突然碰見了個真性情的姑娘,忍不住就將心裡話說出來罷了。若真是遇到了那些身份尊貴的貴人們,她指定也得規規矩矩的跟人奉承着。唉,眼前這孩子這麼直的性格,想必也沒多少好朋友吧。
嗯,這麼好的姑娘,得保護!
不過任由她這麼下去不行,現在還小倒是無妨,但長大了還這樣可就不太好了。人都是活在羣體中的,太離羣了可不太好。若以後兩人交往的多了,得想法子幫她改改纔好。
蔣婷心裡思量着,越看越覺得自己喜歡眼前的女孩子。因爲她眼裡明明白白的透着真。即便之前說別人一些不好聽的話時,她眼裡也沒有半點兒譏諷的意思。她就是如實的在講自己的心裡話罷了,顯然也並不是真的討厭她嘴裡的那些弱女子。
只是這一點兒,蔣婷這前前後後活了近三十年的人能看出來。可只有十來歲的小姑娘,恐怕是看不出來的。看看之前孫芸聽說自己被喜歡時,那激動的樣子。平常她必定是不被大家所接受的。
孫芸眼睛亮亮的看着蔣婷,映着她的臉蛋都變得更加紅潤了。她語速奇快的說道:“你們回來那天,爹爹來找蔣叔叔說過話,後來回去後便跟我說了你的事情。聽說你竟然只憑一個人,就將景王世子從驚了的馬背上救了下來。我當時就驚訝的捏壞了一個杯子!那時我便覺得你是值得交的,就央求着爹爹帶我來見你。我求了整整兩天,爹爹今天才讓人帶我來找你。還說怕我這人來瘋的性子嚇着你了。爹爹也真是的,看看你現在哪點兒被我嚇到了。唉,若爹爹早點兒帶我來,我也能早點兒認識妹妹了不是!”
蔣婷努力的撐着耳朵聽着孫芸的話,驚訝着她說話的語速,竟然比之前還要快上一倍。這麼一大段話,她說來不過幾個喘息。倒是蔣婷聽得一直不敢呼吸,直到胸口發悶了,纔想起來吐出胸中氣團。
蔣婷擡手指着孫芸,想大笑又不敢笑得太過了,表情彆扭的說道:“你說話這速度,實在是太絕了!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見你這樣厲害的。哈哈……真是太絕了!芸姐姐,你說說你是怎麼練的。怎麼就能說這麼快的?我也得練練。這實在是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孫芸面色通紅的瞪着蔣婷,抽回了自己的手,鼓着蘋果臉道:“妹妹這是在笑話我嗎?我就這樣的,只要一高興了或者一激動了,語速就會變得很快。爹爹孃親都說我說話不過腦子,所以纔沒人喜歡的。妹妹若是也……那咱們之前就當白說了。我這就回去了!”
蔣婷急忙上前拉住了站起身來就要走的孫芸,連聲道:“芸姐姐莫生氣。我沒那個意思,真沒那個意思!我就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麼厲害的,一時有些受不住心神。唉,我就說了,我這麼粗魯的性格,指定也是不好交朋友的。若是姐姐這會兒走了,我以後就真得將自己關在家裡,不敢出門見人了。姐姐千萬不能走!看,瓜子來了,咱們吃瓜子喝涼茶,再接着聊天!你來跟我聊聊這京城的貴女們都是什麼樣兒的,讓我也開開眼界好不?”
蔣婷與孫芸解除了開始的誤會後,便覺得越聊越投機。她們先從京城各家的名門閨秀開始聊起。孫芸雖然與她們不太合羣,但該知道的東西還是知道的。她只挑自己覺得熟悉的,有意思的事情講。蔣婷聽得倒是津津有味,倒是正經的開了不少眼界。
聽了許多趣聞軼事,蔣婷便覺得這京城的名門貴女實在挺不容易的。這些事情裡,大的有一位侍郎家的庶女,五年前跟人藉着上香的機會私下裡約會時,被人發現了,她父親知道後勃然大怒,竟直接將她送進了家廟。那位姑娘從此再未出現過,這一世大約就只能對着青燈枯佛,了此一生了。小的有一位御史家的嫡女,一年前參加某一次花會時,戴了個去年款式的花簪,因被人拿這件事情笑話了,她竟然就關了自己整整一年,到現在也不出門見客。
這樣的趣事兒,每一個都聽得蔣婷唏噓感慨不已。唉,都是多大點兒事兒啊!這些若放到現代去,又算個什麼事兒?雖然也有很多女人會在意是否趕潮流,或者是否與人撞衫,但誰也不會真的關自己一年不是?至於那個被關進家廟的,蔣婷聽得更難受。不過就是會情郎去了,有什麼啊?那姑娘的爹到底是不是親生的?乾脆把那姑娘嫁給那情郎不就了了?幹嘛非得要將人送進家廟去?到底是人的名聲重要?還是人的一生更重要?
蔣婷越聽心裡邊越覺得堵得慌。想想日後自己也要做個這樣處處受束縛的閨秀,蔣婷就恨不得立馬轉回到西北去。
看看她現在全身上下,雖然也是老爹給新添的錦緞衣服,也是跟着京城裡時下流行的款式走的。可她頭上的珠花,卻還是之前從西北帶過來的呢。還有以前老爹在她每年的生日時送她的首飾,她也都好好的收着寶貝的緊,也都是經常拿來戴的……也就是說,單是穿戴這一條上,以後就有得她煩了。
孫芸雖然性子直爽,倒也不是沒眼色的。她看着蔣婷興致缺缺的樣子,便知道她不想再聽這些了。她忙住嘴停下了話頭,問道:“婷妹妹怎了?我哪裡說了不好的話嗎?你知道我嘴巴快性子急,說了啥自己心裡都沒個數,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啊。”
蔣婷放下了手中瓜子,又嘆了一聲回道:“芸姐姐,我也不瞞你。只是聽你說了這麼多,總覺得這名門貴女怎麼就那麼難做呢?出門時竟然連個簪子也不能戴錯了!你看我這樣的,壓根兒就不知道該怎麼打扮拾掇自己,這往後還怎麼出門?還有,那侍郎府庶女的事情,我聽了後心裡就堵得慌。她爹怎麼就那麼狠心,真把她扔家廟裡去了呢?這實在是……唉。”
孫芸瞠目望着蔣婷,真沒想到她鬱悶的是這些。不過她的腦子也不是白給的,想了想便屏退了房間裡伺候的人,輕輕的安慰蔣婷道:“你這也想太多了些。那侍郎府的姐姐,雖說是被扔進了家廟。但我告訴你吧,她早在三年前就被她爹偷偷的嫁到外地去了。這事兒是我聽母親講的,她與那家的夫人有些交情,所以聽到了些風聲。妹妹自己知道就好,可千萬不要到外頭去傳哦。至於那位御史家的姑娘,是因爲她自己太過在乎這些外物,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像我,就連前年的衣物首飾都還留着呢!而且,我怎麼穿衣服,都是跟着我的大丫頭春蔓掌管着的。我自己也不太懂得怎麼打扮自己呢。所以,你請蔣叔叔給你尋個會打扮人的大丫頭回來就好。這出門的時候就捯飭捯飭,但在家裡時,還不是隨自己心意嗎?”
蔣婷看着眼前目光盈盈的小姑娘,心裡對她的喜歡不禁又漲了三分上來。多麼好的小女孩兒啊,性格直爽卻也不失溫柔。聽聽她安慰人的話,明顯也是個心思剔透的,就是急性子將這點兒好處給掩住了。若不是聊到深處了,誰能料到這麼個急吼吼的姑娘,竟然也有如此的玲瓏心!這朋友,真是交的值了!
她拉着孫芸的小手,臉上重新露出開懷的笑容來:“聽你這麼說,我心裡好受多了。嗯,以後我萬事都跟着你,就不怕行差踏錯了。往後你多了個尾巴,可不能嫌我煩哦!”
孫芸臉蛋紅紅,很有些羞澀的道:“其實我也是實在跟那些人交往不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你若是跟着我,恐怕以後都難交到其他朋友了……”
蔣婷搖搖頭道:“我就跟着你玩了。她們不願意跟你玩,那是她們看不到你的好處。我說真的,若是你以後說話稍微過過心思,一定有很多人喜歡你的!你的好,都讓你的急性子給掩住了。以後啊,我就時時提醒着你,少說點實話,她們就都會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