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前是鳳傾羽漫不經心的跟訓斥她,那麼現在即便鳳傾羽再吊兒郎當,也決計不可能是與她開玩笑了。
“大小姐!”薰兒絕望的看着鳳傾羽,“是爾東那個賤蹄子,看見奴婢跟冉姐姐的首飾好看就偷偷藏了起來,奴婢實在氣不過,才小小的懲罰了她一下!”
鳳傾羽慢吞吞的冷笑。
爾東自從進了西廂,除了第一天她將她叫進了房間訓斥了兩句話,之後便將她扔在西廂做薰兒和冉兒都不願意做的粗活,從來也沒有多看她一眼,更別提事情到後來薰兒和冉兒越發毫無顧忌的欺悔。
“小小的懲罰了一下?”鳳傾羽挑眉打量着薰兒,好像第一天認識她,那眼底裡是滿滿的陌生,“小小的懲罰都能去掉半條命,若是你跟冉兒再多出點力,是不是人連命都沒有了?”話說到最後咬字越來越重,明媚的眼底也多了怒意。
薰兒第一次看見鳳傾羽發火,寒涼的視線好像冷箭一樣鑽進她的骨血,說不出的難受和壓迫。
“奴婢……再也不敢了!”薰兒眼神一轉,潔白的額頭已經迅速磕在石板路上,凹凸不平的石子咯得她額頭沒有兩下子已經破了皮開始流血。
“我會自己跟大夫人說,要麼安安分分在我房裡做個粗使丫頭,要麼叫吳管家領你們走吧!”鳳傾羽輕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六月的天,漸漸熱了起來。
等處理完了兩個丫頭已經是十多天以後的事情,爾東滿身的傷口也好得差不多了,雖然臉上的紅斑是去不掉了,但也沒有太大影響,左右一主一僕跟侯府裡其他人也沒什麼關聯,平常沒事連門也不會出,當然更礙不着其他人。
爾東是個隱忍的女子,隱忍到連鳳傾羽都不得不佩服她。
其實那天夜裡被冉兒和薰兒教訓的時候鳳傾羽踮着腳尖在院子裡看了很長一段時間,親眼看着爾東空有一身的功夫,卻根本不還手,隨便薰兒脫下鞋子砸她的腦袋或者冉兒拔下頭髮裡的簪子扎她的背,始終也沒有多吭一聲,就好像一個不會說話的木偶!
不過鳳傾羽知道她不是木偶,爾東在最困難的時候被雲霄收養在影衛裡面,因爲生存,她選擇了以最殘酷的方式讓自己成長,並迅速變強,別說是簪子劃開的血痕和鞋子砸在腦袋上的麻木,就算巨石壓身,她也不見得就會哼上一聲。
這就是暗影,真正合格的殺手!
而云霄爲了鳳傾羽的安危,選了暗影裡面女子中最出色的爾東來到她身邊。
爾東的話很少,大約也是十幾年暗影當中的生活鍛造而成,偶爾看見爾東警醒的站在某個地方,鳳傾羽還真有一種錯覺,好像站在那裡的人不是爾東,而是雲霄。
雲霄說過,等她及笄,這整個暗影就都是她的,也是當初她的孃親交代的,若她能掌控,便將整個暗影都交到她手上。
到現在爲止,雖然爾東名義上還受雲霄的控制,但她真正的主子已經是鳳傾羽,要受鳳傾羽的所有命令,而跟雲霄,也沒了關係。
從宮中回到侯府過後的整整一個月,曾經縱橫京城酒肆茶館的趙霽沒了蹤影,就算白傲之無聊得吐血,暗地裡找了一大批人把京城的角落都搜尋得差不多也絲毫沒有聽聞趙霽這個名字。
以至於待鳳傾羽換上久別的男裝,剛好被遊蕩在大街上的白傲之抓住了現行,人一看見他便破口大罵,一身白衣在近乎無奈一樣的形象下不消多說,已經自動降低了好幾個檔次。
爾東隨在鳳傾羽身邊,一看見白傲之無奈似的衝上來差點跟他動起手來,被鳳傾羽皺着眉頭輕喝了一聲才退後,但還是防備的盯着白傲之。
鳳傾羽脣角是許久不見的爛漫笑容,樂呵呵的瞅着白傲之失笑:“幾天沒見到傲之,越發凌厲了!”
白傲之狠狠瞪了她一眼,瞅着同樣一身男裝的爾東轉移了注意力,挑眉略有惋惜的嘆氣:“從前那一個多俊俏!”
爾東的臉沉了沉,被鳳傾羽看見不動聲色擋在她身前,撇嘴笑道:“這個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功夫厲害着,我也不敢保證會出什麼事情!”
白傲之縮了縮脖子,有點意興闌珊的扭過腦袋,對身邊隨行的小廝輕聲吩咐了兩句,然後認真的看着鳳傾羽說:“青隆今天也在,去他那裡吧!”
鳳傾羽點頭,揮手讓爾東跟在身後,自己跟上了白傲之的步伐。
原來白傲之之前就是來付陸青隆的約,兩個人約好在酒肆裡面商討一些生意,剛好湊巧在大街上遇到了久沒有出過門的鳳傾羽。
陸青隆黑了一些,鳳傾羽乍看見他還差點沒有認出來,惹得白傲之哈哈大笑,指着陸青隆說:“大漠那地方說着是美妙,但現今只要你站在人羣當中,即便幾百個人混雜在一起,我們也能分辨得出!”
陸青隆慵懶的靠在藤椅背上,抿了一口酒在嘴裡後才慢吞吞的笑:“爲了那幾十壇酒,也值了!”
鳳傾羽眯着眼睛好奇的問白傲之:“什麼酒這麼值錢?”居然讓一向忙碌的陸青隆突然間跑到大漠那麼遠的地方去弄來!
白傲之也茫然搖頭,嘟噥說:“誰知道呢?他的事情總是神秘得很!”
陸青隆笑了笑,也沒有再跟白傲之爭,只是親自動手給鳳傾羽和白傲之的杯子都滿上,然後一本正經的問白傲之:“最近你手下的錢莊波及到沒有?”
白傲之臉色變了變,揮手讓幾個人的小廝都下去,爾東原本還楞着不肯走,看見鳳傾羽點點頭,才順從的最後一個出門。
兩個人說的是生意上的事,知曉鳳傾羽也沒什麼興趣來聽,三兩次之後乾脆當她是透明人,也不避諱,更不邀她說說意見。
鳳傾羽樂得自在,不過對於兩個人根本不防備她還是有些佩服,雖然陸青隆也一樣神秘,但他的鋪子都在京城,他們找他還是有跡可循,而對於她化名的趙霽,整個京城大概也只有從前的丹朱和現在的爾東多少還知道一些事實。
但他們從來也不認真的防備他。
聽陸青隆唧唧歪歪跟白傲之把事情理順,鳳傾羽紅着臉頰大概也聽懂了原來在天子腳下居然也出現了假幣這類似的事件。
白傲之表面上吊兒郎當,與他的哥哥白崇之看起來相差得太遠,但實際上這廝幾乎佔據了京城大半的錢莊和布莊,只經營了兩個行當,但來錢的速度可比什麼都快。
自古以來錢莊最怕的便是出現假幣,俗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儘管錢莊裡的下人都防備得夠緊的了,後面還是有無數種可能,讓人家將一大摞大摞的假鈔搬來錢莊,讓錢莊明明白白的吃虧,還難以找出絲毫證據。
兩個男人都沉着臉嘆了口氣,被鳳傾羽很不耐煩的打斷,“嘆氣能當飯吃!”
白傲之氣結的瞪着鳳傾羽,用筷子頭在桌面上一邊敲出節奏一邊冷哼:“你以爲你現在喝的酒、吃的菜,都是老天爺給掉下來的嗎?”
“行,今天我請客!”鳳傾羽眯着眼睛大咧咧的說,一點也不在意白傲之如同炸了毛的小貓小狗。
倒是陸青隆比白傲之要冷靜得多,頷首低笑了一聲,才說:“的確,趙霽說的很對,但是當務之急是找出那批假幣的來源,朝廷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剩下的,就希望一邊查探的時候,還能確保不讓咱們經受太大的損失。”
“說得那麼簡單,那不是一筆小數目,何況若是明目張膽的跟誰扯上關係,也不是你我的初衷……”白傲之皺着眉頭戲謔的盯着陸青隆,現在左右都是絕境,根本不會有一條兩全其美的路。
鳳傾羽無奈的撇撇嘴,突然又扯開嘴角問陸青隆,“很大一筆錢麼?叫你們這樣擔心!”
陸青隆點頭,輕聲說:“是有點多,原本也沒有太大關係,但現在京城的商鋪因爲那一大筆的銀子而萌生了混亂,我擔心整個圈子都會徹底的亂套,不會只有我們兩家蒙受損失!”
“我原本以爲沒有太大關係,有了假的銀子銷燬掉就好,倒是忘記了會周旋這麼大一圈兒,是夠讓人擔心的!”鳳傾羽趴在桌子上無力的望着窗外綠油油的樹林,其中一陣陣蟬鳴好像水紋一樣一波一波襲來。
這段時間老是將心放在身邊的事情上面,對母親名義上的商鋪也沒有多一點的關心,大概她不問,大夫人也不會主動說。
就像年前她已經擅自關掉的那間鋪子,還是年終鳳傾羽假裝不經意的問起,徐媽媽才趕忙解釋說是因爲沒有利潤,所以直接關掉了。
不過將名義上的老闆身份爭過來也好,因爲那幾間鋪子都是極其來錢的,所以在大夫人明目張膽的插手以前,她已經做主將鋪子裡的大部分資金轉到了其他地方,絲毫沒有給她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