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醒來沒多久,姜氏身邊最得力的侍女便來了,她帶來的消息也讓流雲對姜氏刮目相看了起來,她果然沒有看錯人,姜氏很聰明,同聰明人合作是最輕鬆不過的事情了。
她吩咐了侍書幾句,那丫頭眼底閃過驚訝,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流雲忍不住讚歎,果然是書香門第走出來的,連丫頭都不同凡響。
侍書離去之後,流雲便躺在牀上休息,也順便看一看某些人有沒有成長,會不會真的如她所料繼續玩些幼稚的把戲。
“小姐,老爺和二小姐來看您了。”晚清在門外說了一句,才推開門帶着兩人走進來。
流雲眼底劃過一抹了然,真是沉不住氣的蘭惜,這樣的她怎麼配做她的對手,她越來越覺得當初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極點,竟然會被這樣稚嫩的蘭惜所害,當真是蠢笨至極
。
“爹,蘭惜,你們怎麼來了?”流雲微微睜開眼,捂着胸口咳嗽了幾聲,支撐着身子坐起來,晚清連忙上前扶着小姐起身,在她身後放上兩個墊子,讓她靠得舒服一些。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大夫來過沒,怎麼說的?”這話是問一旁伺候的晚清的。
“回老爺的話,大夫說大小姐是風邪入體,幸而並無大礙,只要之後調養數日就會痊癒。”晚清一板一眼地回答。
沐青揚坐在流雲牀邊的凳子上,嚴肅的臉上泛起一抹心疼,語氣也緩和了起來:“你啊,就是太不懂得
照顧自己,最近府裡發生了太多事,爹實在是無暇分身,你就不能好好呆着別讓爹操心麼?不過你林姨娘已經回南苑了,等過陣子她身子好些了還是讓她和你姜姨娘一起管理後院,你啊就好好地給我養病,別再到處亂跑了,知道麼?”
果然是要讓她重新掌權麼?流雲心底冷笑。
“是,女兒讓爹操心了,是女兒的不是。”流雲吐吐舌頭,俏皮地撒嬌。
看着流雲一派天真的樣子,沐青揚真是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啊,要是能有你娘一半的大家閨秀,爹也就不用爲你操心了。”
“娘可是季氏的嫡長女,天下聞名的才女,女兒哪裡比得上,爹就別折煞女兒了。”流雲撅嘴不高興地說道,“再說,爹有蘭惜這個大家閨秀就夠了,要是我們府裡四個小姐都是這般模樣,那多沒意思。”
“是是是,怎麼都是你有理。”沐青揚被她逗笑,點了點她的額頭,慈愛地說道:“昨日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爹知道你受了委屈,這件事牽連太大,爹一介商賈也是不能爲你討回公道,不過你沈叔和小侯爺已將此事秉公辦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你也別再追究了。”
流雲性子毛躁,又是個吃不得虧的,沐青揚就擔心她將事情鬧大,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這樣,他已經覺得十分圓滿了,沈知府和小侯爺也算是爲流雲掙回
了顏面
。
“爹放心吧,女兒又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琉璃郡主和江小姐都是權貴之女,我們得罪不起,縱然沒有人爲我們出頭,我們也只能吞下這口惡氣,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女兒也是明白的。”流雲沒有發怒,反過來安慰沐青揚,讓他驚喜不已,連連感嘆流雲終於長大了。
這般父慈子孝的場面,終於讓立在一旁被忽視的蘭惜按耐不住了。
“長姐真是偏心,蘭惜剛纔要來見長姐,長姐將妹妹拒之門外,如今爹爹來了,長姐卻大門敞開,真是叫妹妹難過。”蘭惜攪着手裡的帕子,面上落寞,倒真像是被人拋棄的小孩。
“是啊,爹剛纔去看你二夫人,見蘭惜一人坐在長廊邊垂淚,當是發生了什麼事呢。”沐青揚雖覺得蘭惜小題大做,不過蘭惜的侍女倒也是說對了,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說沐府大小姐二小姐面和心不合,到時候又是一番風雨。
“爹是知道的,女兒最愛美了,剛纔醒來看到鏡子裡的那人,蒼白得像只女鬼,把女兒自己都嚇了一跳呢。”流雲扁了扁嘴,不高興地說道,“女兒就吩咐了晚清,誰來都不見。”
“哈哈哈哈哈……”沐青揚爽朗地大笑起來,“原來如此,你個小丫頭……”
晚清掃了一眼二小姐,見她面色越發難看,心底也跟着樂開了花,同時默默地佩服他們家小姐,這麼個理由都被她想出來,蘭惜小姐擺明
了就是不信啊,不過老爺倒是深信不疑,她也說不好這是因爲老爺信任大小姐,還是因爲老爺不懂少女們的心思。
“蘭惜,剛纔長姐脾氣不好,你可別放在心裡啊。”流雲偏着頭,朝蘭惜友善一笑,真心實意的樣子連晚清都閃了眼,要不是知道她們家大小姐多討厭二小姐,她還真會以爲大小姐是認真地在道歉呢。
這個時候,門外忽然一陣喧囂,流雲眉眼一挑,有好戲可看了。
姜氏匆匆帶着侍女走了進來,見蘭惜也在,面上一窒,朝着沐青揚躬身見禮之後,便忙不迭地走到流雲面前,擔憂地關心道:“妾身一回府就立刻過來了,要是二小姐說了什麼讓大小姐不舒服不高興的事,大小姐千萬別在意,那都是些騙人的話。”
“什麼話?”流雲尚未開口,沐青揚已經眯起眼,掃了一眼蘭惜,視線落在姜氏的身上
。
被沐青揚這麼一問,姜氏一下子呆住了,眨了眨眼,又轉頭注視着流雲,見她一頭霧水的樣子,這才尷尬地開口:“二小姐沒有說什麼傳言輿論給大小姐知道麼?妾身還以爲二小姐來見大小姐,也是要告訴大小姐這些個沒影的傳言,妾身擔心大小姐剛剛醒來,身子骨虛弱,才匆忙過來……原來,是妾身誤會了。”
話雖如此,這般明晃晃的指控,卻讓蘭惜坐不住了。
“姜姨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難道還會害我長姐麼?”蘭
惜眯起眼,溫和的臉上閃過薄怒,只見她上前一步,微微福身,旋即說道:“還請姜姨娘把話說清楚,什麼沒影的傳言?”
“妾身……是妾身誤會了……”姜氏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求救的目光投向流雲。
流雲皺了皺眉頭,朝着他們擺擺手:“你們都坐下吧,我現在暈的慌,姜姨娘你就長話短說吧,這是怎麼回事?府裡有什麼傳言麼?”
沐青揚探究的視線在姜氏身上來回掃視,以他所瞭解的姜氏從來不是這樣毛躁的人,她素來處變不驚,這段日子掌管後院的事也是有條不紊,極少看到她這把驚慌的樣子,他心中暗暗猜測,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姜氏擡眼看了看蘭惜,又看了看沐青揚,張了張口卻又抿起了脣,彷彿有些難以開口似的。
“你說吧,府裡有什麼傳言?”沐青揚向來對後院的事沒什麼耐心,這會兒已經不耐煩地揮手讓她趕緊說。
“是這樣,昨日夏姐姐突然昏厥,妾身覺得奇怪,這段日子夏姐姐的身子還算不錯,怎麼會忽然又病情加重,便派人去墨苑詢問了一番才知道……”姜氏的視線流連在蘭惜身上,見她面色一沉,她也忍不住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聽說是二小姐的人跑去告訴夏姐姐,說是大小姐落湖,危在旦夕,有年輕男子將大小姐抱上了岸還……還在大小姐房裡呆了許久,大小姐
怕是……怕是清閨不保。”
“什麼?”沐青揚倏地站起來,面色鐵青,拳頭緊握,沐家雖是世代從商,但是卻也是清白人家,哪裡有過這樣的事,若是這些話傳到府外,他日後還如此在同行面前立足,如何在整個臨陽城裡立足
。
“聽說,夏姐姐就是聽到這樣的話,才突然昏厥的。”姜氏再加一貼猛藥,“大夫之前提過,夏姐姐的身子虛弱,不能受任何刺激,二小姐卻將這些毫無根據的話傳給了夏姐姐……妾身之後就立刻趕過來,就擔心二小姐會不會也將這些話告訴大小姐,大小姐身子未愈,經不起這般的……”
姜氏話未說完,蘭惜就立刻打斷她,面色難看至極:“姜姨娘是從哪裡聽來的話,這些傳言我自己都沒有聽過,怎麼會傳給夏姨娘去呢?”
“妾身猜想二小姐可能也是好心,知道夏姐姐擔心大小姐的事,纔會將那些傳言和盤托出,只不過那些不過是些沒影的輿論根本就不是事實。”姜氏低下了頭,咬了咬脣繼續說道,“這些事都是管家那邊查來的,若是二小姐不相信,還請管家忠叔過來……”
“好了。”沐青揚大手一揮,冷冷地掃了蘭惜一眼,又對姜氏說道:“這件事以後不許再提。”
“是,妾身明白。”姜氏顫抖着肩膀,像是被嚇到了似的。
沐青揚也知道自己失態,將她拉到身邊安撫:“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
擔心流雲的身子,看到你這般待她,爲夫也是很高興的。”
安撫了幾句之後,沐青揚便帶着姜氏一起去看夏氏,離開前對蘭惜說道:“你回南苑去,沒我的允許你哪裡也不許去,千金小姐就要有千金小姐的樣子,整日跟個長舌婦似的胡說八道,真不知道你娘是怎麼教你的。”
“爹……”蘭惜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有一種感覺,她爹這次對她很失望,甚至沒有調查清楚便判了她的罪,是因爲相信姜氏嗎?還是因爲她害了夏氏?
“妹妹還是快回南苑吧?母女倆一起被禁足,還能做個伴,倒也是不錯的。”流雲似笑非笑,挑釁之意一覽無遺。
蘭惜恨恨地瞪了一眼流雲,轉身跑出了朱顏閣。
既然已經翻臉,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