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儀式結束後,郭洪濤、唐星櫻等回到了大店,郭子化回了魯東南行署,劉一民、羅榮桓帶着趕來的師部指揮機關去了羽山,準備指揮部隊在隴海路上作戰。
工兵旅留下工兵一團、三團,由旅長任超然率領,在抗日山營建陵園、建設抗大一分校校舍和編練司令部營房。工兵二團由工兵旅政委李增羽率領,隨劉、羅首長行動,準備參加戰鬥。
唐星櫻離走時,劉一民交待她回到大店安排好工作後,馬上坐飛機回西安,去見見主席、張聞天、陳雲他們,報告開闢蘇皖邊區工作和山東婦女工作,聽取指示,順路帶着孩子去看看老大姐們。
剛剛經歷了晶晶和烈士們的安葬儀式,唐星櫻臉上還有淚道子,眼睛又紅又腫,嘶啞着聲音告訴劉一民,她和孩子不用他操心,好好打仗,給烈士們報仇。去西安的事回去就走,還想着趁飛機帶點戰利品,給首長們補充補充。
劉一民說唐星櫻考慮的周到,要他回到大店後去找吳徵和楊至誠,把給中央上繳的經費帶上。
唐星櫻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低聲告訴劉一民,要他一定見見趙小曼,和她好好談談,開導開導。實在不行,就把趙小曼帶在身邊,看着她,讓她儘快從晶晶犧牲的悲傷中走出來。
唐星櫻也聽到了趙小曼在晶晶墓前痛哭時的話。
唐星櫻告訴劉一民,她實在是怕再見到晶晶的悲劇重演,怕趙小曼這樣美麗、這樣多才多藝的姑娘再犯傻,也不願意再看到劉一民痛徹骨髓的悲傷。
唐星櫻是從晶晶犧牲一事中受到了刺激,她怎麼都想不到,晶晶竟然會帶着黃薇和警衛班私自離隊、留在路南。要是晶晶向她報告一聲,她絕對不會批准的,就是讓戰士們架,也要把她帶回大店去。
雖然晶晶是爲了保護黃薇而犧牲的,死的壯烈、死的高尚,但深知晶晶對劉一民情意的唐星櫻知道,這一切都源於晶晶對劉一民的牽掛。如果不是劉一民率騎二團殿後,晶晶不放心,就不會在牛山鎮死等,也就不會發生悲劇。從根子上說,晶晶是死在了一個“情”字上。也正因爲這個情字,劉一民纔會一路抱着晶晶的遺體,從牛山鎮戰場一路抱到羽山,又一路抱到抗日山墓地,連擔架都不讓用。
唐星櫻自己是過來人,經歷過離婚之後,知道了以淚洗面的滋味,也知道什麼叫朝思暮想、相思成疾。
唐星櫻告訴劉一民,萬一她犧牲了,也得象晶晶這樣,墳前遍栽果樹、鮮花綠草,有山有水,如果不方便以劉一民夫人名義立碑的話,就以兩個兒子的名義給她立碑。
不等唐星櫻說完,劉一民臉色就變了,從昨天到今天,先是鮑文,然後是趙小曼,現在唐星櫻也來了。難道是受刺激受的腦子進水了不成?
劉一民惡狠狠地告訴唐星櫻,不再生兩個兒子、不抱上孫子,就不準死!再胡說八道,回西安後就不要再來山東了,直接到黨校學習去!
黃薇鄭重提出要求加入八路軍,當一名象晶晶那樣的八路軍新聞工作者,爲晶晶報仇。
劉一民和羅榮桓批准了黃薇的參軍要求,要她去報社報到,繼續寫好《戰地通訊》,與《文匯報》等海內外媒體保持密切聯繫,宣傳敵後抗戰。
趙小曼沒有返回大店的文工團,劉一民讓她隨師部行動,負責對外聯絡工作,首先要接替倪華搞好與那些援華專家、華僑飛行員的聯絡工作,徵求他們的意見、建議,供參考。
因爲有晶晶犧牲的不幸,羅榮桓不但沒有提不同意見,反而說趙小曼父親是老黨員,哥哥是老紅軍,本人也是老黨員、老紅軍,立場堅定,政治可靠,有文化,適合這項工作。
這個時候,在徐州的山下奉文、武藤章正和稻葉四郎、末鬆茂治二人爭吵呢!第九師團師團長樋口季一郎也在,只不過他沒有參與爭吵,坐在山下奉文指揮部一角,靜靜地看這幾個人吵仗。
山下奉文是戰將,打仗作風兇悍,最見不得膿包。好好的一場夾擊戰打成這樣,他自然是心有不甘,說話間就少了幾分客氣,指責稻葉四郎把第六師團的威名都葬送了,完全沒有了谷壽夫統領第六師團時候兇悍的作戰風格。
稻葉四郎哪裡會受山下奉文的氣,他可是第六師團師團長,山下奉文想坐這個位子還坐不上呢!
稻葉四郎接到命令後,從修水河邊匆匆忙忙集結部隊,一路坐船北上,滿心希望能夠消滅劉一民教導師主力,爲谷壽夫中將報仇,結果碰的頭破血流。第六師團雖然不象第九師團那樣、成建制地丟了一個聯隊,但各部隊都傷亡很大。要不然的話,以第六師團的風格,稻葉四郎早就指揮部隊追擊八路軍去了。
一想到這裡,稻葉四郎心裡就直窩火,說山下奉文和武藤章的計劃是紙上談兵,既然要圍殲八路軍教導師主力,就應該在隴海路北佈置一到兩個師團兵力,徹底封死八路軍北進通道,而不是用一個垃圾獨立混成二十二旅團守隴海線,真應了支那那句老話,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末鬆茂治也很窩火,他的114師團自從駐守徐州後,不但讓徐州的兩個機場被八路軍襲擊,就是進攻魯南的作戰也不順利。這次一見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拿出這麼高明的作戰計劃,末鬆茂治就覺得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誰知道一打起來,末鬆茂治才知道原來碰上硬茬子是如此難受,八路軍的手段層出不窮,先是炸燬了鐵路上的裝甲巡邏車和一列火車,接着就是用炸藥包、地雷對付戰車、裝甲車。士兵們好不容易攻到八路軍的陣地前了,才發現八路軍的陣型奇怪的很,火力交叉使用,士兵們不死也得掛花。
末鬆茂治也變了臉,原因是山下奉文說一一四師團戰法陳舊、攻勢不強,配備着重炮旅團,竟然還對付不了八路軍的炮羣,天皇的臉、大陸軍的臉都讓末鬆茂治給丟完了。
末鬆茂治說此戰沒有達到預期目的,不是劉一民太狡猾,而是皇軍的腦袋出了問題,連集中兵力的常識都忘了。山西在打,濟南在打,泰西在打,魯南在打。四面開花,結果四面抓瞎。既然要在這裡圍殲教導師主力,就應該考慮到八路軍教導師是一支四面部隊,那可是導致精銳的第八師團、第十師團玉碎的惡魔,武器裝備比皇軍一點都不差。方面軍應該調集重兵據守隴海線,擋住八路軍的攻勢,然後再四面合圍。向這樣等到八路軍發起攻擊了,才下令部隊向戰場開進,純碎是瞎指揮。想想吧,大軍出動,糜集一團,展不開戰鬥隊形,根本起不到伏擊戰以逸待勞的作用。
樋口季一郎雖然只有一個聯隊擔任掩護側翼作戰,但這個聯隊只回來了百十號人,等於是全軍覆沒了。可以說,參戰的各部隊中,他的損失最大。雖然他當機立斷用師團補充隊重建了第35聯隊,但是見識八路軍裝甲集團突擊威勢後,他再也不想什麼追擊八路軍了,只想着趕緊撤兵返回原防區。
見那四個人吵得不可開交,樋口季一郎就建議結束圍殲八路軍教導師主力行動,各部嚴守防地,邊休整邊等待華中派遣軍和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命令。
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怎麼都想不到堂堂第九師團長會提出這樣的建議。本來,把三個師團長召集到一起,是爲了研究下一步作戰行動,憑藉重兵集團的武力,對八路軍的根據地來個大掃蕩,取得一點實質性戰果。沒想到,吵來吵去,樋口季一郎竟然提出了一個當縮頭烏龜的建議。
讓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更吃驚的還在後面,樋口季一郎的建議一提出,稻葉四郎馬上就符合,他說的理由更直白,部隊傷亡過大,必須休整。並要將情況報告西尾壽造司令官,請他定奪。
武藤章心裡一片悲涼,想當初淞滬會戰,他與各部隊溝通聯繫,制定了登陸杭州灣、切斷中隊後路的奇計。雖然最終沒能徹底消滅蔣介石中央軍主力,但當時各部隊都是爭先恐後地要求上戰場。開戰才短短兩年,面對八路軍教導師,那麼精銳的第九師團、第六師團竟然打起了退堂鼓,這說明什麼?
第一一四師團師團長末鬆茂治雖然也指責華北方面軍隴海路之戰計劃有失誤,但他和樋口季一郎、稻葉四郎的想法不同。這一帶是他的防區,好不容易等來了第六師團、第九師團、近衛第一師團第二旅團,他巴不得馬上掃蕩魯南、魯東南、蘇北、皖東北地區,改變戰場態勢,恢復佔領區治安。不然的話,等重兵集團一撤,他的日子就難過了。因此,他堅決反對樋口季一郎的建議,說是應該重新制定作戰計劃,集中兵力直搗魯東南地區,打通魯東南地區與青島的聯繫,打通濟南與魯東南的聯繫,恢復佔領區治安。
這下好了,主張固守防線休整待命的稻葉四郎、樋口季一郎和主張大規模掃蕩八路軍根據地的山下奉文、武藤章、末鬆茂治吵成了一團。吵來吵去也吵不出什麼結果,幾個師團長返回部隊,山下奉文和武藤章乘飛機返回北平,去向杉杉元大將報告,請求指示。
讓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想不到的是,他們走進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杉杉元大將辦公室時,杉杉元正捧着一本中國古典小說《封神演義》在津津有味地讀着。
山下奉文和武藤章走到杉杉元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就聽司令官閣下慢條斯理地讀到:道人左手攜定花籃,走到滴水檐前,執拂塵打個稽首,口稱:“陛下,貧道稽首了!”紂王看這道人如此行禮,心中不悅,自思朕貴爲天子佔有四海,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雖是方外,卻也在朕版圖之內,這等可惡。本當治以慢君之罪,諸臣只說朕不能容物,朕且問他端的,看他如何應我?紂王曰:“那道者從何處來?”道人答曰:“貧道從雲水而至。”王曰:“何爲雲水?”道人曰:“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紂王乃聰明智慧天子,便問曰:“雲水散枯,汝歸何處?”道人曰:“雲散皓月當空,水枯明珠出現。”紂王聞言,轉怒爲喜曰:“方道者見朕稽首而不拜,大有慢君之心。今所答之言,甚是有理,乃通知通慧之大賢也”。命左右賜坐。雲中子也不謙讓,旁側坐下。
實際上,山下奉文和武藤章誰都聽不懂杉杉元讀的是什麼東西,他們的漢語水平遠遠達不到這個級別。就是杉杉元,漢語水平也有限,不過是翻來覆去的讀這一段,而且還是專門請人教他背誦並講解的。
軍情似火,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沒有心情站在門外聽杉杉元的聒噪,直接喊了報告。
山下奉文和武藤章走進杉杉元辦公室後,才發現杉杉元大將坐在椅子上、戴着眼鏡,正捧着一本中國古老的線裝書在搖頭晃腦地吟哦。
一見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杉杉元並沒有立即聽彙報,而是請兩個人坐下,說他剛纔正在讀的是中國古典小說《封神演義》第五回“雲中子進劍除妖”,說的是瀟灑自在的雲水襟懷。支那人古代的哲學大大的高明啊!
山下奉文和武藤章兩個聽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司令官閣下哪根筋轉錯了,竟然在這華北戰場上研究開了中國古代哲學!
山下奉文和武藤章兩個不知道,杉杉元和他們不一樣,身在北平心在東京,有點昏花的老眼一直默默地注視着東京政壇的變化。現在,他已經嗅出了一絲風聲:平沼騏一郎內閣快倒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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