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東北抗日民主參政會籌備會結束後,各地的代表、幹部紛紛返回原地,貫徹會議精神,組建和恢復基層政權。盛子瑾也要返回第六專區行署駐地去,準備把留在那裡的專署機關、軍政幹部培訓班帶到半塔集來。
考慮到盛子瑾此行的重要性,皖東北特委委員、皖東北抗日民主參政會籌備會副主任江上青特意陪同盛子瑾前往。因爲江上青到皖東北來,公開身份就是盛子瑾第六專區文化科長、秘書和皖東北軍政幹部學校副校長,無論從哪方面考慮,江上青都應該陪同盛子瑾返回駐地。
劉一民想起歷史上江上青犧牲於7月底,怕出意外,特意讓警衛一營派二連護送盛子瑾一行,並交待江上青不要到靈北許志遠的地面去,返回專署後迅行動,一定要把皖東北軍政幹部學校帶出來,儘快返回半城鎮。如果遇到情況,應及時與八路軍部隊聯繫。
劉一民千算萬算,想不到還是出事了。
盛子瑾一行返回專署駐地後,接到了安徽省政府的電報,批准撤銷許志遠靈璧縣長職務,調任第六專區保安司令部副司令。並委任王爾宜擔任靈璧縣長。
盛子瑾在半城鎮開會時候雖說已經同意了八路軍的主張,並且出面主持了皖東北抗日民主參政會籌備會,但他畢竟是有軍統背景的專員,回到專署駐地心裡就犯嘀咕了。這一接到省政府的電報,覺得替他消除了許志遠這個對頭,沒有八路軍他也照樣可以在皖東北堅持抗戰。相反,和八路軍合作下去,不但省政府不一定認可,戴老闆那裡可能也不好交待,搞不好八路軍還會把自己的勢力給徹底吞併了。
盛子瑾的夫人楊文蔚是戴笠的人,公開身份是醫生,戴笠配給盛子瑾的電臺就是由她保管的。盛子瑾去半城鎮見劉一民時,楊文蔚沒有隨行,留在專署駐地掌控後方。知道了皖東北抗日民主參政會籌備會的情況後,楊文蔚大驚,罵盛子瑾糊塗透頂,怎麼能和人糾纏的這麼深,這不等於是把皖東北拱手相讓了麼?要是讓戴老闆知道了,哪裡還會有活路?
這樣一來,覺得安徽省政府幫他解決了許志遠問題、又不願意脫離戴笠軍統勢力的盛子瑾後悔了,認爲自己上了劉一民的當,本來是以自己的第六專區爲主聯合八路軍、新四軍堅持皖東北抗日,現在搞成了以八路軍爲主聯合第六專區抗日,眼看自己就要當傀儡了,這哪能行呢?
盛子瑾不是弱者,他有自己的行事作風。一旦現不對,盛子瑾馬上就想開了對策。他先想到的是整編許志遠、黎純一的力量,擴大第六專區的武裝。因此,他立即派人給許志遠送信,要許志遠帶部隊和他會合,執行安徽省政府命令,就任第六專區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又給黎純一送信,讓他把部隊調往專署附近,增大力量。
不料,盛子瑾的信還沒有送出,許志遠的信就到了。信裡面不但表示拒絕卸任靈璧縣長、就任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還罵盛子瑾與同流合污,破壞皖東北抗戰局面。信裡還有侮辱人格的話,那就是“吾兄電臺,不是玩意兒。”
許志遠沒有參加皖東北抗日民主參政會籌備會,他派去的萇宗商等人又被八路軍感化,他不可能知道透露大會的詳細內容。但是,大會通過皖東北團結抗日共同綱領是要對外宣傳的,許志遠自然也就知道了,更知道成立皖東北警備司令部,第六專區保安司令部已經名存實亡了,他的人馬很快就要面臨整編。只不過他沒有電臺,無法直接向安徽省黨部報告皖東北形勢大變的情況,只好把一腔怒火泄到盛子瑾頭上了。
盛子瑾看完信就大怒,馬上就要調集力量武力解決許志遠部。但是,要武力解決許志遠必須得八路軍出面才行,單靠他的力量辦不到。要是擱在半城鎮會議之前,他會向八路軍求助。如果是在會議中間,他會毫不猶豫地向劉一民報告,讓八路軍以第六專區的名義解決許志遠部。但現在他的心態生了變化,不願和八路軍有過多的糾纏了。因此,他只能採取勸說、拉攏的辦法,想法讓許志遠服從他的命令。
不等盛子瑾動手,許志遠先動手了。他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聯繫上了蘇魯戰區駐靈北江山一帶的第一遊擊縱隊司令陳中柱。陳部有三個團的兵力,配合着許志遠部,對黎純一部形成了包圍態勢。
黎純一去半城鎮開會的時候,只帶了百十號人,實際上他有一個團的兵力,只不過屬於民團性質,沒有什麼戰鬥力。許志遠和陳中柱聯合出手,黎純一馬上就感到了壓力,趕緊向盛子瑾求援。
黎純一和盛子瑾一樣,從半城鎮回來後就反悔了,原因是安徽省政府來了新的命令,任命他爲泗靈行署主任,還命令他擴編部隊。這下,黎純一算過賬來了,覺得泗靈行署主任要地盤有地盤,要錢糧有錢糧,比當什麼皖東北警備司令部副司令強多了。因此,他回到駐地後,沒有按照會議要求把隊伍帶往半城整編,反而抓住八路軍橫掃日僞勢力的空擋,搶佔地盤。這下,就和打同樣算盤的許志遠直接對上了。舊賬新仇,讓許志遠再也不能容忍他了。
自從盛子瑾到了皖東北,許志遠就不服氣他。許志遠是地頭蛇,勢力雄厚,他這一和盛子瑾較勁,自任會被盛子瑾打壓。盛子瑾的一個主要措施就是聯合比較聽話的黎純一擠壓許志遠,這事許志遠心裡明白着呢!盛子瑾再一免掉許志遠的靈璧縣長職務,那就徹底翻臉了。
盛子瑾接到黎純一的求援報告後,慌忙派人騎馬給許志遠送信,要他不要動攻擊,不能自相殘殺。並說自己前去調停,有什麼問題等他趕到後坐下來談。
江上青對許志遠他們這種窩裡鬥很痛心,放着日僞軍不打,卻關起門來自己人打自己人,這種行爲不制止怎麼行?因此,他也同意盛子瑾去調停,只是建議帶上隊伍去。
盛子瑾說帶隊伍無用,許志遠和陳國柱加起來,有四、五個團的兵力。打,專區直屬武裝根本就不是對手。只能曉以利害,勸他們罷手。許志遠畢竟是省政府任命的縣長、保安副司令,就算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加害頂頭上司。沒事!
江上青勸不了盛子瑾,盛子瑾又要馬上出,江上青只好派人給附近的趙匯川部聯繫,那是我黨組織的武裝,信得過。江上青要趙匯川做好接應,並向正在靈北的八路軍新一旅部隊報告,讓他們做好準備,必要時配合盛子瑾武力調停許志遠和黎純一衝突,完成皖東北抗日民主參政會籌備會上部署的整合地方武裝力量的任務。
就這樣,盛子瑾帶着江上青和一個連的警衛,向靈北趕去。
盛子瑾和江上青都想不到,這一去竟然讓江上青壯烈犧牲。
抗戰時期的遊雜武裝,政治態度複雜多變,很多人也沒有什麼信仰,一切以自己的利益爲核心。日軍勢大就退避三舍或者當僞軍,日軍撤了馬上就搶地盤或者反正,怎麼對自己有利就怎麼來。許志遠是靈璧縣長,不是漢奸,但他認爲盛子瑾處事不公、侵害了他的利益,而且還和打的火熱,必須除掉。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只盛子瑾,還有受到盛子瑾處罰的劣紳們。象地方惡霸周益齋,爲了抗稅,竟然糾集2oo多條槍和四挺機槍圍攻泗縣二區區政府,把區長朱青陽抓了起來。事後,周益齋害怕了,把朱青陽放了,自己也躲了起來。盛子瑾是什麼人,眼睛裡豈能揉進這種沙子,想法把周益齋抓了起來。周益齋託人說情,交出短槍1o支,步槍5o支,機槍1挺,子彈5ooo,銀洋3ooo塊,才被釋放。在周益齋被抓期間,泗縣黑塔王圩大地主王仲濤前來說情,盛子瑾見他帶着衛士盛氣凌人,就下令把他抓了起來,準備殺掉。後來是盛子瑾的軍需主任和夫人說情,纔沒有殺,但是讓王仲濤照着周益齋的罰額交了罰款。這事辦的,想讓王仲濤不恨盛子瑾都不行。
一聽說盛子瑾要到靈北來調停,許志遠馬上招來了周益齋、王仲濤、柏逸蓀三個大地主。
時間緊迫,許志遠也來不及搞什麼席面招待他們了,直接說道:“報仇的機會來了。盛子瑾要到靈北來,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活着回去。”
許志遠是王仲濤的內弟,他的岳父也就是王仲濤的父親曾經當過泗縣財政局長,許志遠、周益齋、王仲濤、柏逸蓀都是拐彎親戚,屬於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係。
這當過實權肥缺的人家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樣,把官位看得比命還重。盛子瑾要免掉許志遠的靈璧縣長職位,等於是斷了這一大家人的財路,自然是要同仇敵愾了。
仔細算計了半天,根據盛來往靈璧必走劉圩小灣的規律,決定在小灣設伏,幹掉盛子瑾一行。
聽了許志遠的話,王仲濤馬上問:“姐夫,消息可靠麼?”
許志遠點點頭。
王仲濤一把扯開綢子短袖的鈕釦,大聲說道:“幹!機會稍縱即逝,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沒有什麼好商量的!”
許志遠又繼續打氣:“盛子瑾不但惹了我們,也違背了黨國利益。我們是沒有電臺,無法和廖磊主席聯繫。如果廖磊主席知道盛子瑾和八路軍搞聯合,一定會將他撤職法辦的。我們這是替省政府處理反動分子,名正言順。事成後,我們還要到立煌縣去報告,讓省政府給我們記功。”
周益齋、柏逸蓀和許志遠、王仲濤一樣,對盛子瑾已經恨之入骨了,根本就不需要許志遠再做更多的動員。而且,他們都清楚,這兵荒馬亂的,殺了盛子瑾,沒有人會知道是他們乾的。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大不了他們逃到津浦路西去,投奔桂系。桂系對盛子瑾不感興趣,絕對不會追究他們的。因此,陰謀很快就形成了。
這事許志遠不能直接動手,他畢竟是政府正式任命的官員,刺殺上峰長官那是很嚴重的罪名,不好開脫的。再說,他要一鼓作氣擊敗黎純一部,沒有時間和精力來辦這件事。事實上也不用許志遠動手,有他暗中支持就行了,具體的行動周益齋、王仲濤、柏逸蓀三個人就承擔了。他們每個人都有二、三百人的武裝,武器也很好。實施伏擊的話,盛子瑾部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小灣村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就在濉河邊。
盛子瑾和江上青生怕到的晚了,許志遠把黎純一部給消滅了。所以,一路上不停地催促隨行的警衛連加快度。
這盛子瑾不愧是黃埔六期畢業的,軍事素質很過硬。一路上健步如飛,比士兵們的度還快。
江上青沒有軍事鬥爭經驗,如果換成張愛萍,絕對不會這麼冒失。最起碼也要向劉一民報告一聲,等到批准後再行動。皖東北這麼多八路軍主力部隊,隨便派個團,都能把許志遠、陳國柱嚇得屁滾尿流,哪裡用得着盛子瑾的沒有什麼戰鬥力的部隊出面武力調停麼!要是八路軍主力出面,就可以一舉整編許志遠、黎純一的部隊,省去多少麻煩事。
部隊行軍快到小灣村的時候,盛子瑾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大聲喊道:“弟兄們,加把勁。到小灣村可以休息十分鐘。”
天氣太熱,士兵們都是汗流浹背,急着趕到小灣村休息一下,喝一口冰涼冰涼的水,最好能洗把臉。盛子瑾這一喊,大家的勁頭又上來了,開始小跑了。
就在這個時候,路邊禾苗掩護下的一道水渠裡,王仲濤、周益齋、柏逸蓀三個人聚在一起,都爬在水渠沿上。在他們的左右兩翼,部署着六、七百人,黑洞洞的槍口瞄向了一路跑來的盛子瑾的部隊。
眼看着盛子瑾和他的衛隊進入伏擊圈了,王仲濤獰笑一下,惡狠狠地喊道:“打!”
盛子瑾部的士兵們眼瞅着就要進小灣村了,一心都在盼着進村後休息呢,哪裡會想到有埋伏。突然爆的激烈的槍聲,把隊伍一下子就撕裂開了,士兵們一下就被打懵了。
盛子瑾穿的是便衣,江上青穿的是軍裝,王仲濤、周益齋、柏逸蓀的地主武裝都是一些家丁、團練,不認識盛子瑾,把穿軍裝的江上青當成了盛子瑾。因此,江上青在第一時間就身中數彈,倒在了地上,鮮血浸透了路上的黃土。
盛子瑾一見遇到伏擊,馬上爬到地上,掏出手槍就開始射擊,邊打邊喊士兵們臥倒反擊。
讓盛子瑾想不到的是,他帶的警衛連都是到皖東北後拉起來的新部隊,和正規軍、八路軍主力沒法比。槍聲一響,除了犧牲的,剩下的都散了,後面的朝來路方向跑,前面的朝小灣村裡跑,跑不掉的乾脆就往濉河邊跑,想跳進濉河逃命。沒有人想到他們的職責是保護專員,更沒有人會堅決反擊,掩護專員撤退。
眼見着警衛連散夥了,再不跑的話就要當俘虜了,盛子瑾轉身看了一眼江上青等人的遺體,流下了幾滴悔恨的淚水,幾個翻滾,向濉河邊跑去。
王仲濤、周益齋、柏逸蓀都是惡霸地主,殺的人多去了,心狠着呢。一見盛子瑾的衛隊潰散,命令機槍掃射,掩殺這些潰兵。然後又下令追擊,務必不讓一個人漏網。
盛子瑾走投無路,一狠心,縱深跳進了滾滾濉河。還不錯,正好遇到一塊漂浮在水面上的柳木板,盛子瑾心裡暗道天不絕我,抱着木板向河南遊去,僥倖揀了條命。
戰鬥結束了,王仲濤、周益齋、柏逸蓀三人鑽了出來,去檢查盛子瑾的屍體。結果一檢查,才現沒有盛子瑾的屍體,打死的是盛子瑾的秘書、皖東北軍政學校副校長江上青。這下幾個惡棍慌了,他們知道江上青就是盛子瑾拉來的,眼下八路軍主力在皖東北橫掃日僞軍,殺了大官意味着什麼,他們很清楚。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下令把江上青和被打死的盛子瑾部官兵遺體扔進濉河,慌慌張張帶着隊伍撤了,跑去向許志遠報告去了。
許志遠此時正和陳國柱聯合,對黎純一部起攻擊。
這黎純一部確實沒有戰鬥力,不經打,一個團的兵力很快就垮了。黎純一本人帶着幾十個殘兵向津浦路方向逃去,看樣子是要趁夜間偷越鐵路,到路西去了。
許志遠正在得意,就接到了王仲濤、周益齋、柏逸蓀的報告。一聽說盛子瑾沒死,打死了有名的江上青,許志遠就慌了,什麼都不顧了,馬上讓王仲濤、周益齋、柏逸蓀回去收拾,隨他向路西逃跑。至於陳國柱,打敗了黎純一,收編了一批散兵,繳獲了大量資財,已經心滿意足了。見許志遠要跑,陳國柱也撒丫子跑路了,向蕭縣方向撤退了。
偌大個靈北地面,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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