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垂首不敢去看康哲,輕聲道:“我說,我給人當過三十三侍妾。”康哲嘴角含笑,充耳不聞似的,拉過她的手。
蘇依遲疑的擡起頭,偷偷瞄了一眼康哲,見他臉色並無異狀,又加重聲音重複道:“我說……”
“噓!別說,”康哲食指堵在蘇依嘴上,眼中滿是心疼,“你只告訴我,心還在麼?”蘇依頓時心顫不已,盯着康哲,凝噎無聲的點點頭,看着他將鑽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康哲的吻蜻蜓點水般在她的脣上掠過,笑意溢滿他的眉眼,魅惑的看着她。蘇依看得恍然失神,仿似回到了當年,學校的梧桐樹下,他訝然的看着她,“你竟不知道我喜歡你很久了麼!”
細算來,他們已然相戀了半生。
“阿哲吶!”
“恩?”
“你,後悔不?從認識我開始,到跟我來這裡。”
“怎麼,依兒後悔了?給我戴上戒指,你想後悔都來不及了哦。”康哲停頓一下,笑看着蘇依,將錦盒遞到蘇依眼前。
“哎!其實我也很無奈啊,某些有權有勢的人傾全族之力,強搶一個有夫之婦,我一個小小弱女子有什麼辦法呢,以卵擊石那麼不明智的做法我又做不出來,只好,從了吧。”蘇依,一邊叨叨不停,一邊取出錦盒裡的戒指鑽進康哲修長白皙的指間。
見康哲笑得那麼沒節操,一旁康齊看的是目瞪口呆。摺子掉在地上渾然不覺,要不是那麼多人盯着,他一個衝動,肯定會竄上去打兩巴掌,難不成那破棺材真那麼靈驗!
“臭小子看什麼看!快點送入洞房了啊!”康哲怒視一眼康齊,催促道。蘇依頓時滿眼黑線。他這是多急,好好的西式的婚禮!
康齊回神,慌亂的跟着說了一通,躬身去撿地上的摺子,胸前十字架滑落。
蘇依伸手一接,笑道:“既是神聖的東西,就得神聖的供養,怎麼隨便與人,丫給我好好戴着!”康哲連連稱是,滿眼寵溺的將蘇依攬在懷裡。
熟悉的溫柔撲面而來。蘇依頓時淚眼盈盈。
“想不想更刺激一點?”蘇依不明所以的擡起頭,正說着,康哲已抱起她。朝大殿的高處飛去,伴隨着一聲孩子似的驚呼。
“太爺,你看看,平日最數這孩子穩妥,怎麼今日就這麼……”大夫人埋怨道。
“不也就只有今日了麼……”康氏族長拄着龍頭柺杖。風燭殘年般艱難起身,“別摔傷了就好,讓人都撤了吧!準備好今夜的家宴和洞房事宜,這可怠慢不得。司冥,請各掌事來一下地下棺殿,咳咳!”
康氏族長正待邁步。就見一人急匆匆跑來,稟報道:“太爺!抓住一個外來者,他自稱是……七少夫人的哥哥。”這人微微遲疑。這婚禮剛辦完,照理是應改口的。
“帶上來。”康氏族長又是一陣輕咳,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的樣子。
南宮栩牧給疾風簡單處理下傷口,便隻身前來,見到璟天殿上男子時目光頓時一凝。竟然是他!
這人若留着,日後必將是他的勁敵!南宮栩牧如是想着。突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眼底升起一股怒火,猛地看向蘇依,目光灼灼,手上青筋暴突:“該死的丫頭!”
他竟不知她有這朝秦暮楚的本事!這就是你的愛,你的命中註定麼!這麼快就移情別戀!南宮栩牧忍者痛,下意識的看了眼玄夜所在的方向,眼角劃過一抹狠絕之色,上次既能讓你勞燕分飛,這次便能讓你天人永訣!
既然如此深刻,深刻到心痛,索性讓你更深刻些!反正他得不到的,那就誰也別想得到!
“來這何人?爾敢私自擅闖康府!”
“依兒是我的小妹!不過一場相送,康家竟如此百般阻撓,是何居心?”南宮栩牧收回追隨那白衣身影而去的視線,言詞確確道。
康鳴看着南宮栩牧,眼中閃過一絲遲疑,這人真夠膽大妄爲!只是哲少爺安排的任務沒有完成,一會少不了負荊請罪。
康氏老祖上下打量南宮栩牧,許久,悵然嘆息道:“故人之子……鬆開他吧,安排客房,好生招待着。此乃天意吶!”南宮栩牧登時愣住,卻見康氏老祖不作解釋,轉身蹣跚而去。
看着人羣各自散去,康鳴走上前,眼神鷹厲道:“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做出什麼傷害公子的事,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南宮栩牧冷眼橫掃,不搭康鳴的茬,看着不遠處玄夜徑自走來,站定一旁,卻擺出跟他不一夥的樣子。
康鳴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不放心的樣子,轉身眼中卻閃過一抹異樣。這眼神南宮栩牧並不陌生,正屬於那船上所見的無憂島主!
山裡夜早,康鳴安置好兩人,已是日薄西山,而屋裡兩個玩鬧累了,正躺在牀上膩歪的人卻渾然不覺。
“阿哲……額,老公啊,能不能給我說說康家那口破棺材到底怎麼回事呀?”蘇依討好似的問道,她可不想他們再一次分開得不明不白。
卻見康哲眉頭一挑,湊近蘇依,眼睛在她全身上下打量一遍,曖昧的問道:“竟敢不相信你老公我?”
“額……相信,相信!怎麼可能不相信!誰敢不相信我第一個跳出來滅了他!消火,消火哈。”蘇依伸出小手在康哲胸前安撫着。
直到耳畔傳來粗重的呼吸,蘇依倏地面色潮紅,乾笑兩聲,尷尬的退了開。這十多年孩提生涯,貌似她忘了很多事。
瞟了一眼康哲漲紅的臉,蘇依燦燦問道:“那個,你今年多大?我週年十一,虛十二,太小了點哈?”這說出來的話,她自己都覺得怪異。
康哲深吸口氣看向她,蘇依正心虛,哪敢正視回去,只聽他悶悶的說道:“十八!”
額,這麼好的年紀,要是她穿過來也是這年紀就好了,蘇依微微可惜的想到,那麼多美男啊!
突然幾下爆慄,蘇依委屈的擡頭看去,康哲咬着牙恨恨道:“我可是爲某人守身三十年呢!”
蘇依力不從心的小聲反駁道:“哪有!還差幾年呢……”
“四捨五入!”康哲滿頭黑線的吼道,當年悔不該說那一句,喜歡你很久了,否則怎麼會縱容出這麼一個刺蝟似的丫頭!
有時很敏感,有時很大條,蜷成團以爲多可憐可愛呢,卻是頑皮起來扎人,堅強起來誰也奈何不了。更可氣的是,看見漂亮的人拉不動腿,不管男的女的,偏偏又是愛極了他,跟花心蘿蔔還不能比!
“那這麼多年,你怎麼解決的哦?”蘇依湊到康哲眼前,扭着頭,一臉好奇卻滿眼心疼的問道。
康哲不自在的別開頭:“你又不管我。”
一句話差點沒讓蘇依哭出來:“那老婆今晚好好服侍你,好不?”
蘇依說着就要動手,外面卻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手不由一頓,眉頭微皺,不悅道:“不是都送入洞房了麼,怎麼還有不識趣的。”
“噗!”康哲不禁笑出聲,捏捏蘇依的小臉道:“到底誰飢渴啊?換身衣服走啦,家宴要開始了,那些你最受不了的七大姑八大姨啊!”
蘇依咬着嘴脣,眉頭緊鎖道:“那你幫我不?”她極度不喜歡那種場合,甚至可以說是厭惡,那些虛假的令人歡喜不起來的人!
康哲卻只是無奈的搖搖頭,似嘆息又似惆悵,有一層蘇依不懂的含義。
前世他還是會幫一些的,總說嫁給一個人,就是嫁給一個陌生的家庭,日後總要自己獨當一面的,可她終究沒有練成那種八面玲瓏的面具,就來了這裡,兜兜轉轉卻還是要面對。
果然,敲門進來清一色的美女,恭敬的行完禮,當頭的就說:“家宴馬上開始,大夫人請七少爺和七少奶奶換好衣服過去。”
雖說恭敬,但那美女卻未正眼看蘇依,只貌似無意的在康哲身上掠過,蘇依頓時瞭然,自己是棺材選的,又是這等年紀,會有人看得起纔怪,而且眼前這女子,只怕對康哲也是有些心思的,只是沒成想他竟被棺材選中了。
蘇依換下一身與康哲相配的大紅色喜服,由他一路手牽着來到家宴處。廳很大,桌子甚至都擺到了院裡,到處紅的耀眼,卻讓蘇依感到濃濃的悲涼,這些人的表情遠沒有那麼喜慶。
古人重禮,除了康哲爭取來的西式婚禮,晚宴的座次排列很是嚴謹,其間各種說法,蘇依自是不知。
見兩人來到,席間衆人皆起身注目。蘇依微微有些不自然,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力道,心中頓時一暖,擡眼笑看身畔的男子,眼中流轉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光華,心像飛起來似的。
她想,那便是幸福的痕跡。
卻在看到兩尊熟悉的身影時,笑容微微凝滯,心尖驀地傳來刺痛感,她已然分不清這痛是來自身的還是心的,只有手上傳來的觸感能讓她心安,仿似只要跟着他,她就不會迷失。
對上康哲詢問的眼神,蘇依聳聳肩,對於那兩個眨眼已不見的人,這一時半會兒可解釋不完。康哲勾脣,瞭然似的牽着蘇依,邁步前行。
那笑意讓蘇依有些恍然,此時的康哲微微陌生,竟與記憶中的另一人有些重合,錯身的瞬間,她淡然一笑,掩飾起臉上浮現的不自然。
看來,記憶太多也不是好事,容易混淆片段,蘇依淡淡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