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宛月又來了。
蝮蛇跟着,還帶着虞素婷和穆卿。
蘇依躺在地上,見兩人似突然如鯁在喉,對視一眼無聲落淚,便故作輕鬆的笑道:“來了。是要走了麼?過來扶我一下,躺了這些天,快僵成木頭了。”
虞素婷走上前,與穆卿一同扶起蘇依,靠在自己肩上,強裝笑顏:“玖兒這樣子,讓我們情何以堪呢。”
穆卿沉默的看着蘇依,眼中晶瑩。
蘇依拉過兩人的手,扯着嘴角:“我很好,你們放心便是。她們兩個沒來吶。”
雖然很明顯,她卻不得不借此舒緩心中的落寞。
她們告訴她說,沈墨要跟青蛇同生共死,玉瀾兒覺得待在宮裡挺好。
蘇依點點頭,她一早就有這感覺,很多人強留不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俗緣,暗暗嘆息一聲,擡頭問宛月道:“你們要把她們送去哪?”
宛月道:“爺說,你來決定,讓我們聽你的。”
蘇依一愣,眸中詫異散去,轉而看着虞素婷和穆卿道:“四國之內,你們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只見兩人眸光黯然。虞素婷道:“離開這裡,我與卿兒便是無根之人,去哪裡又有何不同。”
“可是後悔?”蘇依問道,她希望她們過得更好,只是給你們一個選擇的餘地,去或留全在於她們自己的心意。
穆卿抿嘴搖頭道:“不曾,原本在這裡就沒有家,即便沒有隔着這宮門高牆,府裡的家人也不曾過問,良人亦非良人。如此孤獨終老,還不如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何況還有虞姐姐相依相靠,總好過這裡的。”
蘇依舒了一口氣,笑道:“你們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既然你們不說去哪。那我便推薦一個地方。你們或許會想去。”
兩人看着蘇依,等她下文。
“聽書上說,東庭的花都四季花開又溫暖如春,我之前倒是想去看一來着。”
虞素婷嗤嗤一笑:“既然玖兒都說好。那便是極好的地方了,看你這一臉神往的模樣,想必早晚要去看看的。我們便去哪裡等你好了。卿兒以爲呢?”
蘇依見穆卿輕輕頷首,欣然道:“這一別也不知能否再見,你兩個要好生扶持。等我此間事了便去花都尋你們。”
穆卿擡眼,滿目憂傷,看着蘇依道:“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當真不知道,世間竟有如你一般的女子,明明年不經事,偏偏這般看透滄海。”
蘇依哈哈一笑。揮去那些離愁別緒,開玩笑道:“那是佛與我有緣。花都可有十二花郡。你們可仔細選好了。我這麼通靈的人,若有那麼一個花配我這性情,我興許真能去到那了。”
虞素婷淡淡道:“玖兒真能插科打諢,我們這麼心疼,你卻一再玩笑。”
“既如此,你們便成了我的意吧,”蘇依看着兩人,有些嚮往的說道,“穆卿開個繡樓,素素辦家茶館,等我去了弄間花店,若是沈墨和青蛇也去,就讓他們置辦家酒樓,瀾兒要去呢再添個青樓賭場啥的,到時候我再舉辦個花美男大賽,給你們找個如意郎,嘿嘿......”
額!蘇依見幾人一頭黑線的樣子,訕笑幾聲,對宛月正色道:“那個,就這樣決定了。宛月把她們護送到花都,選一處風景好的繁華之地置辦幾個產業,再買些僕從護院的,這樣我就安心了。至於具體出資的問題,宛月給你家主子彙報一聲比較好哈。”
宛月瞪着蘇依,似乎對蘇依的行徑感到不齒,磨着牙不說話,轉身邁出柴房。
蝮蛇深深看了眼蘇依,對虞素婷和穆卿道:“走吧!”
二人起身拜別蘇依,跟在蝮蛇身後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幾次。
蘇依不耐煩的擺擺手,直到門再次關上,門外沒有聲響,臉色猛然垮了下來。這些人都是牽制她的很好方式,她絕不會認爲南宮栩牧會真的放她們離開,與其讓人暗地跟着,又過得那麼艱苦,還不如這樣光明正大的,來得舒坦些。
後半夜,西南反向火光沖天,聽聲音像是哪個宮裡走水了,蘇依想東想西終是沒有成眠。
第二日,芍香照例來了,卻不是爲送飯上藥,同來的還有還有幾名宮人。
爲首的是丹貴妃身邊的人,就是當初在鳳舞宮因她而跪地求饒的女子。
只見她趾高氣昂的站在門外,看樣子很得丹貴妃器重,步搖朱釵錦緞華服比剛進宮的才人都豔上幾分,正眼不瞧蘇依,對芍香和另一丫鬟道:“你們兩個,去把她打扮清楚,好模好樣的扶出來,別在聖上面前損了主子的面兒。”
“是。”
蘇依睡意懨懨的由着她們拾掇,又迷迷糊糊地被她們架到前面,放在鳳舞宮正殿的地上,她已經無可計較的,由着他的意便好。
她臉貼在地上,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細縫,只見殿前的鳳椅上,丹貴妃與南宮栩牧濃情蜜意。她只看了一眼,就深覺無趣的閉上眼。
丹貴妃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之前她連乾坤宮的門都踏不半步,現在倒好,後宮的女人沒一個比她更風頭,她本想炫耀一番,蘇依卻是這樣一幅不屑搭理的神色,她怎能嚥下這口氣!
“殿下,她來了?”丹貴妃黏在南宮栩牧身上,春目含情道。
南宮栩牧似剛看到蘇依似的,轉頭瞥了一眼又收回視線,皺一下眉,冷冷道:“怎麼竟還活着,孤本以爲愛妃只是說說而已呢。對了,昨夜走水的事情,愛妃覺得該如何處理?”
“聽說,那素婷姐姐和穆卿姐姐很早就跟了聖上的,雖無子嗣,但丹兒以爲聖上應好生安葬,並給其家人些恩德。”
“丹兒處處仁德,孤甚爲寬慰,等你兄長平了棲南叛亂回朝,孤將大封天下,許丹兒以後位!”
丹貴妃身子一震,捂着嘴,不可置信的望着一臉笑意的南宮栩牧。
南宮栩牧執起丹貴妃的手,起身道:“我們去看看那兩隻癡情的狐狸。”
“那她呢?”丹貴妃掃了一眼蘇依,如果南宮栩牧不再提起這賤人,她會立馬派人把她殺人滅跡,省的看着鬧心。
“丹兒不是心疼那隻白狐麼?讓她喂。若是吃東西,就暫且饒了她,若是不吃,”南宮栩牧目光如刀,掃過蘇依,“斬立決!”
丹貴妃瑟瑟的縮了一下,她怎麼會心疼一直狐狸,只是想做一件狐毛圍領,卻維諾道:“太可怖了,丹兒怕。”
“好好,聽愛妃的!”南宮栩牧大笑幾聲,挎着嬌滴滴的丹妃步出大殿。
接着有人進來架起蘇依,拖跟在兩人車攆後不遠,朝野林園行去。
上次蘇依是被弄暈了綁進去的,這次終於看清,這裡很大,像一個野生動物園,有很多奇珍異類,她卻沒有心思讚歎,南宮栩牧兩次提到白狐,似意有所指,她隱隱有些不安,會不會是小白呢?
蘇依自嘲的搖頭,暗歎自己如一隻驚弓之鳥,小白按說應在瑤玥那裡,不可能千山萬水的來到這裡纔是,何況還跟着一個紅狐。
在見到籠子的那一刻,蘇依身體卻不由僵住,看着皮毛暗沉無光,無力的趴在裡面的小白,心尖一陣戰慄。
不知哪來的力氣和勇氣,推開攙扶的宮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小白!”卻見那紅狐狸一躍而起,擋在前面齜牙咧嘴。
“打開籠子!”南宮栩牧的聲音適時想起,蘇依連忙鑽了進去,紅狐卻不依不饒。
正僵持不下,小白突然睜開眼睛,低吼一聲,紅狐竟乖乖讓開路,退到一旁!
蘇依上前抱起小白,顫聲道:“你,這是怎麼了?”小白只是嗚嗚一聲,在蘇依身上輕輕蹭了兩下。
丹貴妃有些不解,遲疑的擡頭看着南宮栩牧墨色陰沉的眸子,垂首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她總覺的他對她不同,他似乎知道這狐狸跟這賤丫頭的關係,故意帶她來似的。她越看心越難平靜,覺得若是不盡早除了蘇依,她將永無寧日。
“聖上,白狐快不行了麼?”丹貴妃說道,隱隱有一絲幸災樂禍。
蘇依猛然扭頭,狠狠的瞪了一眼丹貴妃,轉頭道:“南宮栩牧!你對小白做了什麼?它怎麼會在這裡。”
“你竟敢忤逆聖上,來人,把這丫頭......”丹貴妃一聲厲喝。
“慢着,”南宮栩牧安撫一下丹貴妃,勾脣笑道,“藩王獻來的賀禮而已。怎麼,你能救它?”
他似乎並不意外她會醫術,倒是蘇依一愣,鬼使神差道:“你想怎樣?”
“答應我一個要求,我便讓你救它!”南宮栩牧耳朵輕微一動,突然眸光一沉,冷酷至極道。
蘇依微微詫異,卻想也不想的點頭,只聽南宮栩牧道:“我要你,嫁給千源!”
丹貴妃頓時目瞪口呆,她聽父親說過一些他的事情,本以爲是他跟她有牽連,竟不料是這種結果,而他竟毫不避諱的讓自己知道,丹貴妃眼神一瞟,心底有絲喜悅,他如果真的如此待她,她一定會讓父親好好輔佐他。
“千源怎麼了?”蘇依也有點暈,他怎麼會突然提到千源,在他的計劃裡,不該是讓嶽丹虐待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