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之外有淡淡的微光灑在蔣馨凝的臉上,讓她原本清冷的五官變得棱角分明起來。
她緊皺着的眉頭,顯得神色更爲嚴肅,而那雙眼睛,噙着略微擔憂的光芒,彷彿有暗涌涌動一般。
鮮少見到蔣馨凝這個樣子,莊榮晨心頭微微一震,一時間也沒有再說話了。
“我總覺得最近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這一次慕容綾之死必然會延伸出更爲嚴重的後果,勢必要牽扯朝政,你我都該小心纔是。”蔣馨凝如是說道,皺緊的眉頭沒有鬆開。
莊榮晨自然明白蔣馨凝在擔心什麼,他伸手握住了蔣馨凝的手,堅定的對她說道:“不必擔心,有任何事情,你我都一起面對。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有我在你身邊。”
蔣馨凝看着莊榮晨的眼睛,亦認真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知道,莊榮晨,是唯一能夠站在她身邊的人。
但是慕容綾已死,勢必牽連諸多,蔣馨凝知道這背後的人,必然是想要把事情鬧大,混亂天下,背後隱藏着更大的陰謀。
即使這個人目前仍舊是一團迷霧,身份無從得知,但是蔣馨凝心頭亦是有自己的定論,眼下她要做的,唯有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了。
不過蔣馨凝到底是低估了事情的嚴重程度,慕容綾的死,對於某些人來說,的確只是導火索而已,隨後的事情,更像是引發了某種效應一般,一發而不可收拾。
成爲七皇子妃之後,蔣馨凝自然居住於皇宮之中,而蔣府對於她來說,也只是孃家而已,雖然可以聯繫,卻不可長期走動,這便是等級尊卑。
可即使是如此,蔣府的內務變換,一切也都在蔣馨凝的掌控之中,原本也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的。
可是,噩耗來的太快,根本沒有給她一點準備的時間,就如同風捲殘雲一般,迅速的席捲了蔣府。
起來的那日,天色還是灰濛濛的,頭天落下雪來,雖然不曾在地上堆積起銀白,可到底讓空氣變得寒涼了許多。
於鏡前修容的時候,莊榮晨颳了一下蔣馨凝紅紅的鼻頭,寵溺的嗔怪道:“叫你多穿點衣服,你卻非是不聽,現在凍壞了吧?”
這般寵溺的話語,叫蔣馨凝臉色一紅,下意識的就要反駁。
正在這個時候,內殿的門卻猛然被衝了開來,莊榮晨手下的侍衛氣喘吁吁的衝了進來,氣息不勻,面色潮紅,喘着氣指着蔣馨凝,卻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莊榮晨皺了眉頭,猛然站了起來,大聲呵斥道:“沒有長眼睛麼?這裡是什麼地方?沒有我和皇妃的允許,你也敢隨隨便便的闖進來?”
蔣馨凝看着那侍衛的臉色,不知爲何,只覺得眼皮一跳,下意識的就攥緊了袖口,一種不安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逐漸蔓延了開來。
“回稟七殿下和娘娘,大事不好了!”那侍衛頹然跪地,大聲的說道。
“發生什麼事情了?”莊榮晨冷冷的問道,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蔣馨凝不着痕跡的看了那侍衛一眼,抿着嘴脣沒有說話。
侍衛惴惴不安的看了蔣馨凝一眼,緩緩的低下頭去,就連聲音也低了下來,只喃喃的說道:“相國大人出事了,方纔在朝中相國大人因爲邊疆之患一言不合,衝撞了陛下,陛下一怒之下下令搜查相國府,竟然從相國府的書房裡搜出了通敵叛國的書信和信物,竟是發現相國大人和金國秘密
來往許久……陛下大怒之下已經把相國大人收押監牢,把相國府所有家眷軟禁其中了!”
“這不可能!怎麼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莊榮晨怒聲呵斥,神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猛然轉頭,扶住了蔣馨凝,柔聲在她的耳畔安慰,低聲說道:“會沒事的,怎會發展到如此嚴重呢?”
蔣馨凝此刻沒有尖叫,亦是沒有失態,只是她的臉色,比那蒼茫的天色還要慘白。
“看來是躲不過了,竟然要從我的家人下手,看來這一出招就狠毒的很啊!”蔣馨凝喃喃的說道,手指幾乎要嵌入掌心,她的眸子,如同蒙上了一層霧氣一般,此刻深邃迷離的如同漩渦一般。
每一次見到蔣馨凝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候,莊榮晨心頭都會有些不安,此時他只能抱緊了蔣馨凝,連聲安慰道:“凝兒你不要太擔心了,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誤會,放心,把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就是,我一定會讓岳父他們都好好的。”
蔣馨凝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氣,眼中依舊帶着奇異的光芒,她轉頭對那侍衛說道:“可否勞煩你一下?”
侍衛連忙說道:“爲皇妃娘娘效勞是屬下的榮幸。”
蔣馨凝看着他,淡淡的說道:“你負責仔細留意着府上的情況,和我的婢女聯繫,千萬不能讓府上的剩餘的人,再出現什麼閃失,尤其是老夫人和我母親。”
那侍衛本是莊榮晨的貼身侍衛,對於這所有的事情和動向,自然也是打探的十分清楚,聽得蔣馨凝這麼說,他不由得低聲說道:“據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老夫人就暈了過去,夫人也狀況不佳,好像舊病復發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那侍衛也是眼神閃爍,幾乎說不出話來。
蔣馨凝心頭一痛,她知道老夫人和秦氏必然是難以接受這個消息,就是她,此刻也覺得頭痛欲裂!
但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她知道,她是斷然不能感情用事,立刻回到蔣府去探望的,皇帝正在氣頭上,只怕她這麼做,會立即引起衆怒!
她不能再讓自己處於險境,若是她都出事了,蔣家真的沒有救了。
她唯有鎮定下來,才能扭轉困局,拯救蔣府於爲難之中。
當下,忍着再大的心痛,蔣馨凝也迅速的靜下了心來,對那侍衛說道:“你只需要找到我的大哥蔣傅桓,吩咐她好生照顧即可,其餘的,便不必你操心了。”
那侍衛回答了是,蔣馨凝便揮手讓他出去了。
莊榮晨看着蔣馨凝此刻的臉色,單薄的身影,心中萬分的擔心,生怕她撐不住倒了下去。
“一切都還有我,即使這天塌了下來,也有我給你撐着,你不要害怕。”扶着蔣馨凝柔弱的肩膀,莊榮晨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
雖然他的語調平和,但是他說出口的話,卻是讓人聽在耳中,安穩的多。
蔣馨凝轉頭看了他一眼,眼中亦是有着暖融之意,只頷首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倒下去的,這些人不是要玩麼?那我就陪他們好好玩玩。”
最後的一場遊戲,雙方的籌碼都要夠大,纔好玩。
“那好,我也陪你玩。”莊榮晨微微一笑,對她說道。
蔣馨凝點了點頭,對莊榮晨說道:“當下,必須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莊榮晨頷首,亦說道:“那是自然,你放心,我馬上就去調查
,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蔣馨凝閉了閉眼睛,點了點頭。
其實在她的心中,已經大致能猜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最大的受益人到底是誰?不僅僅是推手,而是那幕後黑手。
而下了這麼大一盤棋,不僅能除掉她,甚至還能夠成功登頂的人,也是寥寥可數了。
萬萬沒有想到,她曾經想過放棄復仇,但是到了最後,她和他之間,還會有這麼一場精彩的博弈。
很好,那就讓這一切,在這裡開始,也在這裡結束吧。
她原本要這一條命,就算是再次豁出自己的性命,她也不在乎了!
國之禍喪,患亂不斷,整個朝廷都瀰漫着一股愁雲慘淡的氛圍,大燕賠禮道歉,甚至已經修書一封,但是金國卻遲遲沒有答覆,更是給此時的大燕,蒙上了一層陰霾。
到了這個時候,便唯有一場喜事,才能夠沖淡這本是不虞的氛圍。
莊榮晨如今也已經娶親,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莊蕭晨一個了。
莊蕭晨的大喜之日也很快定了下來,正是在這三日之後。
整個京都的百姓,紛紛都在議論,莊蕭晨可謂是豔福不淺,同時迎娶兩個美嬌娘過門。
不僅是這寧安王府的和碩郡主,甚至相國府的大小姐蔣馨瑤,雙雙嫁給了莊蕭晨。
一個是身份尊貴的郡主,一個是美豔無雙的小姐,自然是引人羨慕的婚事。當然,這其中也只有莊蕭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他倒是渾不在意,畢竟這一門婚事若是不能給他帶來好處的話,他自然也不會答應了。
而眼下,顯然這場婚事能夠給他創造的機會,是他喜聞樂見的。
這一場婚事,自然是舉國歡慶,整個國家上上下下,張燈結綵,百姓觀禮三日,開倉賑糧兩天,可謂是這大燕迄今爲止最爲風光的婚事,甚至超過了蔣馨凝和莊蕭晨的喜事。
當然,無論是蔣馨凝還是莊蕭晨,都是絲毫不在意的。
皇宮裡外,喜氣洋洋,幾乎每一個宮人侍衛,都穿上了紅色的絨裝,這一抹亮眼的紅色,也爲原本低靡的宮中氛圍,帶來了一絲喜氣的感覺。
大宴此次設置在較爲偏僻的長樂行宮。
這地點,是莊蕭晨親自選擇的,而他給出的解釋,是取這長樂行宮的美好用意,更是因爲這行宮位置廣闊,方便容納這所有的賓客。
皇帝原本這幾日心情煩亂,對於此次莊蕭晨的婚事也不甚過問,只撒手讓他自己去做主了。
夜間八時,宴會正式開始。
隨着宮廷御用的奏樂隊伍奏起了喜氣熱鬧的曲子,所有的賓客也都陸陸續續到了場來。
蔣馨凝神色平靜,只穿着一襲粉紅的百褶紗裙,上面套着雪狐的大氅,挽起了一絲不苟的髮髻,在莊榮晨的陪同下緩緩到達了長樂行宮。
莊榮晨率先到場上和其他的大臣寒暄,蔣馨凝也不上前打擾,只獨自一人往位子上走去。
才一落座,她就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擡頭一看,正見得慕容暄坐在不遠處,冷冷的看着她。
那雙眼睛所包含的內容,複雜的很,蔣馨凝心頭一動,下意識的要仔細看看,卻發現對方已經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視線。
慕容暄認定了她殺了慕容綾,多說也是無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