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奶孃的手藝一直很好,小姐也很喜歡奶孃做的糕點甜食,但小姐服藥之前,的確不適宜吃過多的點心,不僅是容易引起腹脹,更爲嚴重的是容易和那藥性衝突,從而產生不良的效果,希望小姐以後注意了。“
月兒一口氣把這所有話都說完,倒是一時間禁了聲,低下頭不敢再言語,雙手侷促不安的捏着衣服的角邊,心如擂鼓。
這番她實在是膽大妄爲,作爲一個奴婢去卻敢去指責主子的不是!她約莫也的確是不想活了!
但是月兒一貫都是仗義執言,心直口快,作爲蔣馨凝身邊的婢女,她的確是有責任必須要提醒小姐啊!
蔣馨凝手指一頓,眸光不動聲色的對上眼前侷促的月兒。
眼眶竟是微微泛紅,月兒的確還是以前那個性子,一點都沒有變化。
她以前受不得月兒這般直言不諱,經常責罰於她,也從來不聽她的勸告,很快就打發了她離去。
但是如今,聽着同樣熟悉的話語,蔣馨凝卻是心頭一梗,差點就要流下淚來。
月兒,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着她啊!她現在真的能夠感受到了。
“月兒,你過來!“蔣馨凝深吸一口氣,朝月兒招手說道。
月兒心頭咯噔一聲,只以爲是徹底惹怒了蔣馨凝,此番要過去受罰,當即只是把雙眼狠狠一閉,便視死如歸的走了過去。
那知道預料之內的責罰沒有,巴掌沒有,睜眼卻是蔣馨凝笑嘻嘻的把手上的一個纏絲碧玉鐲子退了下來,給她帶上。
月兒大吃一驚,正要拒絕:“這麼貴重的東西奴婢怎麼能要呢!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月兒連連擺手。
“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蔣馨凝卻是不由分說就把那鐲子帶在了月兒的手腕上,只擡頭微微一笑,眼中亮晶晶的。
“月兒,謝謝你!“
月兒一愣,心中猛然激盪了起來。
“我希望,你能夠一直呆在我的身邊,永遠不離開我!“蔣馨凝低聲說道,像是說給月兒聽,卻也像是說給自己。
月兒一時間也是淚眼朦朧,心中感動的情緒無以復加,當即只是連連點頭,道:“小小姐放心,奴婢這一輩子,永遠不會背叛小小姐!即使是死了,也要做一個跟在小小姐身邊的鬼!“
聽得月兒這麼說,蔣馨凝不由得噗嗤一笑,點了點眼前丫頭的鼻子說道:“古靈精怪!哪有說這死了的話,可真是忌諱!“
月兒也不好意思的一笑,旋即吐了吐舌頭。
兩人如今倒不像是主僕,更像是姐妹一般,這也是,蔣馨凝一直衷心追求的。
兩人又閒話了幾句,月兒便退了出去,她好要把那狐裘大氅拿去修整一番,才能夠拿過來給蔣馨凝穿上。
蔣馨凝目送着月兒離去,臉上滿是欣慰的笑意,只是隨後想起月兒所說的關於奶孃的事情,卻是莫名的心中一寒。
上次的羹湯事件,她對於奶孃已然是存了一份疑心,只
是遲遲不想去追問打破而已。
如今牽扯到這些小細節,卻是讓她覺得心中冷意更甚,難道奶孃不知道這糕點吃多了會影響服藥麼?
雖然奶孃一直和她親密,寵愛她無比,但這對錯關乎她健康的事情,她應該有自己的堅持纔是。
怎麼會什麼都不在意的一味以她高興爲準呢?
這,彷彿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奶孃了,難道這中間,真的有什麼錯處嗎?
蔣馨凝心裡默默的想着,卻是更加寒涼了起來。
猜測是最爲讓人恐懼的事情,尤其是猜測身邊的人。
回到蔣府之後,蔣馨凝前幾日因爲養傷,倒是一直臥牀不起,閉門不出,待到身子有所好轉的時候,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日日去老夫人房裡請安。
這是她前世,一直忽略,也從未放在心上的事情。
如今想起當初的所作所爲,蔣馨凝忽然也覺得,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她沒有教養,沒有見識,的的確確就是個野丫頭,也不是毫無道理的。
她當初做的事情,的確是讓所有人都覺得尷尬無比,可笑萬分。
甚至是老夫人,這最需要討好,也的確是她能夠好生爭取過來的主心骨,她當初也是白白的錯失了。
想來後來若是不發生那許多的風波,想必老夫人也不會那麼早逝世,如今看起來身子骨還是那麼硬朗,並未有任何病怏怏的症狀,是以如今,卻是最適合休養的日子。
過了這幾日,蔣馨凝的身子已然休養好了許多,次日清晨便去了老夫人所在的別院請安。
她已經來過幾次,次次都是衆人裡面最早到的。
此舉倒是被許多人看在眼裡,都直誇蔣馨凝果真是有見識,有孝心,對於她的看法一時間也有很大的改觀,的確不如那鄉下來的野丫頭一般,到底是這根正苗紅的相國千金,這教養,都是天生的。
這便是蔣馨凝後來聽在耳朵裡的讚美之語,不過她倒是沒有放在心上,如今一門心思只是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便足矣。
沒有要月兒等衆丫鬟陪着,蔣馨凝孤身一人便來到了蔣老夫人的別院之處,如此,倒是能夠顯得她更有孝心。
蔣老夫人年歲已經不小,獨喜這清幽僻靜之處,別院亦是建立在蔣府的一隅,雖然位置不算是顯眼突兀,卻也別緻雅觀。獨有一種清新楠然的氣息,院外四處種滿了蒼松翠竹,一條幽靜的石子小道蜿蜒到那別院的門口。
才一踏上那小路,只覺得一股清涼冷悠的氣息撲面而來,蔣馨凝便是愛極了這心曠神怡的感覺。
緩緩走過了那石子小路,出現在眼前的就是蔣老夫人的別院。
那院子裡更是如同自然田園一般,鳥語花香,猶如返璞歸真,自然逍遙的很。
門口有一中年婦人正在埋頭澆花除草,聽着門口的動靜,她擡頭一看,隨即便笑了起來,只說道:“小小姐,這麼早就來給老夫人請安?”
蔣馨凝羞澀一笑,只點點頭道
:“這早上日頭還未全部出雲的時候,正是最爲幽靜清涼的時候,我最喜歡這時候老夫人的院子了。”
“小小姐當真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如此,就跟隨老奴進來吧。”那婦人放下手中的小鋤,笑着便上來給蔣馨凝帶路,往屋內走去。
蔣馨凝只是頷首,便跟着眼前的婦人走了進去。
這人正是蔣老夫人身邊最爲親近的嬤嬤秦媽,平日裡老夫人的起居生活都是她一應照料的,也是這蔣府呆了很久的老人,地位自然也是不一般。
蔣馨凝微微低着頭,只恭敬的跟在琴媽的身後,臉上噙着一抹得體的笑容,緩緩走到了那尚還掩着的朱漆木門旁,聽得吱呀一聲,那門就被秦媽緩緩的打開了。
蔣老夫人便正是在這屋子裡休息,旁的還有幾個丫鬟在屋子裡打掃清理,見着秦媽和蔣馨凝走進來,都紛紛低頭行禮。
蔣老夫人就靠在那中央的軟榻之上,穿着一襲福壽掐絲藍紋披衣,頭上戴着一頂錦色花榮氈帽,中間綴着水滴大的一塊碧玉,手中輕輕的捻着一串琉璃石寒玉佛珠手串,見到蔣馨凝走進了屋子裡,緩緩行禮,她倒是神色緩和平靜,微微的頷首,笑着說道:“二丫頭來了?”
蔣馨凝聽得蔣老夫人問話,臉上漾起柔和得體的笑容,只點點頭說道:“這乃是孫女每日必做的事情,反正孫女每日也無所事事,能夠在這裡陪陪老夫人消磨一下時間,也算是孫女高興了。”
蔣馨凝笑着說道,蔣老夫人聽得此話,心情也好了許多,這幾日有了蔣馨凝的日日拜見,她那平日裡無聊的日子也算是好了許多,倒是多虧了這個後回來的小孫女了。
“你倒是有心了,往日我這老婆自這裡也鮮少有人來,你想過來的話,隨時都可以過來。”蔣老夫人和緩的說道。
便示意身邊丫鬟給蔣馨凝賜座,並奉上了茶水。
蔣馨凝在一旁坐下,便自然的和蔣老夫人聊起家常來。
她本就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人,又知道談話之道,言語之間的詼諧幽默經常逗弄的蔣老夫人哈哈大笑,一時間氣氛倒是愉快到了幾點。
蔣馨凝知道,若是要獲得一個人的認同,或者是博得對方的好感,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便是從那言語之間出發。
如今看來,成效倒是很不錯,想要在這蔣府一步步往上走,鞏固地位,蔣馨凝如今要做的事情,便就是如此步步爲營,一步步取得別人的認同。
談話之間,已然是日上三竿,天光大亮,蔣老夫人言語之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嘆了口氣,道:“原本這大丫頭我也算是喜歡,在這府上也算是個曉事的,不過以前大丫頭來探望,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就會離去,倒是二丫頭你,在這裡卻是坐得住,陪着我一個老婆子還如此有耐心,當真是讓我詫異。”
蔣老夫人淡淡的說道,不過言語之間的意味深長,蔣馨凝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當即便正色說道:“老夫人這話實在是折煞孫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