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忍一忍,很快就沒事了。”蔣相國一隻手拍着許青蓮的背,一邊柔聲的安慰着她,言語之間的輕緩和溫柔,周圍的人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王氏坐在前方,不由自主的就握緊了茶杯,即使這一切早已經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卻沒有想到最終她真正聽到的時候,心中卻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酸楚,可笑啊,難道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會吃醋嗎?
都過去了這十幾年了,自己還是沒有放下嗎?
等候的時候,女眷是最爲百無聊賴的,尤其是聚集在王氏跟前的諸位夫人小姐,個個都是和王氏交好,自然對於蔣馨凝便是心生摒棄。
此刻見得蔣馨凝遲遲沒有露面,她們心中自然是暗爽,雖然神色波瀾不驚,但是說出來的言語,卻是一句比一句犀利。
“這寧安郡主是真的不來了啊?”諸葛夫人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她的神色之中帶着一種斜飛的容姿,但是卻貌不驚人,整個人的打扮頗有些滑稽的味道。
“我看她是要把架子擺足了,讓我們等的夠久纔會現身吧?人家如今可是寧安郡主,身份高貴的很,今非昔比呢!”另一位夫人也煞有介事的說道。
“切!真的不知道她有什麼好擺譜的,不過是個虛名而已,值得如此驕傲?雖然她有這樣一個封號,還不是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稱謂而已,正是足夠愚蠢!”另外一個身份還算高貴的夫人也不屑的說道。
她看了看蔣馨瑤,諂媚的說道:“更何況大小姐如此美麗賢淑,也一點架子都沒有,親和的很,遑論其他,只是單單說這人品,寧安郡主可是差了一大截了!”
“可不是麼?要是我的話,索性就不來了!實在是丟臉的很,有這麼好看的一個姐姐,哪裡還有臉出來見人呢?不是丟臉死了?”
“聽說這寧安郡主被找回來之前還是個鄉野村姑呢?所以不懂得禮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心裡明白就是了,不必說出來!”
這圍在王氏跟前的幾個夫人嘰嘰喳喳的說道,還貌似爆出了不小的料,聽到的人也難免有一些震驚,不過有些人卻彷彿得知了什麼大新聞一般,煞有介事的點頭,彷彿明白了什麼一樣。
衆人又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可是沒有一個人說的是蔣馨凝的好話,全都是一些零散的閒話,可謂是蔣馨凝人還未到,名聲卻早已經被毀壞了。
王氏坐在中間,只靜靜的聽着,她的心中很滿意這種效果,但是臉上卻絲毫都不表現出來,只低聲嘆氣說道:“其實除了這些,凝兒還是很好的一個孩子的,你們還是不要對她有這種偏見,可好?”
她這句話,便是間接坐實了方纔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既然得到了這蔣家內宅女主人的首肯,所有人更是煞有介事了起來,吹噓的更兇,一時間關於蔣馨凝的言談,竟是不堪入耳。
王氏心裡淡淡的想着,不多一會兒,便聽到門外通傳:“寧安郡主到!”
聽得這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門口,如今大家更是翹首以待,想要看到蔣馨凝是怎麼樣的容顏了。
只見得半晌之後,一道清麗的身影便在門口出現,窈窕卻不媚俗,容姿淡淡,衣衫打扮雖然十分素淨但卻不暗淡,自帶有一種高貴的氣息。
她目不斜視,每一步都優雅從容,臉上帶着恬然得體的笑容,竟然如同一個公主一般出衆。
而她如今已然是寧安郡主,有了尊貴的品階,一般的夫人小姐見到她,都不得不彎腰行禮,但是蔣馨凝神色沒有傲慢,只是淡淡的笑着回禮,便是這舉手投足之間,就給衆人留下了很好的映像。
宴席之上一時間流言聲便沉寂了下來,雖然蔣馨凝的容貌的確不如蔣馨瑤出衆,但是看起
來,似乎也沒有說的那麼嚴重了。
畢竟她的舉手投足之間,並未有大家所說的那麼厭煩,甚至還自帶風範,要是把她和一個鄉野村姑的形象聯繫起來,實在是有些困難。
看着蔣馨凝前來,蔣相國雖然神色有些不快,卻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堆起一臉的笑意說道:“這便是老夫的小女,單名一個凝字,小女一向有些貪玩調皮,今日讓諸位同僚看了笑話,實在是慚愧!慚愧!”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蔣馨凝的身上,雖然一開始衆人對於蔣馨凝映象實在是算不上好,心中也自是各種黑酸挑撥,但是等到真正看到蔣馨凝人的時候,之前腦子裡哪些想法卻是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畢竟真人實在是和描述相差太多,大家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實在是難以把眼前的蔣馨凝和之前提到的種種聯繫到一塊兒。
是以這個時候,也有幾道稀稀拉拉的聲音出來爲蔣馨凝解圍。
但是蔣馨凝只是平靜的站在那裡,饒是她什麼都不說,也亮麗的如同一道風景,只是靜靜的佇立,一切也都已經分明。
來不及多說什麼,蔣相國看了一眼神色已然有些不振的許青蓮,對蔣馨凝說道:“安胎藥你一道端過來了嗎?”
蔣馨凝點點頭,看了看旁邊的奶孃,淡淡的說道:“端來了。”
奶孃的神色有些古怪,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卻已經立即點頭,只說道:“回稟老爺,安胎藥在這裡。”
蔣相國只是把注意力放在那安胎藥上面,自然忽略了這奶孃神色的古怪。
不過她今日能夠出現在這裡,本也就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了。
原本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後,蔣馨凝雖然口上不說什麼,但是奶孃自己卻是有些避讓開來,彷彿心虛一般。
她一直都在大廚房裡做事,以前不過是因爲和蔣馨凝之間關係親近一些,所以纔會常去走動,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顧不得再去了。
蔣馨凝本是不在乎,也當是回報以前奶孃的養育之恩,放她一條生路,但沒有想到,今日奶孃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竟言辭懇切的說要將功折罪……
蔣馨凝暗自淡淡的思忖着,若是沒有這一點,奶孃現在只怕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不過她沒有注意到,奶孃一直低着頭,神色彷彿十分慌張,欲言又止似的,她幾番看着那安胎藥,想要說話,最終都忍住了。
“實在是辛苦小小姐了,還要幫妾身把這安胎藥給端過來,妾身實在是心中難安啊!”許青蓮抿了抿嘴脣,一副歉疚的模樣。
蔣馨凝微微一笑,只對她和藹的說道:“姨娘這是說的哪裡的話?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我的弟弟,姨娘也算是我的長輩,更是一家人,照顧姨娘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哪裡有什麼難安的呢?”
說完她又轉頭看了一眼蔣相國,笑着說道:“這安胎藥裡我又按照方子多熬了杜仲,當歸,黃芪等補身子的靈藥,想來對於姨娘的身體很有好處。”
“嗯,”蔣相國滿意的點點頭道:“凝兒果然是想的十分周全。”
蔣馨凝微微一笑,彷彿有些羞澀的樣子,許青蓮在對面看着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如今看來,那天落水的事情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兩人之間也毫無芥蒂。
但是她的眼眸之中,此刻卻是一點暖意都沒有,事實究竟如何,往往不是大家所看到的那種表面。
一切看起來都風平浪靜,蔣相國把那白底青花的藥碗接了過去,正在嘴邊吹氣,
等到蔣相國把那安胎藥用湯匙攪拌了幾勺之後,想要餵給許青蓮的時候,情勢卻陡然發生了驚天的逆轉!
只見得奶孃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朝着蔣相國就大聲的喊了起來:“奴婢有罪
啊!奴婢知道錯了!”
她的聲音又大又淒厲,在這偌大的前廳裡也迴盪有聲,當即便讓在座的所有賓客都靜下聲來,只驚訝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原本許青蓮正要喝藥,卻因爲奶孃這猛然的一聲吼,差點把那安胎藥給拿掉了!她神色震驚的看着奶孃,一時間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蔣馨凝垂下了眼眸,只淡淡的說道:“奶孃,你如此驚慌做什麼?有什麼事情等到奶孃喝了安胎藥之後再說也不遲,憑着你這般叫嚷,只會驚嚇到姨娘!”
“等到喝了那安胎藥就晚了,小小姐你應該很清楚!”奶孃卻是陡然轉頭,一眼狠狠的把蔣馨凝盯着,只大聲的繼續吼道:“小小姐這麼急着阻攔,是心虛了不成?害怕老奴把所有的事情都抖露出來不成?”
蔣馨凝的眉眼淡淡,眼神之中帶着一種寒冷的深邃,半晌之後才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小小姐,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你的心腸實在是太狠毒了!”奶孃一隻手指着蔣馨凝,一邊痛心疾首的吼道。
“即使老奴一直跟在你的身邊,如今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你了!小小姐你再這麼下去,只會毀了你自己,到時候你一定會後悔的,老奴不能再看着你這麼墮落下去,就算是你今日要殺了老奴,老奴還是會把所有的真相說出來!”
奶孃閉着眼睛大聲的吼道,彷彿她做出了多麼大義滅親的一件事情。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激動?”蔣老夫人拉下臉來,看着奶孃沉聲說道。
奶孃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着一臉震驚的蔣相國和許青蓮,只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大聲而堅定的說道:“這安胎藥裡放了紅花,要是姨娘喝下去的話,不用多久就會立即滑胎的!”
此話一出,全場皆是譁然,幾乎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麼,便是包括蔣相國,臉色也是同樣的震驚,幾乎不敢相信方纔聽到奶孃的言語。
“你說什麼?你說這安胎藥裡竟然有紅花?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你莫不是瘋了?”蔣老夫人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手中的柺杖重重的在地上一駐,大聲的喝道。
被蔣老夫人威嚴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奶孃瑟縮了一下,卻還是不死心的繼續說道:“老奴沒有撒謊,老奴可以用性命起誓,這安胎藥裡面真的有東西!”
許青蓮的臉色變得煞白,只搖着頭喃喃的說道:“這不會是真的,小小姐怎麼會害我呢?”
在場賓客,衆目睽睽,原本是蔣馨凝的慶功宴會,如今卻陡然發展成爲了這個樣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帶上了顏色,再次集中在蔣馨凝的身上。
今日的事情,若是處理不好,莫說這郡主的身份,便是蔣馨凝的性命交代在這裡,也是極有可能的。
蔣馨凝微微低頭,看着趴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的奶孃,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卓然的冷意,很好,她這個從小便依賴的奶孃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大膽奴才,可不要信口胡說,你可知道污衊郡主是多麼大的罪名!難不成你不想要活了?”王氏此刻故意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的吼道。
奶孃滿是眼淚,彷彿自己委屈到不行,只哭訴着點頭說道:“便是給老奴一百個膽子,老奴也不敢誣陷小小姐,不過是實在良心不安,若是不說出來,可能會害了兩條性命,老奴實在是難以忍住啊!”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王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不動聲色的看了蔣馨凝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犀利,隨後再一次把目光鎖定了奶孃,繼續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相國也抿脣,只看着眼前的奶孃,等着她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