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會努力的,你一定要幫我。”厚臉皮是方心蘭壓箱底的技能,這個時候說變臉就變臉,剛纔還一臉怒意的她,現在變得一臉諂媚,她已經充分認清了,在這個方家,指望誰都不如指望方子萱靠譜。
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會對她這樣一個本來該是仇人的異母妹妹如此厚待,但唯一對她保持善意的她,的確是她唯一的靠山了,一想通這個關節,方心蘭笑得格外甜美,彷彿自己一直都是個乖巧的小妹妹一般。
如果說一開始她對方子萱的感情是羨慕妒忌恨,那麼如今這份感情卻變質了,因爲她太古怪了,一個千金小姐活得如此樸素,甚至還甘之若飴,這實在讓人羨慕妒忌不起來,最奇怪的是她簡直就和少林十八銅人一樣刀槍不入,完全是個沒有弱點的人,她不看重親情,不看重物質,對男人也沒有興趣,性情寡淡到可以去出家了,這樣一個無慾無求的人,除了敬畏之外,很難讓人對她生出其他感情,無論是愛還是恨。
“如果你真的願意努力,我自然會盡我所能幫你。”方子萱理所當然地說,“但是做事先做人,我不希望伴隨着你成功名聲而來的是你個人生活的一片狼藉,所以你先上去把女論語抄十遍,務必要讓你知道一個好女人該有的言行舉止和持家處世的道理。”
“好,我這就去抄。姐姐,你一定要幫我啊!”方心蘭此時早就把向陽忘到爪哇國去了,一心只想討好她,也不用方子萱催促,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
“姐姐,我也會找到目標,並且會爲之努力的。”方心蘭上樓之後,方子鵬走到方子萱面前嚴肅地說。
“光說沒用,我要看你的實際行動。”對待這個弟弟,她要求的一直都比方心蘭要嚴格。畢竟他是一個男子漢。不僅要持身端正,還必須要有真正的擔當,她不希望他像方建霖一般不負責任,浪蕩終生。
“我知道了。但是姐。你今天變得很不一樣。”方子鵬仔細打量了她一陣纔開口。
方子萱翻書的手指頓了頓。喝茶和讀書這樣看似悠閒的舉動並無法掩蓋她的迷惘不安,就連方子鵬都看出來了,她又怎麼騙得過自己?
剛纔他們出門的時候。張雲回來帶她出去見了一個國外留學培訓機構的負責人,他們的意思是希望她參加美國sat的考試,直接到美國讀大學。
“國外的大學教學質量當然比國內強得多,你想想看,你那兩個堂姐都在國外讀書,雖然她們的成績爛得要命,但以後回來好歹也算是個海歸啊,含金量高啊,沒道理你的文憑比她們的差啊……”張雲激動地嘮叨着,之前的她一直都沒有這種意識,直到幾天前和她玩在一塊兒的幾個貴婦談起,個個都豔羨方家的女孩兒會讀書,方子瑩方子茜都在國外留學,將來方子萱肯定也是要出國的。
這些話深深觸動了張雲的神經,“別人不知道,我會不知道子瑩子茜的程度?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什麼高考失利,根本就是不學無術,國內的大學考不上了,就跑到國外的野雞大學去混文憑,竟然還有臉自稱海歸,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寶貝兒,你可不許輸給她們,咱們去考個什麼哈佛耶魯回來,看她們的臉往哪裡放!”
“以方小姐的程度努把力,在我們中心的輔導下考上哈佛耶魯斯坦福這樣一流的名校也不是什麼難事。”那個禿頭的中年男人也笑着附和道,“國外的教學水平比國內高很多,方小姐不妨考慮一下。”
“我之前從來沒想過這麼早出國。”方子萱眉頭深鎖,到國外唸書進修的念頭她不是沒有,但是美國沒有法學院本科,她一直以來的想法是在國內完成本科學業之後再到國外讀書進修,張雲的提議無疑是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
雖然她很清楚張雲的提議完全是出於她那可笑的虛榮心,但也不得不承認她說中了很重要的一點,國外的教學質量遠遠超過了國內的。
這一點就算是泰斗級的趙文樸都承認了的,雖然他一直致力於改變現狀,但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外人自然不會明白她劇烈的心理鬥爭,在本科階段出國留學,必須有巨大的財力支撐,出身富貴的她自然沒有後顧之憂,但也正因爲如此她才更加迷惘,這是她從沒有思考過的問題,而也許這個決定將會影響到她的一生。
“你母親的想法也有她的道理。”聽了她的問題,電話那頭的趙文樸沉默了幾秒,“如果你真對法律感興趣可以到國外先讀個歷史、文學或者哲學,然後再選擇走法律的道路,畢業之後可以選擇走學術的路或是直接在美國執業,也是一條看似很風光的路子。但是從私人感情上,我並不建議你走這條路。”
“嗯,您說。”她輕應一聲,全神貫注地聽着老人滄桑的聲音。
“這幾年下來我自認爲對你還算是瞭解,你對實務的興趣勝過了學術,但是以你的性格想要在律師這個行當做到頂尖卻是不容易,這個領域裡真正頂尖的律師靠的不是iq而是eq,在國內是如此,在國外更是,如果你找不到大客戶,就算你的智商高,工作能力強,一樣會受到排擠歧視,我不希望你一輩子都做個庸庸碌碌的小律師,埋沒自己的才華和能力。所以不瞞你說,早在去年我就有想過你的將來,甚至冒昧設計了你將來的路,這也是我的一家之言,僅供你參考。我希望你今後可以留在國內的高校任教,同時你可以兼職做律師,接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有代表性的案子,同時也能成爲你今後研究的素材,理論和實務相輔相成,又能夠從繁重的人際關係中稍稍解脫出來,也許能夠更好地發揮你的才華。”
“老師,我明白了。”方子萱豁然開朗,心裡難免有一絲感動,趙文樸的確是一個愛才惜才的正直學者,他那樣的身份竟然會爲她這麼個無名小卒想得如此周到,甚至在她還沒有想到的時候,他已經全盤爲自己設想好了。
“當然,這是關乎到你一生的決定,究竟如何選擇還是在你自己,但我保證無論你怎麼選,我都會竭盡所能幫助你。”老人寬厚地笑道。
“嗯,謝謝!”縱然感動,可是訥於言辭的她還是找不出太多感激的話語。
“如果你今後能夠有所成就,到時候我也能夠含笑九泉了。”老人感慨地說,畢竟他年紀大了,現在雖然讓她喊他老師,但到時候自己帶得動帶不動不說,說不定已經去見馬克思了。
“老師,您——”她大驚,聲音有些不穩。
“沒事兒,沒事兒,我也就是隨口說說,”趙文樸在電話那頭笑了兩聲,聽起來中氣十足,“過幾天,我那外孫兒又要去j市,你要的那幾本書我讓他帶給你,不過你現在學習緊張,又要準備出國的事兒,能忙得過來嗎?”
“就當作課外書讀,做完題換換腦子,讀書的時間擠擠都還是有的。”她猶疑了一秒,又接着說道,“不如您還是把書快遞給我吧,這樣更方便一些。”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不過難得我家那臭小子最近這麼孝順肯替我跑腿,就讓我使喚他一次好了。”一提到嚴越,趙文樸的心情就變得很好。
方子萱摁了摁太陽穴,若要說這個世界上她最害怕誰,那無疑就是那位嚴三公子了,就算她每次表現得再怎麼冷漠堅強,卻無法掩蓋她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恐懼。
雖然前世沒有直接接觸過,卻也能從那種路邊社地下新聞得知他的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她曾經接過的幾個有着黑色內幕的商業糾紛,在幕後就隱隱有他這個大黑手的存在,那個時候她甚至接過好幾次死亡威脅,就像她出事那一晚提到的明遠公司的老闆趙明遠似乎也和嚴越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一想到嚴越,她的指尖就變得冰涼,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紅茶杯,企圖從中汲取熱量,奈何杯中的茶早已冷卻,傳到她指尖的依舊只有涼意。
“子萱,我們又見面了。”依舊是漂亮得過分的臉蛋,依舊是燦爛陽光的笑容,一身休閒的打扮,坐在她家的沙發上笑嘻嘻地望着她,彷彿他真的是牲畜無害的翩翩佳公子。
英姐一臉尷尬,覺得擅自讓人進門有點兒不好意思,可又無法抗拒年輕人的笑容,“小姐,他說他是你的朋友,給你帶趙先生的東西過來。”
全家人都知道她和趙文樸先生關係匪淺,老先生也常從京城給她寄書過來,因此嚴越一開口,英姐就殷勤地應了下來。
“我知道,英姐,謝謝你。”方子萱的點頭讓英姐頓時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