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尋人(三)

剛到門口,柳蔓兒便是碰到了駕馬而來的葉楓,兩人在門口相遇,葉楓見到柳蔓兒,見她眼眶紅的發緊,心中沒由來的一慌,道:“嫂子,你怎麼了?莫非是城門外,發現了車馬的痕跡?難道小荷她們已被送出城外?”

“沒有。”柳蔓兒搖搖頭,翻身下馬,卻忍不住回頭一望,葉楓順走柳蔓兒的目光看去,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守門的僕人過來接過繮繩,兩人並肩走入門內,見到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葉遠這才從巷子中探出頭來,看一眼後,斜倚在牆壁上,長吁一口氣。

柳蔓兒回到家中,見到心急如焚的方氏,心中卻多了一抹負罪感,幾次想要跟方氏說說,但想到葉遠的叮嚀,摸摸自己懷中鼓鼓囊囊的信,她還是又將話吞了回去。

“怎麼樣了,蔓兒?”方氏焦急的抓住柳蔓兒的手,雙眼期盼的看着她。

“沒有消息,不過她們還沒有出城。”柳蔓兒說道:“我報了官,官府已經來人幫助守住了城門,等下我讓兩個認得草兒跟小荷的僕人去城門外認認人,然後畫像,讓人去尋找。”

“沒有消息……”後面柳蔓兒說的話,方氏全部沒有聽到,這沒有消息幾個字就足以將她給嚇癱了,柳蔓兒見她這自責的模樣,心中也不是滋味,只握住她的手,道:“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們兩個人的,你這也累了一夜了,先去休息,好嗎?”

“我怎麼能夠睡得着。”方氏自責的長泣,眼淚又是零碎紛飛。

“那您也要堅強起來,知道嗎,葉楓,你勸勸孃親,韓嬸,你扶我娘去休息。”柳蔓兒沒有太多的心思去勸方氏,她這心也是好像被人放在冰窖中,涼的發顫。

脫掉身上沾滿了冰雪的披風,柳蔓兒坐到火爐邊來,這才感覺身上暖和了一些,將手搓了搓,放在火上烤,可一時半會,仍舊是沒有辦法回過血來。

“葉楓,你也別站在外面了,烤烤火,等下我們還得給小荷跟草兒畫像呢。”柳蔓兒提醒道。

“我現在就去。”葉楓說着便去了書房,儘管書房已經生了火,可是同樣是從外面轉了一圈回來的他,連握筆都有些顫抖。

柳蔓兒烤了火,又讓人準備熱水泡了個澡,待全身都回血之後,她這才走到書房來。

在桌子上坐好,腦海浮現草兒的模樣來,當日她穿着粉色的衣裳,披着水紅色披風,披風上一圈白色的毛領,是自己給她縫上去的,她說毛茸茸的特暖和,她特別喜歡。

出發前,她扎着雙丫髻,頭上帶着緋色的絹花,尖細的下巴,雙臉有些微嬰兒肥,小巧的瓊鼻,櫻桃小嘴,總帶着一絲羞赧的笑,大眼睛、長睫毛,一副嬌羞柔美的模樣,跟自己有五分相似。

一邊想着,紙上就出現她的模樣了,畫的不是很好,不過也勉強能夠辨認出來,想了想,柳蔓兒在一旁寫了一行字:十二歲,名喚草兒。

那邊,葉楓也已經將葉荷的模樣畫了出來,柳蔓兒看了看,畫的還不錯,嬌俏可人的女孩,一眼便能夠認出來。

將這畫像交給韓式新,讓他幫忙拿去郡守府上,另一方面,則是將家中所有見過葉荷跟草兒兩人的僕人叫了過來,讓他們配合官府,在郡城尋人。

說起來簡單的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做到,這郡城這麼大,隨便將人藏在某個角落裡面,誰又能夠尋得到呢。

這官府的人動作倒是也快,拿到這畫像後,首先搜尋的是一些妓院、窯子、又去了一些牙婆等人販子所在的地方,一整天的功夫,幾乎將這郡城中這些地方都翻遍了,可是也沒有見到葉荷跟草兒兩人的蹤跡。

一整天,柳蔓兒都等着好消息傳來,但一直都沒有消息,兩人彷彿是大海蒸發了一般,讓人害怕。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柳蔓兒安慰自己,但這安慰實在是沒有說服力,她仍舊是擔憂不已,想來想去,她又跟葉楓畫了兩幅兩人的畫像,貼在城門處。

上書:尋人,有線索者,發放十兩銀子,找到人者,懸賞兩百兩白銀。

這還不夠,當天晚上,柳蔓兒又請來舞龍舞獅的隊伍,吸引百姓的注意,又讓幾個茶館都開業,請說書先生幫忙將這一條消息散播出去。

若是人販子將草兒跟葉荷兩人捉去了,她希望他們能夠將她們還回來,畢竟,若是他們將她們賣掉的話,頂多不過二十兩銀子罷了,這下她將賞金提到二百兩,足足是這價格的十倍。

而且,爲怕這些歹徒們惱羞成怒,她也只是說葉荷跟草兒兩位姑娘在這城中走失,而不敢說她們是被人給擄去了。

走失的話,誰找到她們都可以來領錢,而不怕擔上責任,爲了這,柳蔓兒也算是用心良苦。

在柳蔓兒等人焦心不已的時候,此刻,葉荷跟草兒兩人雙手被縛,被捆在一間陰暗潮溼的柴房裡面,冷風從門縫中擠進來,兩人瑟瑟發抖,又冷又餓又害怕。

這柴房除了她們之外,還有數個小孩跟姑娘,他們無助而惶恐,都在小聲的哭泣着。

“小荷,我好冷,有些害怕。”草兒靠近葉荷,說話的時候,連牙齒都在打顫。

“別怕,嫂子一定會來找我們的。”葉荷小聲的說道,靠草兒又近了些,她亦是怕的要命,這屋子又黑,身體被捆的地方,只覺得幾乎都要僵掉,手腳早已麻木,兩人緊緊的靠在一起,只以彼此的身體取暖。

離這柴房不遠處的屋子裡面,一爐火生的正旺,裡面坐着一男一女兩個人,女的身材胖碩、長得五大三粗,男人尖瘦的臉,看起來倒是頗爲憨厚。

“當家的,你聽說了沒有?”女人嗑完了手中的一把瓜子,擦了擦手,道:“聽說我們昨晚上弄來的那兩個女孩子能夠值得二百兩呢。”

“值是值得,問題是,你敢去領錢麼?”男人冷哼一聲,說道:“怕是我們還沒有拿到錢,就被他們抓起來了。”

“可這是二百兩啊。”這女人說道:“若是我們將她們賣掉,頂多就十幾兩罷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她們的身份,到時候說不定都沒人敢買,指不定要掉價。”

“你等着看。”這男人倒是漫不經心,吸了一口旱菸,道:“等這陣風聲過去,照樣能夠賣出好價錢,不過就是一副畫像,誰認得出來?到時候我們就說是自己的女兒,給她們改個名字不就行了。”

“可是東家,這可是二百兩銀子啊?我想着怎麼都捨不得。”女人想到那唾手可得的二百兩,眼睛便是有些發光,“這幾乎相當於我們找三、四十個人了。”

“婦人之見,我寧願再去拍三、四十個人,也不要這份燙手錢,誰知道這是不是官府的釣魚手段,到時候你我上去,就是自尋死路。官府的手段你還不知道麼?說一套、做一套,要不是你我謹慎,我們能夠活到今天?”

男人倒是頗爲謹慎,言中對官府的行事手段一副頗爲了解的樣子。

“那我們就這樣養着她們?”婦人有些不甘心,“這不白白浪費糧食嘛。”

“就一些剩菜剩飯有什麼捨不得的?”男人哼一聲,道:“你別急,這兩個小姑娘長得不錯,我會將她們賣一個好價錢的,更何況,抓到她們本來就是意外之喜,誰能夠想到,本來打算好好的過個年,去街上湊個熱鬧,都能夠拍到人呢?相比之下,費點糧食又算什麼。”

“這倒也是。”婦人聽到男人這話,想到那麼好糊弄的葉荷跟草兒,倒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說來,也是葉荷跟草兒兩人涉世未深,平日裡被柳蔓兒保護的很好,沒有見過這世間的許多的齷蹉。

昨日,葉荷跟草兒正在焦急的尋找葉天辰,這個女人忽然走到了葉荷跟草兒的面前來,問道:“兩位小姑娘,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叫葉天辰的孩子呀?”

“是。”兩人看了這女人一眼,點點頭,這個女人長着一張圓臉,笑起來的樣子,如同菩薩一般,倒也是親和,讓人生不起惡意。

在她刻意的表現之下,更是和善,她道:“我剛剛見到有一個走失的小男孩,五六歲的樣子,他說他叫葉天辰,長得白白胖胖的,穿着藍色的襖子。”

“那就是我侄子!”聽到這婦人這樣說,葉荷欣喜的幾乎要跳起來,這婦人說的不就是葉天辰嗎,此刻,她心中再無半點防備,道:“他在哪裡?”

“他在那邊巷子裡哭呢,說自己迷路了,找不着家,我帶你們去吧。”婦人說着便領着葉荷兩人往那邊走去。

草兒有些擔憂,她拉了拉葉荷的手臂,說道:“小荷,我們就這樣過去不太妥當吧,萬一她是壞人呢?”

“怎麼可能。”葉荷癟癟嘴,說道:“這位嬸子長得跟我們家全嬸一樣,慈眉善目的,一看就不是壞人,而且,她可是將天辰的特徵都說出來了,若是她沒有見過,怎麼能夠說的這麼清楚呢?”

焦急的葉荷忘了一點,剛剛她們四處找人問葉天辰,便是這樣說的:“您好,請問您有沒有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長得白白胖胖的,穿着籃色的襖子。”

說着無心,聽者有意,這婦人便將葉荷說的記在了心中,剛又聽到葉荷呼喚葉天辰的名字,她幾乎是將這信息複述了一遍,可惜單純的葉荷還真的相信了。

“兩位姑娘叫什麼名字?”婦人一邊走,一邊對葉荷兩人問道。

“我叫葉荷,她叫草兒。”能夠找到葉天辰,葉荷心中開心,此刻她已經將這婦人當做是善人,當即便將自己的名字告知了。

“啊,剛剛那小男孩也說了,自己有兩位姑姑就叫葉荷跟草兒呢。”婦人一邊說着一邊跟葉荷兩人套近乎。

“我不是她的姑姑。”草兒聽出了婦人話中的破綻,心中有些疑慮。

“不是啊,哦,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婦人打了個哈哈。

三人一路來到了巷口,草兒站在外面,覺得這巷口像是一條怪獸嘴,要將人吞噬,她不敢在往裡面去,便在巷子口大叫了一聲:“天辰!”

沒人回答,草兒心中疑慮更甚,她拉了拉葉荷的衣袖,說道:“小荷,我有些怕黑,我們回去吧,等下叫孃親他們一起過來。”

“就到了,孩子在裡面,可能沒聽見呢。”婦人說道。

“是啊,草兒別怕,有我在。”葉荷表現的像是一個女英雄,她拉緊了草兒的手,不願同草兒露怯,一向膽較大的她,認定了這個女人是個好人。

“我害怕,我不想進去。”草兒卻是也倔強了起來,她道:“要不,我在這裡等你吧。”

她想的是,若是葉荷進去出了什麼問題,也好有人去通風報信。

“這樣啊,那我也不進去了。”葉荷不知道草兒的想法,她其實也害怕,兩個人還可以壯膽,想到草兒不進去這黑巷子,她的勇氣便是失去大半。

“不進去?那就由不得你們了。”這個時候,這個婦人忽然露出了兇相來,她用帕子緊緊捂住了葉荷的嘴,而身後有人一棒子打在草兒的後腦勺。

見到草兒軟倒下去,葉荷睜大了眼,想要尖叫,可瞬間她也是被人重擊,倒地不醒人事。

等她們兩個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破舊的柴房裡面了。

“草兒,都是我不好,自以爲是,連累了你。”漆黑的柴房中,葉荷小聲的說道。

“沒事。”草兒搖搖頭,道:“我們都沒有錯,是這拍花子的錯。”

“那他們會將我們弄到哪裡去?”葉荷小聲的說道。

“不知道。”草兒又是微微搖頭,道:“隨便吧,反正姐姐會來找我們的,我現在好睏,我要睡一覺。”

“你怎麼睡得着?”葉荷見到草兒這模樣,話語愈加焦急,可是草兒還真的在她的身邊沉沉睡去,不得已,她也只能夠靠着草兒躺下來,她本來也困得很,或許是有同伴在她身邊的原因,不多時,她竟然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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