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得償所願
何媛已是半癡半癲,聽得這事也不喜不憂,只隨了旁人怎麼擺弄怎麼是了。
何媗聽是何安謙回來說的,且又提到了自己,就知該不是什麼好事。因着前世的記憶,何媗也知燕王府不是個什麼好去處,便想了個法子打算推脫開,不去那燕王府。一個從骨子裡爛出來流膿的地方,能有什麼富貴好圖。
只何媗並不十分熟悉朝堂之事,少不得還要去給褚時序去信。順帶着何媗也將新近在鋪上收集來的一些訊息一同夾帶其中,交給了褚時序。現在鋪上雖未全部鋪展開,但已有一部分可用,這些鋪上接觸的人多。便是最差的,沒聽得一些確切消息。卻也可送這家買了多少匹布,買了多少斤米,家裡添了什麼首飾。估摸出這家添了多少人,大約添的是什麼樣的人。哪家的女兒要出去了,哪家的兒子要娶妻了。這些消息雖碎零着,但拼湊在一起,卻也能從中研究出不少事來。
何媗便將所知之事,絲毫沒有隱瞞得俱告知給褚時序。經過幾次接觸,何媗也隱約品出了褚時序是怎樣的人,你若全然向他坦誠,不留絲毫後招,他許會在危難之時護着你。若是你讓他覺出有事對他隱瞞,他就也會不全力護着你,於心中先加以防備。
等何媗的信由着春燕帶出去,待到下午,也等到了褚時序的回信。
只短短的幾句話,便讓何安謙的歹毒用心盡展在何媗面前。何媗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兒,而後吩咐了丫頭爲她換上騎裝,去了馬場。
也就何姝因着這事顯露出些欣喜摸樣,與吳氏一道想着明天去燕王府該穿了什麼衣服,梳個什麼髮髻,用什麼香粉。見到燕王妃該如何說話行禮,碰見那些側妃該如何說話行禮都習了一遍。這一遭,算是把何姝前些日子聽說傅博又定了親時的哀怨之情,衝散了些。
連何安庸也想着這事有利可圖,也沒去了旁處胡鬧,將他在外面聽得一些個燕王府的傳聞說給何姝聽。只何安庸能知道個什麼,不過是把燕王府的富貴再添油加醋的講了一遍給何姝聽罷了。
何姝原是覺得金銀之物俗氣的很,後來因去過家廟住過一段時間,也覺出這些金銀之物的好來。所以何姝雖面上對了那所謂的富貴便顯出了些許鄙夷,但於心中倒是更添了對燕王府的嚮往。
因何安謙也派丫頭來與何姝說,那燕王府不喜歡俗氣的女子,該往清靜高雅上打扮。何姝也知道她相貌好,應配些素雅的衣物才配了她的氣質。卻因着心急,反倒翻不出一樣好東西來培自己。最後,何姝都急得掉了眼淚說道:“這可如何是好,若是耽誤了這事,不能得了燕王妃的喜愛,豈不是白費了二伯的一番心思。”
那閒雲自一邊聽了,有意想讓何姝去何媗出碰壁,便笑道:“奴婢看姑娘這樣貌也無需配什麼金銀之物,只需簡單的梳個髮髻,配上一支玉簪便好了。那樣打扮起來,應顯得會如仙子一般出塵。”
何姝看了眼她的妝盒,皺眉說道:“我又怎麼會有好的玉簪子呢。”
閒雲笑道:“姑娘這處沒有,二姑娘那裡卻是有的。奴婢記得二姑娘那裡有着一支白玉簪子是很好的,當配姑娘。”
何姝就也想了起來,她也是見過何媗戴過那支玉簪子的。如今想想,那玉簪子配了何媗,卻是白費了那好東西。
只是要去跟何媗討了玉簪子,何姝想起往事種種,未免爲難的很。
何姝便猶豫的坐在原處,掉了一會兒眼淚。而後何姝還是咬了咬牙,站了起來,去找了何媗。她去了家廟一趟,也沒再向以前那般顧忌臉面。心裡也有了算計,只想着待這般去了燕王府,討好了燕王妃,往後要什麼臉面要不得,又何必在今日在乎這一時。
待何媗自馬上看到何姝之時,她正在馬上聽盧四娘說了對劉勇那些人查的怎樣了。劉勇等人當真沒死,只是他們現今藏在何處,卻彷彿是大海撈針一般,無處可覓。
何媗正皺了眉讓盧四娘慢慢尋找,便是有一線機會,也不要放過。
就見何姝婷婷嫋嫋的走了過來,她穿了一身青色衣裳。許是馬場的氣味難聞,何姝用着白色絲帕輕掩着口鼻。雖只露着小半張臉,卻也使得正在說話的盧四娘一頓,而後嘆道:“這便是三姑娘,當真如月中嫦娥一樣。”
何媗笑了笑,心想,可不是如嫦娥一般,就等着明日奔向仙境了。
那何姝走了過來,似乎有難言之話,張了張嘴,而後又閉口不言。
自何姝從家廟回來,每次都避着何媗。何媗也許久未見了她這幅柔弱姿態,便也不說話,騎在馬上垂眼看了何姝一會兒。
而後,何姝終於柔聲說道:“媗姐姐可曾盤算好明日穿什麼衣服去見燕王妃了。”
何媗低頭摸了摸馬脖子答道:“不曾。”
何姝聽後點了點頭說道:“那是,媗姐姐的好東西多,隨便帶了哪一樣,都不會失了何府的體面。只是我……”
說着,何姝便咬了咬嘴脣不再說話。
何媗看了何姝一眼,說道:“你可是要來討什麼東西?”
何姝連忙說道:“我看你那處的一支玉簪子很好。”
說完,何姝便漲紅了臉,站在原處,擰着手中的絲帕,說道:“妹妹我這也是爲着不失了何府的體面。”
何媗雖厭煩何姝,卻也在這時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又何必打扮的那般好?”
話一說完,何媗就有些後悔,自己這邊尚未確保安全,又何苦去提點了她?而那何姝也是一愣,而後含淚的咬着嘴脣。見狀,何媗便轉而笑道:“姝妹妹若當真要,那我就將玉簪子送給姝妹妹了,助妹妹得償心願。春燕你去吧,看姝妹妹還缺了什麼,儘管拿就是。”
何姝這才笑了起來,由着春燕領了何姝去何媗的院子挑選飾品。何姝沒料到這事兒辦得這般順利,只覺得這是有天意助她,明日一行必然順利。
看着何姝走了,何媗低頭拍了拍馬脖子,問盧四娘:“這馬乖的很?”
盧四娘笑着回道:“十分聽話。”
何媗點了點頭,說道:“那便好。”
待何姝挑好了飾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就傳來何媗墜馬的消息。
何老夫人此時也哭着去看了何媗,倒比着何培旭受傷的時候更是慌張。
待到了何媗的屋子,就看何媗躺在了牀上,臉上又幾處擦傷,也不知抹了什麼藥臉上又紅又紫的。腳搭在了外面,腳脖子腫得老高。
何老夫人先是哭着埋怨了何媗一陣,又是懊悔何媗這般樣子明日是去不得燕王府了,便派了丫頭去問了何安謙,看能不能往後推了幾日。何安謙一邊咬着牙生氣於何媗又添了亂子,一邊派人去問了李長生。
那李長生自何安謙允了這事兒,便在燕王面前諂媚賣好,說着明日那仙境就有了位嫦娥了,哄得燕王十分高興。這時自是不肯只爲了何媗一個,便在燕王面前失信,惹了燕王厭煩。便想着聽說那何媗丫頭相貌平平,便是弄進了燕王府,燕王許也不會留她。只能保着何姝進來,成了這事兒,能在燕王跟前兒得臉就好了。而何媗何時處置了不行?
於是,李長生就擡着燕王的名兒騙了何安謙幾句,逼着何安謙明日必須將何姝送了過去。何安謙仍不甘心,待要硬逼着何媗明日就去。何媗尚未說了什麼,何老夫人先攔住了,哭着說道:“她這個樣子怎麼去了燕王府,難不成要她拄着柺杖進去。罷了吧,我這孫女兒是個福薄的,是沒個命能承那麼大的福氣去了。往後,我也只多疼她一些就是。”
待何安謙還要勸說,何老夫人便先冷了臉。
因着先頭王氏的事,何安謙已失了些何老夫人的心。此時,也不大敢頂撞了何老夫人,便勉強皺了眉應了。
何老夫人等人走了,何培旭又來看了何媗一次。
等何培旭也走了,芸兒爲着何媗倒了一杯熱茶,皺着眉說道:“那盧四娘不是鋪了許多草墊子麼?姑娘怎麼還傷得這般重?”
何媗笑道:“就是鋪的太厚了,拐的太輕了,我便自己動手加重了一些。”
芸兒心中不大舒服,側過身,抹了一把眼淚。便轉身出去將何媗的藥端了進來。
待第二天,何姝與何媛便坐了馬車隨了何安謙去了燕王府。
何媛雖呆呆的,但被婆子用粉和頭髮遮了額頭的傷,卻還是能看的。
一到了燕王府,何姝先是看着這美景就看愣了半日,而何媛癡癡得,倒是絲毫不覺。待到進了王府內院,便有嬤嬤帶了何姝與何媛去見了燕王妃。
何姝聽得燕王年紀已是很老了,沒想到這燕王妃比自家母親看着還要年輕幾歲,便又是一慌,竟忘了該如何行禮。
那燕王妃笑得極爲和善,絲毫沒怪了何姝,反而上下打量了何姝一眼,讚道:“果然是個月宮仙子。”
何姝被誇得低了頭害羞的笑着,這時似乎有一道目光黏着在何姝的身上,讓何姝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待何姝略帶了一些驚慌的擡了頭,只看見那笑得依舊和善的燕王妃,以及富麗堂皇的燕王府。
“果然是月中嫦娥啊……”那如枯骨般的燕王躲在了密室,一邊透過那留下的暗孔打量着何姝,一邊嘆息着說道。
於他身邊的便是一些只穿了薄紗的女子,一個個面無表情,仿若是木刻的一樣。
待燕王再見了何安謙,便只說要留下了何姝。便是還生了一副不錯容貌的何媛,都因着她的半癡半癲,惹得燕王不大樂意留了她。
何安謙見此狀,便趁機將何媗之事說了,再三得誇了何媗的德容。
誰料那燕王只是揮了揮手,笑着說道:“本仙尊知道你有孝敬之心,只你家的那個叫什麼媗的,太過重利,沾染太多金銀之氣。哪裡能來本仙尊這個世外仙境,罷了,本仙尊只要那個嫦娥就好。旁的,俗氣的,莫要污了本仙尊這地方。”
何安謙一愣,也不知燕王是從何處聽了這話,便看了李長生一眼。
李長生也只顧着附和燕王,一個勁兒的說道:“那可是,老仙人這地方可不是什麼人都來了。”
何安謙聽後眯了眯眼睛,心想,這李長生當真是個隨風擺的,不堪大用。
但話已及此,燕王也不再讓他們多留,只將何姝留下了,何安謙等人便離了燕王府。
回道何府,何安謙只說燕王妃將何姝收做了義女,留在了燕王府住上幾日。那吳氏與何安庸聽了自然十分歡喜,只何老夫人因着今日何媗未能去成燕王府,略有遺憾。
何姝便以燕王妃義女的身份住在了燕王府。
當天夜晚,何姝起初爲了這突然降臨的好運一時無法入睡,心想,如今自己終於不比何媛與何媗差了。一直待喝了燕王府侍女給她泡的安神茶,何姝才隱約有了睡意。何姝躺在錦被上合了眼睛,只覺得就是這錦被,燕王府的也要比侯府上的柔軟了許多。
也不知睡來的多久,何姝隱約醒了過來,閉了眼睛笑着說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可耽誤了我向義母請安?”
一時竟無人答話。
何姝便睜開了眼睛,只看到一個乾瘦的若骷髏一般的人正凸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何姝尖叫一聲,連忙像後退去。
卻被那乾瘦的骷髏一把抓住了何姝的腳腕,於何姝的腳背上伸了舌頭舔了一下,笑着說道:“果然是嫦娥仙子,小腳兒都比別人的香。”
何姝這才發現她自己竟然裸了身體,只穿了一件半透明的薄紗。慌得何姝連忙伸手一邊掩蓋着,一邊哭道:“我是燕王妃的義女,你,你們不可如此無禮。”
可這番話卻絲毫沒阻攔了那骷髏,那骷髏只用了他的乾瘦的如枯枝般的手撫摸着何姝白皙滑膩的皮膚。何姝逼得無奈,便拼了命一腳蹬開了那骷髏。旁的人慌着去扶那幾乎要散了骷髏架子,無人去管何姝,何姝便得以跑到門口。
何姝也無法推開門,只拍着門,哭了喊道:“爹孃救我,二伯救救我啊……奶奶,何媛,何媗,傅哥哥……你們誰來救救我……”
外面也無人回聲。
只有那蒼老的乾啞的讓何姝作嘔的聲音在說:“快,快把那嫦娥仙子,弄過來給本仙尊再摸摸……”
有幾個裸了身體只穿了紅紗的美貌女子,便面無表情的將何姝圍住。
何姝哆嗦着,發不出聲音,只擠出了最後幾滴淚。便被一塊香帕子捂住了口鼻,失去了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