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段正興被問個措手不及：“積，積壓的庫存吧？不知道說得對不對。”
范陽看了眼段正興，多少也有點敲打的意思。
畢竟纔跟着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本事。
裝出一副恍然的樣子，笑道：“不好意思忘記了，你沒做過服裝對吧？”
段正興一張老臉刷的紅了：“是，是沒做過。”
“不怪你，連雲港的服裝不成氣候，你要是到了廣州杭州就明白了，那什麼是尾貨呢？其實老段說得也對，就是積壓的庫存，但這些庫存在大多數情況下並不是賣不出去積壓的，是故意積壓，咱們國內的服裝品牌起步較晚，但基礎卻很好，72年和曰本建交以後，曰本的勞動力成本攀高，石油產量不足，全靠進口，產業鏈條沒有優勢，化纖行業就向我們國家進行了大量的轉移，在中國製造尼龍，腈綸，滌綸，技術被咱們學到了，現在咱們的化纖生產能力還是很強。”
段正興尬拍一句馬屁：“範總說得好。”
兩個女孩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要笑，人說羊毛出在羊身上，真的嗎？不一定，以前的毛線全是羊毛紡的，現在呢？我說你身上穿的這件毛線衣……”
范陽提拎着段正興穿的一間鵝黃色毛衣：“我要說它是石油提煉出來的你們肯信？”
“石油？”段正興愕然道。
“對，就是石油，這是石化工業的產物，石油提取燃油之後剩下的東西提煉出來的，乙烯，丙烯，聚合丙烯腈，都是化工產品，屬於石油產業鏈的一環，把這些煉油剩下的化學材料，加工成化學纖維，滌綸號稱人造絲綢，腈綸則號稱人造羊毛，你身上這件就是腈綸毛衣，外表幾可亂真，染色性能好，但保暖效果和透氣性差，畢竟是化學產品，一件毛衣的成本，連正宗羊毛的10分之1都不到。”
段正興又尬道：“怪不得呢，我是說穿起來不暖和，是便宜，範總懂得真多。”
偏偏還一臉老不害臊的樣子。
“所以現在的毛衣，和羊毛衫，在本質上是兩種產品，一種純天然，一種純化學，而腈綸還有一個特性，他可以與各種原料混合紡織。”
“知道呢子大衣嗎？這種獨特面料是用腈綸和滌綸混合紡織而成，比例是百分之60的40，這樣加工出來的面料，既經久耐用，而且顏色鮮豔，表面還有腈綸特色的短纖維，表面看起來有層細密的絨狀物，用來加工成大衣正好合適，它不貼身，建立單獨的內襯作爲保暖層，男士外套很多也用呢子的，內行人一拆算，就知道你的真實成本。”
“而你看那個羊毛衫，爲什麼我說它是化纖的？因爲腈綸的兼容性非常好，可以純紡織，還可以和羊毛混合紡織，不懂行的人，一拿到手，就以爲是真的羊毛，但它有個最致命的缺點，腈綸和羊毛混紡，比例，不能超過18%，一旦腈綸超過18%，就會結塊，起球。”
說到這裡，所有人都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范陽聲音稍微大了一點，旁邊的幾個路人都開始注意聽起來。
“而市面上的僞劣羊毛衫，大多數都會起球就是這個道理了，因爲腈綸加得越多，成本就會降低。”
“我明白了。”雯雯接口道：“那種羊毛紗就是腈綸和羊毛混紡的嗎？”
“對。”范陽接着說道：“服裝行業水很深，門檻低，建立在現代化工技術的前提下，實際上一件服裝的成本非常低，尤其是夏裝，料子還沒手工貴，你現在可以買到一件幾十塊錢的衣服，褲子，已經是經過層層加價了，是最大的暴利行業，而廣州杭州那些地方呢，自主品牌還很差勁，大多數廠家都是來料加工，曰本，歐洲，美國，這些發達國家很多的大品牌，鞋子，衣服，褲子，都是我們國家代工的，不在中國代工，在中國沒有工廠，你說自己是大品牌別人都不信，有些是來料加工，有些連材料都不提供，就國際代工，給你一個版式，指明要什麼材料，你幫忙做就可以了。”
“但是呢，這些廠家是沒有銷售能力的，也沒有銷售資格，好比運動服方面，在杭州是最多的，什麼adidas，nike，puma，waka，這些大廠一般都會超額的提供材料，一批1萬件服裝的訂單，廠家會盡量的把這些材料全部用完，很有可能就生產出12000件，這是很有必要的，因爲質檢過後，很有可能剩下一部份不合格的殘次品，別人不收，剩下的2000件，這就是尾貨的第一種，原廠次單。”
“還有一種呢，就是廠家模仿別人的款式，替換原來的材料，原廠COPY，這就叫原廠跟單。”
“原廠次單也叫原廠正單，殘次品修改過後，就和原廠的一模一樣。”
“這些就是外貿尾貨，而無論這些外貿尾貨怎麼製造，他的代工廠家，是沒有銷售資格的，也沒有銷售渠道，就把他作爲服裝尾貨，提供給專門的尾貨服裝商人，這種外貿尾貨利潤是最高的，質量也非常好，堪比正品，但渠道非常難得，像那批羊毛紗，垃圾，一看就是出口東南亞的原廠COPY，款式的確好，別人大廠名牌設計師搞出來的款式，能和你鄉下裁縫一個概念嗎，他渠道正的話，一手貨源，這種羊毛紗不會超過10元一件，甚至更低，論斤稱也是常事，運過來就是超過三倍的暴利，你說掙不掙錢就完了。”
聽范陽說完，段正興算是徹底服了：“我說真話，範總你是真的厲害，這些門門道道你門清啊，咱們以後是不是要轉服裝貿易了？”
范陽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但快了。
現在93年，具體什麼時候范陽忘記了，應該是在94年，還是95年，美國阿斯特拉斯實驗室，研發出化學合成的靛藍染料之後，纔是范陽規劃的入場時機。
靛藍染料，是一種傳統的天然色素，它的傳統提取方法一般是植物萃取，用藍草，板藍根等植物發酵萃取而來，造價較高。
要等美國的一個什麼人，發明了化學合成靛藍染料，用濃硫酸磺化，稀釋，碳酸鈉中和，再經鹽析，得出合成染料過後，將價格打下來之後，纔是正確的入場時機。
靛藍染料+牛仔布=牛仔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