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關?這麼快?都過廣元了?”范陽迷迷糊糊的問道。
趙光明嗤笑道:“還廣元,睡得跟豬一樣,都過劍門關了,出去就是陝西。”
“是嗎,那我到底睡多久了?”
自己看錶,都下午3點多了。
早上9點不到,他們就出發了,一上成綿路,就換大軍開車,這段時間太忙,一直沒好好休息,人又年輕,平時腦袋挨着枕頭就得睡着。
這一覺,睡得可真夠沉的。
一摸肚子,才感覺到餓得難受。
李順蠻貼心的遞過來幾個麪包,可樂。
“吃飯你們都不喊我的嗎?”
吃過麪包,兩瓶可樂下肚,被碳酸泡沫一衝,冷風一繞,纔算恢復清醒。
四處打量一遍,發現已經到了山區,路邊一處石碑,上面刻着明月峽三個字。
停車的地方有一處平臺,那石碑就坐落在平臺之上,這裡還是個著名的景區,前前後後停了好幾輛車。
還有幾個過路的人,在平臺上拍照。
“明月峽?這是川陝路了?”
“可不是嗎。”
他們的車上,攜帶着一副地圖,只能按着大概的方向走。
先走成綿路到廣元,沿着劍門蜀道,往棋盤關,穿過大巴山,就是陝西地界,一路都是問過來的。
除了趙光明,包括范陽都沒走過這條路。
他們幾個人精神好,一路上的奇險,峭壁,都看得見怪不怪了。
而范陽剛剛醒來,還被震得不輕。
站在明月峽的界碑旁邊,右手邊是一條碧綠的河水,這地方是一條山間的峽谷地帶,中間是嘉陵江,兩邊則是秦巴山脈,米倉山的中段。
川北這邊的山,和川西,康定裡面的山又有不同。
這一代的地質更加穩定,後面連着秦嶺,氣候溫潤,海拔適中,所以這裡風景非常好,水土流失也不嚴重。
就導致了一個狀況,山體非常堅固,岩石特別堅硬。
公路兩旁的山壁,很多都是近乎垂直的向上。
如果康定裡面的山,都是尖溜溜的。
那麼大巴山脈,就是圓滾滾的。
像什麼牛頭山,斷背山,旗峰嶺,六盤山,七盤嶺,之類的。
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
山體既大,還連綿不斷。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就指的這裡了。
因爲它根本就沒路。
全是山。
古時候,這崇山峻嶺,就堪稱天塹。
根本就沒有能力修建盤山公路。
但這個地方,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連接四川和陝西的唯一通道。
因爲嘉陵江從這裡流過。
所以古蜀道,明月峽這一段,就是沿着嘉陵江修進來的。
還有一個難題,就是這邊的山,沒有平坦帶。
山體陡峭。
所以古時候的人們,從陝西進入四川,就沿着兩邊的山壁,開鑿棧道。
那什麼是棧道呢?
木板路。
用木板和鐵鏈,插進山壁裡。
沿着河流的走向,鋪設棧道,和開鑿石板路。
走在棧道上面,腳下就是嘉陵江,地勢高的地方,腳下就是懸崖。
四川盆地爲什麼被稱爲大後方,因爲它四面環山,走哪邊,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交通不便。
遇到戰備,炸燬關鍵的橋樑和隧道,就可以阻止敵方推進。
漢朝的時候,劉邦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就指的這裡。
三國的時候,蜀漢政權,諸葛亮,也是佔據四川,徐圖中原。
那麼古時候常說的中原,是哪裡呢?
廣義上講,就是陝西。
還有湖南,河南一部份地區。
八百里秦川,三秦之地,西安十三朝古都,明朝的時候,天子守國門,才把都城遷到北京去。
而到了現代,川陝通道的戰略意義更加重大,西北地區,向西南地區,輸送物資全靠這條通道。
像甘肅,陝西,山西,包括北京,內蒙,遼東三省。
輸送物資全靠這裡。
1935年,民國政府耗資修建了這條川陝公路。
一路上也是開山鑿壁,很多公路段,頭頂上就是岩石,絕壁,開鑿成半鏤空的隧道,車在裡面開,就像在山裡穿梭一樣。
駕車,和乘車的人,往往會有種恐懼感。
因爲頭頂上的山體,似乎隨時都會塌下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川陝公路每年的垮塌非常嚴重,事故頻發。
換范陽來開車,很不幸,過了明月峽,很快就進入了這種山洞式的公路。
一路上提心吊膽,話都不敢說了。
好不容易開出朝天峽,老虎嘴,前面就是棋盤關。
民國政府修川陝公路時候,劍門關和棋盤關的雄關,城樓,炮塔,都給拆了。
石頭敲碎,拿來鋪路了。
所以拆得相當徹底,地基都挖出來了的。
現在就只剩一塊光禿禿的石碑立在那兒,表示這地方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意思。
過了棋盤關,翻過七盤嶺,大概有100多公里的盤山公路,過去就是陝西地界,可以直達漢中。
范陽他們的計劃,就是馬不停蹄,爭取一天的時間,趕到漢中再休息。
運氣好的話,晚上12點左右,應該能趕到。
可走到棋盤關時,范陽又傻眼了。
川陝公路,其他的地方他不記得了。
可棋盤關隧道,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在心裡罵了一聲完蛋,又和二郎山是一個狀況。
和後世的二郎山隧道一樣,十多分鐘就穿過去的。
現在還是沒有。
又得翻山。
范陽看着視線所及的一片大山,臉色一下就不好了。
算了,現在這個年代,就只有這個條件,沒讓自己爬棧道就算好的了。
翻吧。
索性加大油門,可剛轉過一個彎,前面一片地勢開闊的地帶,設了個卡。
一根刷着紅白兩色油漆的竹竿,橫在路中央。
路邊停着輛黃色的路政車。
幾個路政的人員,帶着白色的大檐帽,手裡捏着本罰單,手一招:“靠邊停車。”
路卡的前面,還靠邊停着一輛貨車,一輛桑塔納。
幾個路政在那裡盤問。
“應該是查超限的。”
范陽把車靠到路邊。
兩個路政過來,往窗子裡面打探了一下,看見是坐的幾個人,便問道:“去哪裡的?”
“漢中。”
另一個路政過來盤問道:“去漢中幹什麼?哪裡的人?”
“成都的,我們是作水果生意的,去漢中進貨。”
路政看他們穿着整潔,還自己有車,的確像是作生意的。
沒再刁難,但還是說道:“駕駛證拿來我看看呢。”
“沒有啊。”范陽如實答道。
“沒有?沒有那你還開車。”
“我正在辦,還沒拿到。”
“那注意點安全,開慢點,無證駕駛,罰款50。”說完麻利的開出一張罰單。
范陽老實交了。
打着車子就要走。
路政的敲敲窗子:“等一下,你們靠在前面,等多幾輛車,一起再走。”
“額?怎麼回事?”范陽問道。
“這是規矩,你們一輛車走盤山公路,太不安全,前面兩輛車了,加你們三輛,再等一會兒,湊夠5輛車放行一次。”
“還有這種規矩?”
“少囉嗦了,這是爲你們好,注意啊,一路上你們互相照應一點,遇到有人攔路,千萬不要停,直接闖過去,如果是打劫的,壓死都不犯法,還有獎勵。”
“嗯,好的。”
“快去排隊。”
說着又一輛車來了。
范陽沒再多說,老老實實停過去,排在那兩輛車的後面。
前幾年搶車成風,這兩年總歸還是好得多了。
范陽他們兩次出金,都是成都坐的火車到湖南。
四川境內,也就跑了幾趟康定,一趟汶川,實際上長途跑得很少。
成渝路線上,早就打擊得差不多了。
經常可見打擊的橫幅,標語,像什麼車匪路霸,打死就罷。
一人設卡,全村坐牢。
就眼前的山壁上,還用紅漆刷着一行字:當場打死正在作案的車匪路霸,人民羣衆不負法律責任。
也不知他們是運氣好還是怎麼的。
還從沒遇見過。
大軍和紅兵臉上還掛着笑意,根本沒當回事。
只有趙光明打開後車窗,伸出腦袋去看了一會兒。
縮回來說道:“這地方還亂啊,你看這荒山野嶺的,貓幾個人在裡邊兒,搶了就跑,誰找得到?嘖嘖,這裡面兒肯定是貓了一羣土匪,說得有道理,還是等等吧,下車抽根菸。”
范陽和大軍一樣,雖然明知前面會有危險,但心裡卻很輕鬆。
車上長長短短,可是三四條。
遇到不開眼的,打死又不犯法,誰要是真的敢來,那隻能算他們不開眼了。
幾人靠在車邊抽菸。
很快,後面攔下的那輛車也靠了過來,車頭四四方方的,是輛大車,雙橋的東風康明斯。
車上面拉了滿滿一車的木材。
而那木材上面,沒搭篷布,上面捆着繩子,木材上面,整齊的碼放了兩排黃色的紙箱包裝。
看那樣子,有二三十件。
范陽和趙光明的表情,就很精彩了。
“哇塞,這都遇到同行,喂喂你看,你小子當初是不是和他兩個,一模一樣?”等那車停穩了之後,車門打開,兩個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跳了下來。
蓬頭垢面,身上的穿着也破破爛爛,跳下車來叫了一聲好冷。
摸出包煙來,塞嘴裡,拍拍身上的口袋,似乎兩人都沒帶打火機。
看見范陽等人,雖然年輕,臉上還黑漆漆的,卻一點都不害臊,就大步走了過來:“老哥,借個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