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雷回過身來,逼視着崔文蕭,崔文蕭依舊倚着門,笑容沉靜。
在司徒雷無數次拳腳相加之後,崔文蕭早已麻木,她知道,不論自己怎麼做,都是逃不過的!
半個時辰後,司徒雷離開崔文蕭的寢房,拳頭上似還隱隱沾着血,臨走時,嘴裡仍還罵罵咧咧:“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等老子事成,看老子不弄死她!”
見司徒雷走遠了,藏在角落裡的菱兒這才哆哆嗦嗦爬了出來,跌跌撞撞推門進入崔文蕭房裡,撲鼻而來的便是一陣濃烈的血腥之氣。
“世子妃,世子妃!”菱兒喚道,一路踩着碎裂在地的瓷器殘渣,終於,在牀頭髮現了早已無力掙扎的崔文蕭。
菱兒半扶起崔文蕭,以讓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懷中,“世子妃,您怎麼樣?啊?要不要緊,要不要緊啊……”
撩起崔文蕭散在肩頭的亂髮,一道道血痕早已印到了衣裝上,菱兒驚呼一聲,“奴婢去請大夫,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然而沒等菱兒起身,崔文蕭忽然拼盡了力氣拽住了她的衣袖,菱兒循着崔文蕭的目光看去,看到崔文蕭衣裙上沾惹的大片血跡,才知事態的嚴重。
“您等着,您等着……奴婢這就去叫人啊!”菱兒哽咽了兩聲,輕輕放下崔文蕭,快步跑了出去,邊跑邊喊:“來人,快來人啊,不好了……不好了,快來人啊!”
菱兒很快喚來了人,與大夫同來的還有襄陽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彩青。
有彩青在,那些下人們自然不敢怠慢,紛紛爲着崔文蕭忙進忙出,時不時便有滿盆的血水被端送出來,菱兒毫不顧忌地守在崔文蕭身邊,而彩青則候在外頭,遠遠瞧見襄陽王妃過來,忙迎了上去。
“王妃,您慢點!”
“哪裡能慢?怎麼樣了現在?”襄陽王妃急不可耐,抓着彩青的手反覆追問,“可有傷到腹中孩子?”
到底,她擔心的也只是她那未曾出世的孫兒而非崔文蕭。
小半個時辰後,滿頭虛汗的大夫總算扶着門出來,擡眼便瞧見了襄陽王妃,忙下跪問安。
“見過王妃!”
“如何?”
那大夫搖了搖頭,“傷得太重,在下已經盡力了!”
房裡,崔文蕭半睜着眼眸躺在牀上,十分疲累,卻如何都不願意睡去。
“世子妃,您別傷心,以後……以後還會有孩子的!”菱兒不知要如何勸慰崔文蕭,可她也不願這般眼睜睜看着崔文蕭受累無援。
崔文蕭聽了菱兒的話,莫名蹙了蹙眉,沒有力氣接話,只在心中盤念着,傷心?是啊,她的孩子沒了,她該傷心的啊!
可她分明,半點兒傷心難過的感覺都沒有。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心如死灰吧!
待侍女將房中清理妥帖之後,襄陽王妃這才攜着彩青的手小心翼翼踏進來,遙遙望了一眼榻上的崔文蕭,雍容的面上露出一絲不忍,擡步過去,喚道:“文蕭……”
崔文蕭半闔着眼,此時並無多少多餘的精力應付襄陽王妃,襄
陽王妃捏着帕子的手輕輕掃了掃崔文蕭的額頭,最終,只道:“是雷兒對不住你!”
這話,在崔文蕭聽來,是那樣的輕飄飄,根本毫無意義。
到底,王妃待她再如何親絡,也比不得她自己的兒子重要。
這一刻,崔文蕭忽然很想念京中的母親以及自小疼愛她的祖母,她們怎能忍心見她受這般的苦楚?
思及此處,莫名便淌出了眼淚,那眼淚越來越洶涌,竟怎麼也收不住了似的。
襄陽王妃在一側站了站,終是嘆息着吩咐道:“好好照顧你家主子吧!”話罷,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在彩青的攙扶下離去。
直到整個房裡都清靜了,崔文蕭這才強撐着虛軟的身子坐了起來。
菱兒忙抱着軟墊墊在了崔文蕭的身後,從旁小心伺候着,“主子?您要做什麼,只管同奴婢說,奴婢……”
“你出去!”崔文蕭啞聲道,“我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坐一坐!”
“是——”菱兒不忍悖逆崔文蕭的樣子,況且,她還是這個可憐樣子。
菱兒出去後,崔文蕭重重地癱靠了下去,雙手輕輕放在此刻扁平的小腹上,癡癡地笑出了聲。
用她孩兒的性命,換了軒轅珏與謝晚晴二人的自由,莫論值得與不值得,她只知道,她必須要這麼做。
臨近年關,寒意愈濃,北境的整個天空,彷彿都呈現出一副陰霾色。
一處不起眼的破舍之中,謝晚晴死死拽着男人的手臂,不斷追問:“多久?還要多久?”
“快了!”男人原本要走,卻又遲疑着轉身,僅僅擁住謝晚晴,他不是旁人,正是被困多日的軒轅珏。
沒有人知道,這段時日杳無音信的他到底遭遇了什麼,只知他眉宇間彷彿多添了幾分鎮定與沉穩。
大概是得知他那狠心的父皇對他置之不理,從而大徹大悟所生的變化吧,謝晚晴猜度着。
“不要再爲我冒險了,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軒轅珏緊緊擁着謝晚晴,“你知道,昨日真的太危險了……”
事實上,這段時間,軒轅珏早就脫離了襄陽王的掌控,而依舊留在這裡,不過是在等待時機,一舉將司徒越與司徒雷父子殲滅,或者說,他還在等待更大的魚兒上鉤。
他不信,這樣大好的時機,京中的某些人,還能坐得住。
原本,一切盡在他的計劃當中逐步進行,可叫他意外的是,謝晚晴居然爲他冒險,主動落入司徒雷手中。
軒轅珏深諳司徒雷的手段,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謝晚晴受委屈,這才迫不得已親自出馬帶謝晚晴離開。
說起來,昨夜還要多虧了崔文蕭!
軒轅珏同謝晚晴敘述這一段的時候,始終保持着一貫的沉着,好似於他而言,這所有事關生死安危的計劃,都不過是十分平常的事情罷了。
當說到崔文蕭的時候,軒轅珏有意識地頓住了,“說起來,許多事情,還真要感謝你那表姐!”
“文蕭?”謝晚晴回想起司徒雷同她說的那些話,反問道
:“司徒雷說,是文蕭誘你被捕……”
“司徒雷說得沒錯!”軒轅珏鬆開謝晚晴,側了側身,“起初,我也認爲你那表姐不值得你爲其心存愧念,可這段日子以來,我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什麼?”
“她設局誘我是真的,但在後來,暗中助我的也是她,譬如昨夜……”軒轅珏似是很肯定,昨夜引了守衛注意的,定是崔文蕭無疑,“若我料得不錯,子安能夠順利逃生,也得虧了她!”
“可是表姐素來沉斂,又無縛雞之力,她怎麼會……”對於軒轅珏說的那些,謝晚晴有些難以置信。
“這一點我也考慮到了,但除了她,我想不到還有旁人,而且,我猜想,你那表姐,並非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
軒轅珏一語似是點醒了謝晚晴一般,當初,崔文蕭被司徒雷帶回北境,崔家平靜得有些讓人心寒,怎麼可能那麼平靜呢?
如此看來,謝晚晴不得不懷疑,這襄陽城中,必是潛伏着崔家的勢力,而崔文蕭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屢次相助軒轅珏與謝子安。
都道襄陽王府中的世子妃軟弱可欺,不過都是假象罷了……
“晚兒!”眼看天色不早,軒轅珏再不能在外逗留,以免引起司徒越父子的懷疑,他突然伸手,捧住謝晚晴的臉頰,深深在其側臉上印下一吻,“我真的該走了,待會兒會有人帶你出城,不要着急,不要多問,你只要放寬心地相信我,明白嗎?”
“可……”謝晚晴終是沒有再問,聽話地點點頭,“好,我相信你!”
軒轅珏反手摸了摸她的頭,親暱道:“乖!”
話罷,軒轅珏堅定地轉過身去,幾步消失在了謝晚晴的視線當中。
謝晚晴試着走出兩步,暗中果真出現兩名神秘人,謝晚晴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只知他們對自己十分恭敬,正如軒轅珏所言,他們帶着謝晚晴,似乎很順利便出了城。
謝晚晴這才明白,在她所不知道的範疇裡,軒轅珏根本不需要她的緊張與憂心,他的勢力,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
襄陽王府,扣押軒轅珏的密室外,司徒雷繞過重重把守,踩着各類機關的點直到最後一層。
門外,兩尊金剛似的守衛見了司徒雷,恭敬地施了一禮,“世子!”
司徒雷擡了擡手,“人呢?”
那兩名守衛手指了指密室的暗窗,道:“在裡頭!”
“沒有什麼異動嗎?”
“沒有!”守衛搖頭:“這裡機關密佈守衛森嚴,他便是生了翅膀,也是飛不出這銅牆鐵壁的!”
司徒雷悶哼一聲,似是對這樣一處地方甚是滿意,趴在窗口望向裡頭軒轅珏狼狽的背影,嘴角不由得咧開一絲輕蔑的笑意,“好,很好!”
在確定了軒轅珏還好好地被困此處後,司徒雷總算是疏了口氣,復又帶着人離去。
只要軒轅珏還在手上,那麼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走出兩步,突然有手下來報,道:“世子,收到京中密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