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聽靈樞這樣說,語帶責備地說:“你說你,讓你好好守着小姐,你還睡覺,你啊,現在是越發不靠譜了!”
靈樞委屈地道:“我明明精神得很,從前整宿不睡也不會困,也不知怎麼的了,昨晚忽然就睡過去了,一覺到了早上雞叫!”
“噗……”謝晚晴笑出了聲,她知道這一切都不怪靈樞,是某個人乾的好事。
靈樞看謝晚晴笑,便問:“小姐,你笑什麼?”
“笑你貪睡!”謝晚晴仍舊賊賊地笑着,笑得靈樞渾身不自在的。
靈樞哭喪着臉說:“小姐,奴婢發誓,奴婢真的沒有貪睡啊,哎……奴婢覺着不太對勁,可是要說有人作怪,咱們也沒丟東西,小姐也好好的!”
“算了,你別多想了,快些幫我更衣,還得進宮去面聖!”謝晚晴打斷了靈樞的話。
靈樞和素問忙幫謝晚晴梳洗更衣,等到靈樞打算給謝晚晴抹點兒胭脂的時候,謝晚晴才阻止了她,道:“不需要!”
“可是小姐……您現在的臉色太蒼白了,怕是不好看!”靈樞道。
謝晚晴笑了笑,道:“就是要蒼白,否則怎麼證明太子做了混賬事,害得我重病一場?”
靈樞這才明白過來,道:“奴婢想差了,不過小姐這樣子,看着還真叫人心裡難受!”
“沒要緊的,身子無大礙了!”謝晚晴想,昨夜軒轅珏定是給她餵了什麼靈丹妙藥,否則她沒這麼快好起來。
靈樞和素問扶着謝晚晴走了出去,崔老夫人和謝子安早就備好了車,候着謝晚晴了。
見到她過來,便讓兩個丫頭趕緊扶着她上車,車裡墊了厚厚的褥子,顯然是特意爲謝晚晴準備的。
謝晚晴看着崔老夫人,感激道:“外婆想的周到,墊了這麼多褥子!”
“傻丫頭,這天寒地凍的,你又剛剛病了,自然要多墊一些,若再凍着顛着,又該嚴重了!”崔老夫人心疼地看着謝晚晴蒼白的小臉,不過病了一天,臉就消瘦了幾分。
謝晚晴搖頭,握着老夫人的手,道:“外婆,不礙的,很快就好了,我年輕呢!”
崔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這回進宮,怕是不太平,你可要多加小心,別說錯話,咱們這位皇上,最擅長地就是揣摩人心,你若一着不慎,這事兒就難了!”
崔老夫人所說的事兒,自然就是和太子退婚的事兒。
皇上金口玉言,促成了這樁親事,怎麼可能由着謝晚晴說退婚就退婚呢,更何況事關太子,他更不可能輕易讓太子揹負罵名。
謝晚晴心裡也是明白的,所以才甘願深入東宮,甘願受傷受辱,若不做出點兒犧牲,怎麼能有藉口逼皇上退讓呢?
謝晚晴喃喃道:“人人都道我是天生好命,母家顯貴,父親又位極人臣,不用操心就得了天下女子都豔羨的好親事,也許他朝輕輕鬆鬆就能母儀天下,得享人間富貴,卻不知,這一切並非我所願!”
崔老夫人嘆息一聲,道:“有些事兒,不身處其中,怎知其中滋味,身在我們這樣的人家,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
兒,晚兒……你想過,退了婚,以後會怎樣麼?”
“晚兒想過,可是晚兒不後悔,即便我真的入了東宮,當了太子妃,以太子的秉性,也絕不會善待我,更何況……我深知,皇上促成這麼親事,並不只是拉攏崔家和謝家,他拉攏崔家,就是忌憚崔家,忌憚崔家,就意味着遲早會打壓崔家,外婆,您說我猜的對麼?”
謝晚晴想知道,自己這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外祖母,是不是能夠看透這其中的真意。
崔老夫人驚訝地看着謝晚晴,道:“晚兒,你……誰跟你說的這些話?”
“外婆,有些事兒不需要別人說,我也能夠琢磨出來,如今天下太平,四方臣服,皇上早就不是當初那位與你們一起在馬背上打天下,同甘共苦的武成王了!”
謝晚晴從前不知道,但是經歷了一世沉浮,難道還能不明白嗎?
她的悲劇,崔家的悲劇,歸根結底都是皇帝一手造成的,雖然柳氏和謝思茹是劊子手,但沒有皇帝的推波助瀾,崔家不會敗落,柳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將她從堂堂太子妃,變成浣衣奴。
崔老夫人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這一生嘆息,包含着太多的心酸和無奈。
她道:“晚兒,這些事兒,我心裡是清楚的,卻又不願意相信,軒轅立國之前,那人可是與我們稱兄道弟的人啊,我們曾經歃血立誓,矢志不渝地輔佐他,他也曾指天發誓,要以對待兄弟之心對待我們!”
“落華夫人,我,你外祖父,皇上,還有落華夫人的……我們幾個都是過命的交情,沒想到最後,也逃脫不了分崩離析的命運!”
崔老夫人說着,感傷起來,老眼中閃爍着淚花,那些曾經馳騁沙場,浴血奮戰的日夜,縱然處處危機,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卻也痛快淋漓,除了打仗,幾乎什麼都不會想。
可是如今,不用打仗了,也不怕敵人隨時來犯會要她們用血肉之軀去抵抗,卻開始被自己一心要護着的帝王算計。
謝晚晴道:“外婆,無需如此,伴君如伴虎,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事情,他老了,就越發地害怕,害怕被臣子背叛,害怕大權旁落,害怕一切他覺得危險的人和事!”
“可是我們從未想過背叛啊!”崔老夫人痛心地道。
謝晚晴道:“可是他並不在這麼想啊,他當了皇帝,就要考慮自己的皇位是否安穩!”
“哎,罷了罷了……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終究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也不是當年的熱血兒女!”崔老夫人終究是長嘆一聲。
謝晚晴沒有說話,眼看着馬車已經停在了宮門口,經過盤查,才讓馬車進了宮門。
皇帝是在養居殿等着他們,看來皇帝並不想將此事鬧大,還打算繼續採取安撫政策。
軒轅明大概昨晚就已經派人進宮通了話,無非就是惡人先告狀那一套,但是皇帝是什麼人?他對東宮的情況怎會不瞭解?
皇帝的態度,也證明了他對昨日的情形很瞭解,否則也不會只是召他們進宮,怕是要責難了!
果不其然,三人一進養居殿,皇
帝身穿常服,軒轅明跪在地上,低眉順目的,皇帝則在訓斥他。
崔老夫人帶着謝子安和謝晚晴跪拜行禮,皇帝轉過來,怒容稍稍收斂,道:“凌霜啊,這裡沒有外人,就不必和朕不必多禮,快起來!”
凌霜是崔老夫人的閨名,崔老夫人聽皇帝喊起這久違的稱呼,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近些年她也很少見皇帝,從前老國公在的時候,皇帝還時常微服來崔家做客,三人圍着火爐,燙上兩壺女兒紅,兩盤肉,就能聊大半夜。
有時候時辰晚了,皇帝甚至會留宿在崔家,第二日天不亮才匆匆趕回宮上早朝,那些日子彷彿就在眼前。
崔老夫人道:“皇上,臣有愧啊,不敢起身!”
皇帝沒想到崔老夫人一開口就自責,他早先準備好的話,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凌霜,你這是什麼話,起來再說吧!”皇上作勢要上前扶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卻固執地道:“請皇上允許臣將話說完!”
皇帝無奈,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倔,罷了,你有話就說吧!”
崔老夫人這纔開口道:“臣的長女早逝,留下一雙兒女,謝家多年來也未有母親教導他們,臣便多心疼了幾分,不曾想將子安這孩子嬌慣得狠了,昨日衝撞了太子殿下,還請皇上責罰!”
皇帝皺眉,這件事他本欲大作文章的,但是經崔老夫人口這麼主動一提,避重就輕,把威脅太子,說成是衝撞,他反而不知怎麼接口。
若是不順着崔老夫人的話,後面他怎麼施恩?若順着她的話,這棍子又如何打下去?
皇帝一心想要恩威並施,來逼迫崔老夫人嚥下這口氣,卻沒成想人家先給他來了個難題!
皇帝想了想,纔開口道:“凌霜,此事……恐怕不是衝撞那麼簡單吧,我聽聞昨日謝子安闖進東宮,可是鬧了好大的動靜啊!”
“是啊,臣去的時候,想要求見殿下,卻被攔於門外,若不是請出皇上御賜的金牌都不得其門而入,沒想到一進去,竟看到一羣弓箭手圍着子安和晚兒,臣倒是嚇了一跳,若不是看到子安抱着昏迷的晚兒,我還當子安當了刺客要行兇呢!”
崔老夫人偏偏順着皇帝的話說下去,可是字裡行間都在指責太子意欲行兇逼迫。
皇帝的臉色難看了幾分,瞪了一眼太子,故意怒聲喝罵道:“我就說明兒這孩子太失體統,大驚小怪的,子安不過是一時衝動說了些過分的話,他便以爲子安意圖不軌,連弓箭手都出動了,真是太不穩重了!”
軒轅明跪在地上,低着頭,眼神卻不善地看着謝子安,大有挑釁之意。
謝子安卻默然不語,權當沒有看到,這時候他若輕舉妄動,只會讓崔老夫人難做,所以即便對軒轅明有再大的不滿,他也忍得住。
崔老夫人也露出責備的神情,看了眼謝子安,道:“子安,還不給皇上和太子殿下認錯,你雖然護妹心切,但太子就是太子,君臣有別,怎能尊卑不分?”
謝子安連忙朝着皇帝和太子叩首,道:“請皇上和太子恕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