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郎,許郎,你沒事吧,許郎?”楊雲崢跪在地面上,雙手抓着許公子的肩膀,那人渾身溼透,滴滴答答的淌着水,將這地面周圍的顏色都加深了一圈又一圈。
他低着頭,右手捂着嘴巴,劇烈的咳嗽着,溼嗒嗒的髮絲讓他看起來十分狼狽。
姜雲妨收住看着蕭容的目光,從葉謙懷裡脫離出來,連忙繞過蕭容,準備到楊雲崢身邊,卻在經過他的時候被人緊緊抓住臂彎,那力道大得嚇人,姜雲妨吃痛,身子都隨之縮了縮。
葉謙尾隨其後,只是淡淡的掃視了眼兩人,而後去了許公子身邊,爲他聽脈。
還沒追個究竟,那人直接咳出了血,鮮紅的液體從手心四處滴落,滴落在裙衣上,讓那一身紫色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彷彿陰間盛開的彼岸花。
楊雲崢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面前正開得鮮豔的花朵,大受打擊,整個直起的腰背瞬間癱了下去。
葉謙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了看混亂的現場,站起身子:“楊小姐,借一步說話。”
楊雲崢彷彿聽到了噩耗的降臨,失魂落魄的點頭,準備起身。許公子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那滿是鮮血的手在她的衣袖上映下深深地五指印:“等等,就在這說。我想知道。”
葉謙爲難的看了眼楊雲崢,楊雲崢則是看着手臂上的手,沉思久久,淡淡收回欲要起身的起始。不用說也知道了。
而後葉謙將目光挪向這邊僵持的兩人,雖然很不想開口但是還是選擇說了出來:“那兩位可方便迴避下?”
“方便。”蕭容瞬間接住他的話,那速度快到葉謙都驚訝了。
姜雲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被人拖出了涼亭。隨着蕭容粗暴的動作,一路前行,都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只知道周圍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
“殿下,殿下,很疼,放手。”直覺告訴她,蕭容現在的心情十分糟糕,如果再跟着他走下去,會發生什麼,自己都不知道。畢竟自己可是見過他這樣一身陰沉,直言不語的樣子,而後自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想見到那樣的蕭容。
蕭容完全忽略她的話,像一頭蠻橫的牛,一個勁的往前走。
姜雲妨乾脆心一橫,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推開他,忍不住大吼一聲:“蕭容,放手。”
蕭容當場震住身子,緊握着她手臂的手緩緩被鬆開。
河道上的晚風是最涼爽的風,從兩人周身吹拂而過,帶走了不少兩人心中的燥熱,一切冷靜了下來。
連同蕭容。見他轉身,那目光都緩和了許多。
甚至說他好像有點高興。
是多久沒有聽見姜雲妨叫自己的名字了。
姜雲妨緊拽着拳頭後退一步,咬緊牙關,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些:“殿下恕罪,雲妨失態了。”
又是這疏遠的語氣,方纔的高興瞬間被沖淡,面上浮現不悅:“你爲什麼不聽我解釋?”他本來要說了,想要把前世的誤會解釋清楚。但是爲什麼姜雲妨不給自己機會。
“殿下什麼意思,雲妨不明。”她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道破的好。他們現在面前隔着一層危險的紗帳,若是掀開後不是自己想見到的樣子,那便是粉身碎骨。
蕭容的耐心徹底被擊破,雙手突然伸了過去,緊緊抓住那雙肩膀,手上的了力道盡量不要太大,以免傷到了她:“前世,我沒有負你。真的,你要相信,一直以來本王只有唯一的摯愛,那便是……”
“殿下,”猝然響起的聲音阻斷他接下來的話,一如之前的低着頭,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殿下可是喝多了?什麼前世?雲妨不明白殿下要說什麼。”雖然早已料到,但是親口聽他說出來,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
以爲重生的是自己,那爲何蕭容會知道前世的事?難道他也重生了?爲什麼重生了?因爲死亡?
太多的疑問都推到了腦海,但是沒有辦法問個明白。
蕭容咬了咬下脣,她的表現太多鎮定了,連截斷他的話的時候都插的巧妙。那麼她是知道了他要說的?
想來嘲諷,今生的姜雲妨何等的聰明,怎會不知道,自己之前幾次表現的那般明顯:“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對嗎?”
沉默許久,點頭:“有些事情不要道破的好。所以殿下不要再談及此事了。”她真的沒有勇氣聽下去,沒有那麼寬厚的等待着別人撕裂自己的傷口。
蕭容一時高興了起來,看來自己當初的選擇還是有一定作用了。姜雲妨的話不就是想要拋開過去,只着重現在嗎?
然而,事與願違啊:“前世都是過去,今生纔是最重要的。雲妨得以重新開始的機會,自然要選擇正確的道路前行。所以前世留給殿下最後的信箋,那內容殿下可還記得?或者說殿下都不屑一看吧!”
話鋒越說越嘲諷,那人竟然低笑了起來:“不過也沒關係,以前的雲妨還太小,不懂事,許多事情看不透,纔會一直糾纏着殿下到了最後。但是現在,雲妨不會再耿耿與得不到的東西。所以殿下也不必覺得苦惱。”
她的心已經輸不起了。
蕭容雙手的力道彷彿被抽乾了一般,姜雲妨不停地表現出她愛着自己的時候是過去式,那如今的她心在何處?
這個時候腦海中偏生浮現出在之前看到她與葉謙抱在一起的畫面,眼角便隱隱作痛,太過刺目。
“那位大夫可是你現在的心屬之人?”畢竟在自己看來,姜雲妨曾多次幫助過葉謙,而且對葉謙十分縱容與溫柔。現在也多出了依賴,那麼她是喜歡那個人?
姜雲妨不語,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
一時流動在自己周身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般,低沉的氣壓壓得胸口發悶。
他沉默的那一段時間,姜雲妨好像經歷了天荒地老。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你根本不知道,你也根本沒聽明白。自顧自的說知道我要說什麼,這種結果……”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情緒漲了上來,蕭容着了魔似的,突然將人抓了起來,整個人騰空被攔進他懷裡,不顧及她的反抗,自顧自的挪動了步子。
姜雲妨大驚,不停地掙扎:“蕭容,你幹什麼,放我下來,蕭容。”心裡後怕,怕那黑暗的過去再一次發生在自己身上。
蕭容卻突然變得溫柔了前來,面上帶着自己熟悉不過的微笑,半帶着哄誘的味道開口:“乖,別鬧。與本王回王府。否則隨本王去見見那位楊小姐,將你們做的事告訴她如何?”
這點出奇的變態,姜雲妨竟然無言以對。也放棄了掙扎,作勢要豁出性命的樣子,反正自己已經死過一次,再死一次又有什麼關係。死了不過是什麼都沒有,落了場空也好。
姜雲妨終於乖乖的窩在了自己懷裡,蕭容本就憤怒的心情也平復了不少,一邊走着一邊淡淡的開口解釋所有的一切:“你嫁與我,我卻並未對你做過什麼,讓你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我只能留你一人。想要與你脫離整個皇家的掌控,歸隱深山,過那男耕女織的生活,但是卻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瞞着你另納白瑾妍是我不對。皇兄與我約定,只要我能利用白瑾妍的聰慧壯大我國,擊敗敵國。便讓我與你歸隱深山。然而卻還沒等到那個時候,得到的便是你的一紙絕筆。”
包含深情的目光落在姜雲妨驚詫的小臉上,自己的心彷彿被旭陽暖化一般。現在想起來,當年的一幕幕彷彿還映入眼簾。當時的自己也痛恨着自己的無能爲力與優柔寡斷。若是能早點說清楚,自己也不會失去眼前的人。好在現在懷裡的人還是個有呼吸有心跳的活生生的人。
“在母后的幫助下,我認識了一位大師,是他再一次給予了我彌補的機會,得以重生後,我等你了兩年,終於等到了你。當知道你回來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但是還是會愧疚害怕,害怕你會不會原諒我,我想如果重生是上天乞憐,那與你在一起定是命中註定!”
可是到現在爲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是不是正確的。
姜雲妨沉默了,陷入了一直以來最大的謎團裡。
自己上一世真的誤會了他嗎?白瑾妍優秀她自是知道的,但是卻是因爲陛下的一個命令做了這麼多事,總覺得有點疙瘩。
自己究竟該相信前世所看到的,還是相信現在他所說的?稍有不慎便會落下千古恨。
“如果可以,你願不願意再相信我一次?”哀求的聲音,這是他這輩子以來覺得最難開口的話。但是說出來之後確實輕鬆不少。
姜雲妨沒有迎上他的目光,轉過腦袋,將頭朝向閃閃發光的河道,半眯的眼簾緩緩合上。不願意說話。因爲她也迷惘着。
蕭容不打算逼迫她。默默將人抱着向王府而去。
期盼着,也許一覺醒來,會看到不一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