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柔被晃得腦袋有些眩暈,抓着抓住自己雙肩的手,安撫性的開口:“母親你冷靜點。”
孫氏反應過來,停下動作。雙手被姜雲柔拉了下來,放在她的雙手之間。纖纖細眉掛滿憂愁。安置孫氏坐下,而自己則是蹲在她的面前,擡頭望着那張之間彷彿蒼老了許多的中年婦女。
“母親,你可知道女兒現在是什麼情況?”這話說來倒像是岔開了話題。
孫氏也沒在意這點,聽了進去,想了想:“雲柔這話何意?”
姜雲柔悠悠嘆息,將前天姜家錢莊出事的事細細講來,並表明此時是姜雲捷所做,而且姜雲捷因此威脅自己的事,也是告訴了孫氏。孫氏聽了之後一臉狐疑,有些不相信,反問她可是真的?姜雲柔點頭:“弟弟最近變化很大。”
但孫氏是有意袒護姜雲捷,只是聊表無所謂的聳肩:“不是沒人知道嗎?”
這話讓姜雲柔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母親這是何等偏護姜雲捷啊。若不是她暗中做了些手腳,姜雲捷那點小事早就被挖出來了。
但是這話也沒給孫氏說,只是心裡還在掙扎着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探知到姜雲柔的遲疑,孫氏也有些預感,反手抓住她的手掌,試探性的問道:“這一次雲柔會幫助你弟弟的對嗎?”
姜雲柔瞳孔擴大,一絲苦笑浮上嘴角,久久才放下眼簾,垂着頭。只覺得握着自己雙手的那雙手的溫度是那般熾熱,熱到彷彿要將自己的皮膚給灼燒一般。
“母親可知道雲柔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有多麼不容易?雲捷三番四次不聽忠告,惹是生非,而這次的事嚴重性非同小可,若是雲柔出手幫助,雲柔恐怕會落個不歸的下場啊。”等同於拿自己的權位與性命換姜雲捷的命啊。
孫氏怎會不知道她的話外之意,擡了擡眼簾,盯着她的發頂許久,牽強的咧開嘴角,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覺加重:“即便如此,雲柔也不會對雲捷見死不救不是?”
這話一落,姜雲柔瞬間冷了心頭。笑抖了雙肩,將手抽了回來,沉默許久,就到孫氏都要以爲姜雲柔要反目了,還在想着對策的時候,姜雲柔卻突然擡頭,眼裡一片笑意綿延:“那是自然。”
孫氏這才鬆了口氣,將姜雲柔抱在懷裡,很是欣慰,不住的誇讚姜雲柔是個好孩子。不知那躺在自己膝蓋上的女子,面上雖然掛着笑容,那眼底的冷意恍若深冬裡的寒冰,永世都不見融化。
她的親弟弟,她當然不能放任不管,因而她一定會給姜雲捷一個解脫的!
辰時三刻,順天府外堆滿了各色各異的人,被官兵攔在公堂之外,只可觀測不可冒犯。而各位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畢竟這可是第一次姜家的人被告上順天府,洛陽排行首位的大家族,在這個時候又當怎麼做呢?
公堂之上,左右兩側分別坐着姜家的人:姜桓、姜珉,王氏和後面趕來的姜雲柔則是在公堂後面聽案。另一側坐着陳家的人:陳老爺和陳景洲。陳菡萏卻未來聽案據說是昨夜陳台州撒手而去的時候,陳菡萏傷心過去,直接暈了過去,現在都躺在家裡不省人事。
中上高堂正坐的正是順天府的樑大人,樑大人爲正二品文官,爲人清廉,也很是嚴肅,對於公事定當是公事公辦,曾有些達官貴人想要賄賂與他,都被送進判進鬧房。尚有“鐵面虎公”之稱,官場上也是令人又要提防又不可得罪之人。
且這人擁有先帝手諭,可懲昏君,可扼奸臣。連皇上都讓他三分薄面。
兩家人坐定之後,門口敲響第一聲鑼鼓,堂外兩行捕快手持着紅木棍子頗有節奏的敲打着地面,聲勢浩大,彷彿整個公堂都在顫抖。
升堂正式開始。
樑大人一拍驚堂木,高豎眉稍,一身凜然的叫道:“帶犯人姜雲捷。”
門外久久而來兩個紅黑相交的捕快,將衣衫襤褸,面目狼狽的姜雲捷帶上公堂。姜雲捷一直沒有停止反抗,不停地威脅壓制着自己的兩人放開。兩人將姜雲捷壓制到公堂之上,毫不留情的將人腿彎一踢,姜雲捷受力,砰咚一聲跪在地上。
姜珉差點沒忍住起身,當聽到姜桓一聲輕咳,便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姜雲捷想要起身,上方的樑大人一見,又是敲了聲驚堂木,將下方的姜雲捷震懾住,乖乖的跪在地上,不敢動作。
“據陳家所說,與昨夜戌時時分,犯人姜雲捷在玉薌樓對陳三公子出手,致使陳三公子與今日卯時命喪府上。此時可是你姜雲捷所爲?”樑大人直奔主題,如鷹般銳利的目光緊盯着跪在下方的姜雲捷。
姜雲捷猛然擡頭,慌慌張張的爲自己開脫:“不是這樣的大人,當時我本來沒想過要傷害他的,是他,是他自己撞過來的。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他被擡走的時候還沒多大的事。”說着頓了頓,低下頭,小聲嘀咕:“誰知道半夜三更就死了。”
不偏不倚正巧灌入陳老爺的耳朵,當時便氣得起身,怒指他:“可惡,你別欺人太甚。”
“肅靜。”樑大人顰眉,敲了兩聲,陳景洲將自己的父親拉下,暗暗讓他鎮定鎮定。
樑大人摸了摸下巴,似沉思片刻,開口問:“照你這般說,你最初並不是要對陳公子動手?那爲何陳公子撞來就被打成那般模樣?”
“這……”姜雲捷額頭冒着虛汗,不敢擡頭看周圍的人。難道他要說自己是爲了打玉薌樓的老闆才誤傷了陳小公子嗎?
見他不回答,樑大人又開了口,音量比方纔要高出一個等級:“據本官所知,昨夜你酒氣熏天,怒闖玉薌樓,與那老闆娘有些衝突,然後才誤傷了陳三公子。此事可是真的?”
姜雲捷咬了咬下脣,出口辯解:“那也是因爲那個女人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我只是上門討回罷了。”
這邊的姜珉汗顏扶額,心裡直犯咕噥。沒想到這小子愈發猖狂,竟然是在打了人。在偷偷觀察姜桓的臉色,他面上似乎沒有多餘的表情,不知是怒還是什麼。
門口的人議論聲更加嘈雜。
“不該拿的東西?你說的是什麼?”樑大人挑眉。
姜雲捷差點脫口而出是青玉,後張開的嘴又閉了上來,半低着頭回答:“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上好的青玉,只是因爲在玉薌樓惹了些事便被那老闆娘押下。說好的兩日贖回,可是那老闆娘卻給了我個假玉。”
樑大人冥想,單手摸上下巴幾縷白鬚,嗯了聲:“如你所說,你怎麼證明老闆娘給你的玉是假玉?”
姜雲捷正準備說那玉在自己身上,不想突然想起自己衝動之下將那玉給摔得粉身碎骨,恐怕現在早就被玉器店老闆給扔了。證據,他去哪裡找?
一時沒有言語,許久像是想到了什麼纔回答:“當鋪的老闆可以爲我作證。”
“哪家的老闆?”樑大人問。姜雲捷提供了地址之後,樑大人派人去請那位當鋪老闆,言歸正傳,不管是不是錯手,現在陳小公子確實是死了,事實擺在面前,不容置疑。
樑大人開始分析整件事情的輕重:“若真的是錯手致死,那罪名倒是可以減輕不少,但若是故意而爲,那便是罪無可恕。但如果你承認是自己故意所爲,本官念及誠實可以從輕發落。所以現在本官再問你最後一次,人是不是你故意出手打的?”
陳老爺對此很是不滿意,想要回駁,卻被樑大人一個眼神瞟來,未曾吱聲。而姜雲捷倒真的掙扎起來了,昨日的事他雖然醉了酒,但事情的經過還是記得不少,他就是看見那個陳三公子多管閒事才覺得不颯爽,因而故意動手向他的命害襲去的。
只是不想對方竟然是陳家的人。
姜珉見他那猶猶豫豫的樣子,心也跟着懸了上來,手心捏了把冷汗,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樑大人等的不耐煩了,故意提高音量又開口逼他回答:“怎麼不說話?”
姜雲捷咬咬牙關:“大人明鑑,我真的只是與那老闆娘起了爭執,那三公子突然撞來,才致使我措手傷了他。”說罷擡手,深深地對着他叩首。
“好。”樑大叫一聲,將手中的驚堂木又是敲在案桌上。眼底蒙上一層陰晦,微有些怒氣:“本官再問裡,昨夜有人報官,說在護城河邊打撈一具黑衣男子的屍首,此事與你可有關係?”
姜雲捷心裡咯噔一下,瞪大眼睛看着上方義正言辭的樑大人,彷彿篤定了此事與他有關。不過這件事他不是打聽到護城河流昨日湍急,才下手的嗎?怎麼在洛陽城裡屍體就被打撈上來了?
在那如虎般犀利的目光下,姜雲捷心虛撇過目光,聲線都有些顫抖:“沒,沒有。那不關我的事。”
“是這樣嗎?”樑大人挑眉,滿是懷疑的口氣。姜雲捷硬着頭皮點頭。哪知樑大人更加盛怒,對着外面大吼一聲:“帶證人。”
話落,在衆人詫異與不解之下,門口款款而來一身紅衣薄紗的女子,身姿嫋娜,臉上有些憤怒,因而使得她本身具有的魅氣減了三成。
此人正是豔兒。當人走到姜雲捷身邊時,冷冷的目光對上他詫異的眼裡,再別過頭看上高堂上的樑大人,輕手輕腳的跪子,聲音清細:“小女子見過大人。”
“玉薌樓老闆,豔兒姑娘。昨夜之事想必你是最清楚不過。本官限你即刻說明真相究竟如何。你與姜三公子又是如何扯上關係的。那個護城河打撈上來的人生前又與你們有何瓜葛?”
姜雲捷狠狠嚥下一口唾沫,心驚膽戰的聽豔兒怎麼說明這一切。豔兒也沒有任何猶豫,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從庚將姜雲捷帶到玉薌樓開始,到姜雲捷狠心對陳小公子下手結束。中途皆是沒有像姜雲捷所說,她將真的玉石藏了起來。
姜雲捷情緒頗爲激動,一口咬定是豔兒把玉石藏了起來。但是樑大人說昨夜他便派人去玉薌樓搜過,並沒有發現什麼青玉,而且洛陽城的各大當鋪、黑家,也沒有見過玉薌樓的人去當一枚青玉。
因而豔兒將玉石偷樑換柱的事不能成立。
再者:“你說那青玉是有人贈送與你。但是綜豔兒姑娘所述。那青玉的主人是叫庚的男子的東西。是爲了幫你纔會把青玉押給豔兒姑娘。但你將玉石贖回之後,去了何處?又見了什麼人?玉石爲什麼沒有還給庚?又爲什麼將玉石拿到當鋪?那位死在護城河的人是不是與你有關?”
樑大人的問題逐漸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覺。姜雲捷被問的啞口無言,吞吐半天也沒給個合理的解釋,姜珉在一旁看着着急,幫姜雲捷開口:“大人,一介女子說的話,不可多信啊。”
樑大人沉了沉色,冷眼相對,反問:“依二老爺所言,滿身疑點的人說的話纔可信?”
姜珉啞口無言,姜桓頗爲不順心的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開口:“若是不想聽,就回去。”
姜珉冷汗直冒,討好性的道歉。
現在看來當真是沒人會幫助自己了。姜雲捷也亂了分寸,觀望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虛不已。他真是百口莫辯啊。
“回大人,在玉薌樓拿回玉石之後,我的確是找了庚,想將玉石還給他,他卻將這玉石贈送與我,以此交好。之後我鬼迷心竅的想去當了這玉石,根本就不知道庚會死在護城河啊。”
這話剛落,在場的所有人皆是臉色順變,高坐的樑大人則是微微怔了一下,下一刻嘴角的笑意綿延不斷,一雙銳利的眼閃閃發光,當場面凝重的沒有一絲聲音的時候,他才幽幽開口:“本官何時說過死在護城河的是庚?”
姜雲捷瞬間啞然,當下發覺自己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