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v章

重生之寡人爲後

34、算賬

偌大紫宸殿寂靜得像沒有人煙荒野,只有類似狂風肆虐逼迫感源源不斷從衛昇身上散發出來。這種時候衆人都屏氣不語,連謝安平也適時地收斂了刁鑽,一本正經站着保持緘默。

須臾,衛昇拋出一句話:“給就是了,這種事還要問朕,難道以爲一個楚國失勢郡主也配懷上龍種?”

他眉峰如雪山般冷冷凝凍,表示了極度不悅,還有生氣。

事先蘇扶桑就知道這次會觸到衛昇逆鱗,卻也還是硬着頭皮問了,此番也只能受了這番牽連,諾諾道:“是,微臣知道了。”

衛昇不動聲色把斷掉扳指收進掌中,揮手示意蘇扶桑退下,然後沉聲喚謝安平:“朕有幾句話問。”

活魔王謝安平欲哭無淚:今天這個出氣筒是當定了!

衛昇問道:“黃閣老那裡還查出些什麼?”

原來近日上京城中出現一夥來無影去無蹤飛賊,專門洗劫朝堂顯貴和豪商富戶,作案手法高明,竟從未失手被擒。弄得京城怨聲載道,甚至連御史大夫家也被竊,御史一怒之下上書告到衛昇這裡,指責上京府衙捕快白食俸祿,懇求革了府尹職。這樣此事才驚動了天子,於是衛昇便調了金吾衛去捉賊,謝安平辦事效率高,昨夜就在黃閣老家外面逮住了得手飛賊。

可是一搜飛賊包袱,謝安平就暗道不妙。因爲裡面東西確實金貴,但不是一個閣老該有。

玉香鼎、玉璧環、玉素鍾子、商文彝、周舉罍……謝安平怎麼看怎麼眼熟,這些不是送進宮貢品嗎?怎麼在黃閣老手上?

他知曉事關重大,遂按下此事不發,先叫手下人先把飛賊收監,自己入宮稟告衛昇實情,請旨定奪。衛昇似乎不怎麼驚訝,只是表情實在猙獰,就像隨時手起刀落劊子手,看見一顆鮮活可砍腦袋。

謝安平一陣偷樂,活該姓黃倒黴!誰叫不長眼睛正巧撞上皇上和娘娘吵架!

“那賊說這些東西都是從黃閣老書房暗閣裡偷,彼時黃府正在宴客,所以無人察覺。另外,那賊還說看見黃公子跟小廝在假山後面做些見不得人事,嘖嘖,好一場活春|宮。”謝安平說着說着差點笑出來。

衛昇若有所思:“們捉賊驚動了黃府嗎?”

謝安平吊兒郎當地說:“哪兒能讓他們察覺,微臣是在外面拿人,保證連蚊子也不曉得。”

“那就好。”衛昇站起來踱了幾步,從葵花犀角奩裡面又拿出一隻白玉扳指,套在指上,“叫那賊把東西還回去,務必要神不知鬼不覺。”

啊?謝安平愣了愣,很快明白了衛昇意思:“是!”

“不知好歹東西……”

衛昇摸着斷掉翡翠扳指吐出幾個字,也不知是在罵誰。

安盛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因着他越來越捉摸不透衛昇心思。皇上清早還是言笑晏晏模樣,見過蘇太醫之後怎麼臉面陰得都能擰出水來?還有阿淳遞上去茶明明正好,卻被聖上一句“太涼”砸到地上,於是阿淳平白無故捱了十板子。

大熱天兒,皇上想喝燙茶?安盛真是覺得英明神武衛昇太高深莫測了。

“安盛!”

安盛正在發神,忽然聽見衛昇喊他,趕緊小跑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衛昇手裡奏摺被捏得皺巴巴,他就像吃了炮仗一般說話衝得很:“三日之後起駕去行宮,叫宮闈局趕快收拾!辦不好就拖出去斬了!”

安盛唯唯諾諾:“是是,皇上,這次隨侍嬪妃名單您看……”是小人擬一個還是您欽定?

“芝麻大破事也要煩朕!脖子上那玩意兒是擺設!”衛昇把氣全撒在安盛身上,罵道:“隨便選幾個采女,滾出去!”

安盛連滾帶爬出了殿門,嚇得滿頭冷汗。阿淳見狀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來:“師傅您怎麼了?”

安盛眉梢眼角吊着活像只苦瓜:“唉……皇上心裡頭憋着氣,可又捨不得拿讓他生氣人出氣,只好讓咱們擔了……沒事沒事,阿淳快去上點藥,待會兒隨去宮闈局。”

孟棋楠“身負重傷”,在含冰殿養了三日才覺好,而衛昇竟然又開始獨宿了,一連在紫宸殿批了三天摺子,連睡覺都在那裡。太后知道了心疼得不行,居然大老遠擺駕從興慶宮出來,要去看兒子。

含冰殿這廂,青碧不知從哪兒聽說了皇上即日起駕前往行宮,火急火燎地回去告知孟棋楠。

“娘娘!皇上要去行宮,明兒早上就動身!”

孟棋楠連日沉浸在“寡人被睡了但是兇手找不到”悲憤當中,懨懨沒精神,青碧話都當成耳旁風:“他事與何干……”

下一瞬,她驟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鬥雞似跳起來:“說真!皇上要去行宮了?!”

青碧點頭:“真,只不過……”

話還沒說完,孟棋楠“病中垂死驚坐起”,迴光返照一樣又恢復了神采:“總算能出宮了,早想離開這破地方。們快收拾東西,明早出發!”

青碧站着沒動,糾結地咬咬脣,決心告訴孟棋楠實情:“不用收拾了,娘娘,因爲皇上根本沒讓您同行……”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像小石子投進深潭,咕隆一下就沒聲兒了。

孟棋楠都傻了:“什麼意思?他不讓去?上次明明答應了!”

“娘娘您彆氣,也許皇上是怕您舟車勞頓辛苦罷。”青碧急忙安撫,想想又道,“不單單是您,淑妃德妃也沒能跟着去,還有紀婕妤也是,安公公說皇上只點了幾個采女作陪。”

孟棋楠一聽,憤然拍案而起,擼起袖子就衝了出去。

青碧忙不迭拔腿就追:“娘娘您去哪兒?”

“找言而無信昏君算賬!”

半途上,太后和孟棋楠狹路相逢了。

“那是誰?怎麼毛毛躁躁?”太后坐在高高輦上瞧見冒失身影,便隨口一問。

流芳姑姑道:“回太后娘娘話,是賢妃。”

太后微微一笑:“叫她過來。”

孟棋楠正在氣頭上,走到半路又被揪到太后跟前,身上殺氣還沒散,不高興地向太后行了個馬虎禮:“臣妾見過太后。”

太后問她:“哀家瞧走這方向,是要去見皇帝吧?”

孟棋楠也不瞞她:“是,臣妾要去找皇上,向他討個說法!”

“哦?”太后起了興趣,“什麼說法?”

“他明明答應了帶去行宮,現在又不帶去了,說話不算話!”

孟棋楠氣得跺腳,轉眼一想面前可是表叔公老孃誒,宮裡面唯一能壓住表叔公人,這麼大靠山不好好利用一下簡直太便宜陰險表叔公了!

於是她臉色一變,裝出楚楚可憐樣子,嘟着嘴就開始告狀了:“臣妾生氣是有理由。太后娘娘您說,一國之君是不是該一言九鼎?其實臣妾去不去行宮倒無所謂,但若是皇上答應過了又出爾反爾,這種食言事傳了出去,天下人都會恥笑皇上!事關皇家體面,臣妾怎能不氣不急?”

太后點頭,覺得她很識大體:“賢妃所言不差。既然皇帝答允過,就隨着一同去吧,也好在旁時刻提醒皇上不要犯錯。”

孟棋楠喜上眉梢,跪下磕頭道謝:“臣妾謹遵太后懿旨!”

“起來吧,這天兒怪熱,哀家懶得動了。流芳,把冰鎮雪梨拿給賢妃,讓她給皇帝送去。”太后讓人把自己要送衛昇糖水端給孟棋楠,笑吟吟道:“皇帝都已經在紫宸殿住了三日了,替哀家去勸勸他。”

孟棋楠端着冰涼涼糖水,目送太后儀仗離去,然後歡天喜地打開瓷盅喝了一大口雪梨湯,清涼入腑身心舒暢。

青碧大驚:“娘娘喝不得!這是給皇上!”

孟棋楠滿意咂咂嘴,毫不在乎:“就愛喝怎麼着,沒吐口水進去算對得起他了,哼。”

青碧一陣頭疼,趕緊把瓷盅搶過來護在懷裡,催道:“娘娘咱們快走吧,別辦砸了太后交待差事。”

於是孟棋楠不情不願被拽着去了紫宸殿。

太后慢悠悠又回了興慶宮,流芳趕緊送上擦汗帕子,有些抱不平:“其實都快到紫宸殿了,太后娘娘您去瞧一眼皇上也好,白白浪費了那盞雪梨湯,倒給賢妃做了人情。”

太后接過帕子笑道:“兒子是哀家生,哀家還能不知道他鬧彆扭是爲了誰?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個人情哀家願意白送給她。”

流芳道:“就怕賢妃也是那恃寵而驕。”

“比起另外兩個,哀家還是中意賢妃。”後宮之中每人都有自己盤算,太后也不例外,“鍾家高家女兒若成了皇后,一定會有外戚之禍,所以哀家寧願扶持無依無靠賢妃,她驕矜一些也無妨,但願不會忘了哀家恩德。”

流芳還是擔憂:“皇后母儀天下,也不知賢妃擔不擔得起這重任。”

太后含笑:“入宮才一個多月就把淑妃德妃都打壓下去,當她真是繡花枕頭不成?”

紫宸殿,衛昇還在埋頭批閱奏摺,安盛輕輕鑽進來稟告,小心翼翼。

“皇上,賢妃娘娘求見。”

御筆一頓,一滴硃砂從筆尖掉下來,濃稠沾在紙上,破壞了遒勁有力批字。衛昇默了片刻,重新蘸筆書寫,頭也不擡貌似漫不經心:“她來幹什麼。”

安盛有意幫忙說好話:“娘娘專程送解暑冰鎮雪梨湯過來呢。”

聽到這句話,衛昇嘴角不留痕跡地往上揚了揚,彷彿多日來壓在身上石頭都消失了,渾身輕鬆舒坦。

“讓她在外面候着,朕看完摺子再見她。”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是誰先向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