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糾結

22、糾結

御花園的荷池邊上有處亭子,孟棋楠就坐在裡面納涼,身邊只跟着青碧紅絳。淑妃遠遠看見了她,正說找個什麼藉口上前“偶遇”一番,轉眼卻瞧見池邊小路走來一個宮女,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

淑妃凝眉一想,招手讓貼身宮人過來,附耳言語了幾句,自己則轉身去了另一處景緻園子等消息。

一刻鐘後派去聽牆角的小太監回來了,淑妃屏退了閒雜宮人,叫他細細道來。

小太監溼衣溼褲,方纔是潛水游到了亭子底下,躲在荷葉陰影下面聽的對話。他道:“她們說話十分小聲,小人聽得不大清楚,只聽見什麼茶什麼駒、侍郎一類的詞。彷彿是賢妃娘娘讓那小宮女幫忙捎東西給什麼人。”

淑妃眼中閃過厲色:“就知道這狐媚子不安分!行了,你先下去換身衣裳,待會兒去領十兩銀子。”

小太監千恩萬謝地告退了,淑妃卻還留在原地若有所思。伺候她的貼身宮女秋容是從高家帶出來了,這時便說:“宮裡最忌諱妃嬪與前朝有瓜葛,那位竟敢找人送東西給侍郎,娘娘,這個把柄足夠治她罪了。”

淑妃搖搖頭:“本宮看沒那麼簡單。她是楚人,若想在宮裡長久,就要找兩個安穩的靠山,送禮巴結是自然的。問題是她費盡周折給區區侍郎送什麼東西?六部侍郎那麼多個,究竟是誰跟她一個外人有瓜葛?秋容你去打聽打聽那小宮女的來頭,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秋容領旨去辦事,淑妃讓人陪着慢慢走回承香殿,一路眉頭緊鎖。

“茶……駒……茶駒……”淑妃咀嚼着二字愈發覺得重要,她想了想又招來親信,“你想法子跟府里老爺傳個口信兒,就問問他最近朝中有沒有出什麼事,又或者曉不曉得皇上有何心思。”

不到一個時辰秋容就回來了,告訴淑妃:“奴婢打聽清楚了,那小宮女是三清殿負責打掃佛龕的丫頭,喚作綠櫻,她還有個姐姐也在官邸爲奴,正是吏部溫澄海大人的府上。”

淑妃雙目一亮:“溫澄海,溫侍郎?”

秋容點點頭,淑妃頓時大喜,恰逢去高府傳話的心腹回來了,稟告道:“娘娘,老爺說前天御史大人上了道摺子彈劾幾位被舉薦入仕的世家子弟,直斥他們德行敗壞不謀正事,皇上生了好大的氣,當即就下令拿人收監問審,還要先打足五十板子再過堂。據說,這幾人都是從涼州上來的,好像是鍾大人舉薦的。”

涼州中正恰是德妃的叔父,淑妃聽到這裡不禁一笑,很是雀躍:“就算皇上這次不遷怒鍾家,鍾碧月也休想得到什麼好臉色。本宮被她壓了半年,總算揚眉吐氣了。”

秋容在旁出主意:“娘娘,德妃一時半會兒怕是爬不起來,現在就剩賢妃,不如您把她一併拿下,就告她一個結黨營私之罪。”

淑妃嗤笑,搖頭道:“你眼皮子還是太淺了,你道她爲什麼得寵?楚女狐媚不假,可她們也最擅長猜男人的心思。皇上豈是貪戀美色之人,八成是她暗中做了些讓皇上高興的事。既然她都做得,本宮怎麼會做不得?快把小冬子叫來,本宮有話讓他帶給老爺。”

翌日上朝,淑妃的父親高相第一個有本要奏。他先是就御史彈劾世家子弟一事爲引,洋洋灑灑說了一通察舉制的弊端,然後誠意十足地懇請衛昇廢除該制,該用科舉選官。一石激起千層浪,以鐘太傅爲首的元老堅決不贊同,跟高相當堂爭辯起來,兩個老人家吵得面紅脖子粗,差點就在殿前打了一架。

最後,衛昇差侍衛拉開兩人,用一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爲難表情,勉強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不廢只改。

高相和鐘太傅對這個法子還算接受,於是欣然同意,大呼聖上英明。不等兩人開口攬過改制的差事,衛昇已經笑盈盈下旨,讓吏部來做這件事,侍郎溫澄海全權負責。

朝會散去,衆人表面上都皆大歡喜,實際上肉痛得要死。高相冒着得罪權勢家族的風險大膽迎合聖意,卻沒撈到半點好處;鐘太傅先是受到彈劾牽連,繼而又眼睜睜看着皇帝興新法,根本不把祖宗規矩和一衆老臣放在眼裡,氣得吹鬍子瞪眼。

大熱的天,只有衛昇通體舒泰。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孟棋楠以前是千方百計出去溜達,現在是八擡大轎都把她請不出蓬萊殿。晌午用過一盞冰梨羹以後,她就把人都攆出院子,只留下青碧紅絳服侍。

所有窗戶和門都大打開,通風口擺了冰磚,風過的時候帶來絲絲兒涼氣。孟棋楠脫得只剩肚兜褻褲,站在屋子中央最涼快的地兒吹風。

紅絳摘來茉莉花放在冰上,使得涼悠悠的空氣中帶了一股清香味道。青碧一邊給孟棋楠打扇,一邊勸道:“娘娘您還是穿件紗衣吧,被人瞧見不大好。”

孟棋楠瞪眼:“還穿?我恨不得連這層皮都脫了!熱死了,青碧你再使勁扇扇。”

紅絳從來是最老實聽話的,聞言便道:“那奴婢去門口守着,不讓外頭的人來打攪娘娘。”說完就端着個小板凳去院門口坐下了。

“這下你放心了?”孟棋楠笑嘻嘻的,搶過青碧的扇子,“我瞧你都熱出汗了,你也把衣裳脫了吧,跟我一塊兒涼快涼快。”

青碧嚇壞了,捂住衣襟連連搖頭:“不不……奴婢就這樣,覺得挺好的。”

“嘁!又沒人看得見,怕什麼呀你,膽小鬼!”孟棋楠努嘴,還好也不再強迫青碧,轉而指着自己脹鼓鼓的胸口問,“有沒有變大?”

青碧端詳,有些驚訝:“好像是豐滿了一些,娘娘,那藥好管用。”

孟棋楠得意極了:“那是!早說了是宮廷秘方嘛,不過現在頂多只算柿子,等再過一陣就能成西瓜了。”

才說了幾句話,突然紅絳在外頭大聲喊道:“奴婢拜見皇上——”

青碧一聽衛昇駕到嚇得花容失色:“娘娘快把衣裳穿好!”

孟棋楠也沒料到衛昇怎麼來了,她手忙腳亂地穿戴:“你出去把他給我拖住!不準放進來!”

本來只有紅絳一人守門就讓衛昇生疑,沒走兩步青碧又一臉驚嚇地從屋裡鑽出來,剛好跪在面前堵住去路,更讓他篤定孟棋楠在搗鬼。

“奴婢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青碧誠惶誠恐地伏地,衛昇眼角餘光也不施捨一分,乾脆利落地繞過她就去推門。

動作快得讓孟棋楠連裙子也沒來得及穿好。

“表叔公……”門口身影乍現,孟棋楠一副見鬼了的表情,哭喪着臉,“臣妾給陛下請安。”

衛昇帶笑的眸子掃過窗臺門前的冰磚,便猜到了她是脫掉衣服躲在屋裡貪涼快。他今天夙願得償心情大好,揚眉打趣道:“喲,愛妃這安請得挺特別嘛。”

孟棋楠胡亂裹住身子:“不特別,一點也不特別。您稍等,臣妾更好衣就出來……”

衛昇摸着下巴:“不着急,先過來讓朕瞧瞧。天氣炎熱,愛妃好似消瘦了些。”

孟棋楠極力否認:“沒有!臣妾吃胖了,胖了好多!臣妾醜陋愧對陛下,還是先遮住這身贅肉再伺候您。”

“口說無憑,朕摸摸就知道了。”衛昇這廝經過孟棋楠的錘鍊,臉皮厚起來簡直刀槍不入,他硬拽過孟棋楠摟緊,上下其手。

孟棋楠咬脣憋淚,腦海中一直在想如果現在殺了衛昇的話,自己逃出生天的機會有幾成?

答案是一成也沒有。

老天,難道寡人真的必須被表叔公睡一次嗎?!

她神思恍惚不知反抗,衛昇只當她默許了觸碰,然後打橫抱起她走向牀邊,彼時她方纔緊張地抓住他衣襟,怯怯問:“白天這樣,不合規矩吧?”

明君不能白日宣淫啊表叔公!

衛昇笑得邪氣:“你早都把人打發走了,誰知道我們在幹什麼?”

孟棋楠可算體會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此時衛昇慾念上頭,幾乎是像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夥般急不可耐。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往日對着再美的女人似乎也沒有這般迫切,但當張牙舞爪的孟棋楠忽然變得溫順乖巧,他就恨不得化身老虎撲上去撕碎獵物。這種興奮感好像從來沒有過,就連他當上皇帝也沒這麼高興。很快,他就爲這種反常的心理找到解釋:他一定是太久沒有碰過女人了,還有,天氣太熱總是讓人躁動,嗯,一定是因爲這樣。

這廂,孟棋楠卻在糾結。她糾結的不是貞潔,她當過皇帝納過侍君,從本質上說她其實就是個爺們兒,從來不覺得換着男人睡有什麼不對。這點就像衛昇對待後宮妃嬪一樣,只要不是強搶來的女人,睡了就睡了,睡得高興就賞些東西,晉升位份。

孟棋楠糾結的是對面這個男人的身份:寡人要是跟表叔公來一發,算不算亂了那個啥?

還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表叔公其實是位短命的皇帝,在位時間只有短短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