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華見許鴻伯向張恪介紹他們大半年來對沙田民國清的研究工作,詫異的看了看張恪,側頭問許鴻伯:“這位就是一直未肯露面的金主?”
“他是不是金主,我也不知道,”許鴻伯笑着說,“這些普查工作確是他委託的,你一直抱怨我給你的經費太少,要追加也好,要補償也好,你現在可以直接找他。”
張恪對薛國華點頭笑了笑,說道:“這段時間來,辛苦薛老了,前段時間,公司的資金也很緊張,所以能撥出的經費有限,以後會寬鬆一些。”
抱怨經費太少,只是與許鴻伯之間的玩笑話,對沙田建築羣的普查,本應由政府投入,薛國華這些年來一直在爭取經費,奈何市裡處處缺錢,這時又恨不得將沙田全拆了拿地賣錢,哪裡會爲此事額外撥給經費。
張恪通過許鴻伯前後撥給了共三十萬的經費,雖然少了一些,卻可以將普查工作做起來。
薛國華認真的上下打量着張恪:“辛苦倒談不上,古建所總不能老不務正業,這段時間的工作,倒是讓大家都認爲古建所還有些存在的意義,只是一直很好奇,這時候誰會有心思去做普查性的工作?”
沙田東片區域共一千二三百棟建築,共住着三千多戶人家,很多完整的宅子給三四戶人家住,這些人家都會拿磚牆分隔整棟宅子,又在原來的院牆上各自打通出口;九十年代中葉,城鎮住房問題還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特別像張恪父母那一代人。兄弟姐妹都比較多,由於缺乏住房,不容易分家自立,很多人家都三代或者四代同堂,爲了住下更多的人,舊式宅子裡地亭臺樓閣差不多都給拆除,取而代之都是簡陋的院內簡易房。
薛國華嘴裡所說的普查,要摸清這些建築的現狀。對有保存價值的建築,還儘可能詳細的繪出結構圖,工作量十分的大,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完成三分之一地普查工作,算是非常了不得的。
這麼大的工作量,僅*古建築保護研究所現有的四五個人是遠遠不夠的,張恪通過許鴻伯提供少量的經費,由薛國華邀請海州大學建築學院的教師、學生共同參與。
張恪笑着說:“我們是家香港公司。認爲沙田的建築羣有整片保留地可能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想着要先將這片建築羣摸清楚,才委託你們做一些普查性的工作……”
薛國華聽張恪的話,馬上從座位上爬起來。對許鴻伯說:“你地那份圖紙還都放在原處?”見許鴻伯點頭,也不招呼一聲,忙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許鴻伯對張恪笑着說:“薛老是對沙田建築羣的保護傾注了畢生心血的人,目前沙田那幾棟受保護的建築,每一棟都是薛老盯人盯出來的,古建所是文物局下屬的單位,文物局也搞起拆遷公司,沙田西片有很多有爭議的建築,文物局下面的拆遷公司動起手卻沒有一點地顧忌與心慈手軟。爲了這事,薛老指着文物局的局領導的鼻子罵,總之爲了沙田建築羣是拆是留的問題上,薛老與文物局的那班官大爺們都鬧翻了,只是薛老他人在業內有很大的威望,文物局地那羣傢伙。一直想將他踢開,卻無法得逞。”
張恪無奈的搖頭笑了笑,說道:“文物局那班官老爺啊,別家要拆沙田,他們要有那麼一點點的職業操守的話,都應該極力的阻止纔對,”文物局搞拆遷公司的事情,張恪比誰都清楚,不僅是有爭議的建築,這家拆遷公司爲了利益公然將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拆除的混帳事也做過。雖然不清楚這樣的混帳事會不會再度發生,但是要防患於未然,“沙田東片要保存下來,總歸要先將文物局那班官老爺們調整掉才行,他們可是惟一在行政上可以正大光明的給予支持地機構……”
“跟唐學謙溝通過了?”許鴻伯問。
張恪搖了搖頭,說道:“一直在忙別的事情,聽到有人想動沙田東片的地,纔想起這邊也要做些實質性的工作才行……”
許鴻伯是看透世事的人精,很多事情,不需要開口,從細枝末枝處就認識到全部,張恪
經費,最初是從海州越秀公司的帳上匯出,等許思去香港公司直接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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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鴻伯點點頭,沒有問張恪在忙什麼別的事情,說道:“是要做些實質性的工作……”
陳妃蓉跟在薛國華後面,幫他捧了一大堆圖紙進來,她看到張恪跟許鴻伯坐在棋盤前,有些發愣,記得張恪好些日子沒來跟許鴻伯下棋了。
許鴻伯對薛國華說:“沒有必要將圖紙都拿出來,一下子能看多少?”
“我只挑了一些!”薛國華有些灰白的眉頭挑了挑,也不顧棋子都沒有拾到棋盒子裡,徑直將圖紙堆到棋桌上,隨手拿出一份,鋪展開給張看,激動的說:“你看看,多漂亮的建築,要都拆了,就太可惜了……”
不是正規的藍圖,而是用大幅的素描直接將建築的主體結構勾勒出來,美輪美煥。
許鴻伯說道:“這些都是想象復原後的建築原貌,要把現實中結構給破壞掉的建築復原成這樣子,要花很大的力氣,每一棟都要花很大的力氣,何況這麼多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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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國華瞪着許鴻伯,說道:“你到底站在哪個立場在說話?”
許鴻伯笑着說:“我只是實事求是的說話。”棋桌上都擺滿了圖紙,陳妃蓉懷裡捧着圖紙都不曉放那裡,許鴻伯喚人搬來一張棋桌併到一起,讓陳妃蓉將圖紙都放下來。
陳妃蓉原以爲張恪是來跟許鴻伯下棋的,沒想到薛國華捧來圖紙卻攤給他看,心裡十分詫異。張對她頷首微笑,她詫然之間倒不曉得如何迴應,卻顯得臉上神情更加的冷淡。張恪還以爲她對自己還存在着一貫的誤解,倒沒有太在意,接過薛國華老人手裡的圖紙,認真的看起來。
陳妃蓉放下圖紙,見棋院裡其他人都離得遠遠的,也知道不應該站在那裡,詫異的多看了張恪兩眼,也就回到偏殿繼續溫習她的功課,只是心裡搞不明白:許鴻伯辛辛苦苦收集來的圖紙,爲什麼要拿給張恪看?
張恪看了幾張圖,對許鴻伯說道:“這事情,我跟我爸爸都是外行人,許老師,能不能你跟薛老去見一下唐伯伯,把你們目前已經做的工作彙報一下……”
薛國華不清楚張恪嘴裡的“唐伯伯”是誰,詢問的掃了許鴻伯一眼。
許鴻伯解釋道:“唐學謙,他爸爸是張知行……”他不顧薛國華眼裡的震驚,轉頭問張恪,“將我們目前的工作跟唐學謙彙報可以,但是唐學謙問我們下一步準備做什麼,我們該怎麼回答?”
張恪笑着說:“這是你們問唐伯伯的問題,爲什麼要我來回答?”
許鴻伯笑着說:“這事你牽頭要做的,這時候想耍滑頭也沒門,市裡早就有將沙田整片拆除的統一意見,唐學謙要力挽狂瀾,還得我們給他找藉口。”
張恪說道:“唐伯伯的心思現在也搖擺不定,許老師先把唐伯伯拉到我們的陣營裡再說以後的事情,我能做的事情啊……”張恪考慮了一會兒,問薛國華,“薛老,在丹井巷有沒有很值得修繕保護的建築?”
“有,怎麼會沒有?丹井巷整條巷都值得原貌修繕……”薛國華從圖紙翻找出幾張來遞給張恪,“你看這張,主樓、家眷樓、回字形走廊、庭院戲臺,是典型的三進式清中葉會老堂建築……還有這張,最早是清末的棋館,很典型的會館建築……”
張恪拿起棋館建築的復原圖,問薛國華:“這棟院子要恢復原貌,要多少資金?”
“總得要一百七八十萬左右……”薛國華有些不確定的說,倒不是不確定修繕的成本,而是不確定張恪問這話的用意。
三層方形磚木會館式建築,圖紙旁標註着建築面積爲僅八百平米,拆掉重建類似結構、相當面積的洋樓,大概不需要一百萬,但是要修繕恢復原貌,加上收購舊樓的錢,差不多要多花掉兩三倍的代價。文物修繕還真是耗錢的事,難道市裡都要回避這事,張恪之前的估算還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