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建鄴的暑氣稍退,中午在校園裡走路,給太陽曬着,鼻尖還是曬出星微的汗珠來。
新生已經入學,這學期差不多有四分之三的新生都安排在江北的新浦校區,燕歸湖本部這邊還有四分之一、近兩千名新生在組織軍訓。
張恪站在東大南門內側的大道上,停下來看着操場里正軍訓的學生,回想起前塵往世裡參加軍訓的感受,杜飛在旁邊微微懊悔的說:“真該參加軍訓的,也算是一種體驗啊——缺了一些,總有些不完整。”
杜飛三年剛進入東大時,就忙着跟蒙樂搞網吧的事情,哪裡會參加新生軍訓。
看着杜飛在那裡站着不嫌腰疼的說懊悔話,張恪笑着說:“我想你現在提出申請,學校應該不會拒絕——要不要我幫你跟崔院子言語一聲。”
“算了,算了,我也就說說風涼話,誰當真我跟誰急,”杜飛嬉笑着說道,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又感慨的說道,“聽說這次的新生裡有個很牛叉的人物呢,這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我們這一浪就要死在沙灘上了……”
“哦,哪個牛叉人物讓你這麼感慨,”張恪問道,又笑說,“這裡就是咱們的地盤,是條龍過來也得給我們盤着——你好歹也算是衙內級了,他要敢囂張,你將他的棱角捋圓了……”
“人家可是副國級的衙內啊,我不想去以卵擊石。”杜飛擠眉弄眼的說道。
“哪個?見過面?”張恪看着操場裡軍訓的學生。
“聽說而已,我哪有這閒情逸致去見他啊,肖春銘對這種八卦感興趣,不過他更感興趣的是這屆新生裡有多少水靈的女孩子——據說良品不多,”雖說杜飛幫周曉璐轉到音樂學院的附屬藝術中學上學,對這種的話題還是頗感興趣,又說道,“他是本部的新生,說不定也躲到哪裡清涼去了,這大太陽心的,誰高興在操場上給人擺弄?”
肖春銘是國商院的學生,跟張恪、杜飛是高中同班同學。
見張恪跟杜飛對校園裡的爭強鬥勝還感興趣,周遊在旁邊搖頭而笑,想想以張恪此時的地位……還是搖頭苦笑得了。對東大這次招進來的那個新生,周遊也有耳聞,是國務委員曹兵的孫子——由於中央官員都習慣讓子女在北京讀書,到外省讀書的高幹子女少之又少,所以國務委員曹兵孫子到東大讀書的事情算是私下流傳的一件大新聞,只是張恪這些天的注意力一直在其他方面,也沒有人跟提起。
當然了,要不是杜飛開玩笑的說起,也沒有必要刻意的提起——這些年來,中央領導對子女的要求都頗嚴厲,反而是地方上的一些衙內有着天高皇帝遠的心思而無法無天,國務委員曹兵的聲譽向來頗好,他的孫子到東大來讀書,能值得多大的注意?再說就算在國務委員曹兵面前,張恪都未必要擺出低姿態來,需要對他的孫子這麼在意嗎?
周遊來找張恪,一是木漿製漿項目正式啓動,希望他能回海州參加奠基儀式。劉聞濤已經調到省裡擔任分管工業跟國資的副省長,宋培明擔任市委書記,代市長也到海州就任,過些天,杜飛他父親杜小山也要正式離開海州去新泰赴任——張恪也需要回海州一趟,周遊希望能兩個時機湊到一起,過來跟張恪商議日程安排;另外,張恪也要周遊來當面彙報一件工作。
當前造紙工業除了以草漿跟木漿當主要原料之外,廢紙回收也是造紙工業最重要的原料來源之一;新光紙業每年要從歐美地區進口近百萬噸的廢紙漿用於紙張的生產。
目前國內廢紙回收水平較低,每年回收廢紙製漿大約才六百萬噸,只能滿足三家新光紙業規模的紙廠消耗,差不多隻有國際平均水平的一半,大量的資源就在這樣給白白浪費掉了。
木漿製漿工廠的投資巨大而且建設週期長,新光紙業一直拖到現在湊足上百億的資金才啓動製漿項目,在此之前,新光紙業在海州啓動了一家二十萬噸規模的廢紙製漿項目,算是正式介入廢紙回收領域,但是做的工作跟張恪要求的還遠遠不足。這個廢紙製漿項目主要是還是從歐美地區進口廢紙,對國內的廢紙回收水平提高沒有什麼幫助;還有就是這個項目的投產規模太小,就算全部從國內採購廢紙當原料,也沒有什麼影響。
還有就是周遊得知全球十大紙業巨頭、三井財團旗下的王子造紙將到中國投資大型製漿造紙工廠的消息,這件事需要跟張恪彙報以便在下一次二十九會議上拿出具體的方案來供衆人討論決策。
“日本這個種族有很強烈的生存危機感,”張恪沒有急着跟周遊討論王子造紙的事情,站在校園的操場邊跟周遊討論起日本這個種族來,“我跟日本人接觸的感覺,他們總感覺腳下的大地每天都在顫抖,生活在火山島上,不僅受地震的威脅,也受颱風、海嘯、暴風雪和洪水的威脅,最多的資源只有海水,只有四分之一的土地可以住人或者用於耕種,大概是這種心態,日本人對自然資源非常的珍惜,日本社會的廢紙回收率高達60%……其實中國的情況不見得就比日本好到哪裡去!中國十三億人口,要想這十三億人口生活都達到一個較爲富裕的水平,對自然資料的消耗會有多大?往小裡說,對紙張與紙類產品的需求會有多大,會佔用多少森林資源、土地資源?現在全國每年用紙量爲3000萬噸,廢紙回收僅600噸,就算以國際平均水平的廢紙回收率計算,我們每年也要有800萬噸的廢紙資源給白白浪費掉——周遊你來給我計算一下,800噸廢紙資源利用起來,能減少多少林木被砍伐?”
“大約三千萬到四千萬立方的木材,以速生林計算,差不多等於一千兩百萬到一千六百萬畝的速生林資源,以普通林業資源,由於普通林樹的生長週期更長,差不多等於兩千四百萬到四千萬畝的森林資源……”周遊對這些數據再熟悉不過了。
“看看,還是大有可爲嘛!”張恪笑着說道,“整個東海省將邊邊角角的林地都湊上,再加地方政府的虛報,林地資源也只有兩千萬畝。”
“現在問題也有一些,比如說國內廢紙回收體系很粗糙,現在國內回收廢紙主要分三類,國外發達國家已經細分幾十類——回收分類越細,再利用效率就越高;還有就是國內廢紙中的草漿紙比重相當高,要從經濟的角度去考慮,草漿廢紙的回收價值要低於木漿廢紙許多——所以我們更傾向從歐美地區進口回收分類更細化的木漿廢紙……”周遊說道。
“我知道你肩上的壓力,現在新光紙業是上市公司了,還是要以贏利以根本目的,不然不好向中小股東交待,咱們大股東也不能仗勢欺人,”張恪說道,“你看這樣好不好,這個工作在上市公司之外做——九六年時,我們投資林業,不是也給別人看笑話嗎?現在他們還笑得起來嗎?中國的經濟發展,十三億人口的生活水平發展到較爲富裕的程度,對各種生活資源的消耗會大幅增加,錦湖的產業發展方向,最終還是要跟國家利益合拍——新光紙業的十年目標是產能發展到一千萬噸,我給你提一個目標:十年後,新光紙業的原料要有三分之一來自國內的廢紙回收。你先擬個方案出來拿出來討論,要什麼資源,我儘可能的配合你。”
“四百萬噸的廢紙回收量啊!”杜飛感慨的輕嘆了一聲,除了能節約六百萬畝到八百萬的速生林資源外,四百萬噸的廢紙回收量差不多能創造一百多億的產值規模,能創造數以十萬計的就業機會,而且利用廢紙回收造紙,能節約大量的能源,“就國內的廢紙回收情況,錦湖真要公佈這個計劃,指不定真又要給別人笑話了。”
“笑話就笑話吧,”張恪淡淡一笑,又感慨的說道,“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想法,我總覺得有些事情是我必須要做的,也就是所謂的使命感吧,這麼說也許有些不夠成熟……不管怎麼說,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行……”周遊答應下來,他從九四年就跟張恪了,深刻理解張恪的思路,張恪堅信中國會持續的增漲,一些不好的方面會得到逐漸的改善,錦湖的根子要跟國家利益、民族利益合拍,這本身就是錦湖根本性的戰略方針,也符合錦湖的根本利益,沒有什麼好疑義的,只是張恪所說的使命感,怎麼說呢,雖然覺得有些理想主義過頭,可是這丫的決策就沒有出現出失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