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想將創域旗下的連鎖網吧業務資產打包出售給海粟科技,與王海粟接觸了有近兩個月,差不多也到最後階段了,張恪心想王海粟想跟自己私下裡見一面,也情有可緣。
張恪打電話給衛蘭,衛蘭的手機佔線,不知道她在跟誰通電話,想着直接找到她一起去希爾頓吃飯就是,打電話通知傅俊準備車。
張恪拿了一份今天夜裡必須看完的文件下了樓,傅俊與司機已經將奔馳車停在樓下等他。張恪鑽進車裡,告訴司機車在學府巷外的新蕪餐廳前停一下,就蜷坐在車後座翻開文件看起來。
車出了小區門,速度剛剛提上一些,司機又踩剎車降下速度,張恪感覺到車速的異常,不知道發生什麼,擡頭看了一眼,那穿着白底紅色細圓點連衣裙的窈窕倩影就在他猝不及防之時撞入他的眼簾。
雖然只是背影,但除了這背影之外,他眼裡別無他物。
傅俊是看到衛蘭才示意司機放慢車速,看張恪有沒有話跟衛蘭說,回頭看了張恪一眼,只見張恪臉上的神情彷彿嚴寒下冰封住的湖水。
衛蘭剛纔就看到奔馳車從小區裡駛出來,不過她與張恪約好在學府巷吃飯,以爲是其他人用這車,待見車子到身後減了速,才疑惑的看了一眼:側車窗貼着單向透視膜,她從側前方,從前擋風玻璃裡只看到前排坐着的司機與傅俊,傅俊還擰回頭,看不到後面坐着的人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張恪。
陳寧走在車身正前,正興高采烈的跟衛蘭聊着天,突然發覺到一輛轎車貼到身後,嚇了一跳,輕盈閃開之際,回頭看了一眼,恰看到司機與傅俊之間露出的那張神色如湖水給嚴寒冰封的臉,又諤然看了一眼,只覺得這張臉是異常的熟悉。
“開過去吧……”給清澈若泉的眼眸一望,張恪那窒住的呼吸又突然通暢,雖然忍不住還想看那眸子幾眼,他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吩咐司機繼續開車,不要停下來。
還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些天就想着會在校園裡不經意的遇上,也知道應該不經意的錯身而過纔是……應該不經意的錯身而過纔是啊。
誰也聽不見張恪心間的悲嘆,傅俊轉回身去,司機輕踩油門,提起車速,不過按照張恪之前的吩咐,拐到學府巷外街的新蕪餐廳停下來。
張恪眼睛盯着文件,滿眼的字在飄,一個都捕捉不住,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到車停下來,這纔想到衛蘭是在宿舍裡遇到陳寧、於竹他們纔想起來約自己一起吃飯吧,他揮了揮手,說道:“繼續開吧,”又跟傅俊說道,“你跟衛蘭說一聲,我晚上有事情,不能跟她一起吃飯了……”
衛蘭與陳育夫婦、陳寧以及於竹剛走到外街上,看見奔馳車在前面停下又開始啓動,手裡手機震動起來,見是傅俊的電話,見得奇怪,剛纔他坐在車裡經過去有什麼事情不說,非要打電話過來?
“張恪還有事情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飯了,我們現在去希爾頓酒店……”
“嗯,我知道了……”衛蘭確信張恪就坐在車裡,難道是因爲身邊這些人他沒有停下車來跟自己說一聲而讓傅俊打電話通知她?感覺到他在躲什麼,卻不清楚張恪到底在躲什麼,轉回身來,遺憾的朝陳寧、於竹攤了攤手,說道:“張恪臨時有事情,不能介紹他給你們認識了……”
陳寧了無心機,頗爲遺憾的笑了笑,在夕陽餘暉下笑容明媚,還是覺得前面那輛車後座裡坐着的人看上去異樣的熟悉,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陳育卻猜到張知行的兒子張恪就坐在剛纔那輛奔馳車裡,他聽顧曉梅說起來這輛車,即使在建鄴,這種行政級奔馳轎車也很罕見,剛纔明明聽衛蘭與張恪通電話約好一起吃飯的,現在竟然無聲無息的坐車從身邊經過,陳育即使一開始還擔心女兒跟這個傳說中的混世魔王見面,這會兒深心內處不由來感到一絲給輕視或者說給刻意迴避的氣憤,輕輕嘆了一口氣,心想這些紈絝子弟高高在上,哪裡會瞧得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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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家都知道杜飛的創域公司與錦湖藕斷絲連,但畢竟創域不是錦湖,海粟科技迫切需要收購新科技題材的優質資產注入上市公司裡,王海粟與杜飛接觸,自然是得到林雪與嚴文介這些幕後操縱者默許的。
在巨大的商業利益面前,恩怨的界限是可以很模糊的,但是王海粟並不意味着他與張恪私下裡接觸會得到林雪的稱許,聽到杜飛接電話說張恪到了,他有些惶恐,想出去接一下,又怕給人撞見他與張恪接觸,但是坐在包廂裡不動,心裡更是掙扎,擔憂張恪會不會對此有意見,只不過杜飛坐在那裡不動彈,令小燕與秦剛也只是頭伸出包廂門看了看,纔想到跟着杜飛他們不需要太拘束就行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着,王海粟還是無法放鬆下來,他畢竟不會忘了,是張恪“無意間”遺忘在車上的一份文件讓他獲得如此的地位與財富,他就是真無能,從林雪、胡宗慶那裡知道張恪的身份之後,也不會認爲張恪是真的無意將那份軟件產業園的策劃書文件遺落在車上還恰好讓他看到。
張恪與傅俊走了進來,王海粟下意識的站起來要跟張恪握手。
“哦,不要太客氣了,坐下來吧。”張恪說道,沒有跟王海粟握手,他徑直坐到杜飛旁邊,問他,“談得怎麼樣了?”
王海粟有些尷尬,知道自己身上冠了很多光環,卻是沒有資格在張恪面前抱怨,他乾笑了幾下,熱切的請傅俊也坐下來。
杜飛將海粟科技提交的收購協議草案翻給張恪看,用手指在價碼上用力的劃了一下,表示這裡雙方有很大爭議,還沒有談妥。
張恪接過協議草案翻了翻,拿出筆直接將原來的數字劃掉,在上面寫了一組數據,沒有將協議還給杜飛,而是直接丟給王海粟,說道:“30%的股權,一個億,51%的股權,兩個億,你們要包圓的話,三個億——你回去跟林雪、嚴文介說,這個價碼是我張恪開的,你們可以拿現金或者海粟科技的股票來交易……”
接過給丟來的協議草案,王海粟愣在那裡。
他們的目標是拿兩個億將創域名下的連鎖網吧業務包圓,創域公司預計旗下連鎖網吧業務與網吧資產今年能創造兩千五百萬的利潤,兩個億就是八倍的市盈率,在非公開市場,這已經是極高的價碼,畢竟要收購的淨資產連五千萬都不到。
當然了,談了這麼久,王海粟開出的報價還只是一億六千萬,即使杜飛對這一億六千萬的報價有些不滿意,但是談了這麼多天,王海粟也多少能揣摩到他的心理價位,絕對不會高過兩億,還有這麼多的餘地,王海粟對談成此事也有十足的把握。他想着在籤最終協議之前與張恪私下裡見一見,哪裡想到招來張恪,張恪卻直接將價碼提高到三億,要是海粟科技只能拿出兩個億,也不是按比例獲得三分之二的股權,僅僅只能獲得51%的股權。
杜飛、令小燕、秦剛都有些意外,因爲之前張恪就沒有參與這事,一過來就定下調子,而且語氣不容質疑。
王海粟愣了半晌,纔想起要看杜飛一眼;杜飛也只是朝他聳肩一笑。
王海粟都不敢跟張恪爭辯什麼,雖然他沒有資格接受這價碼,但是張恪剛纔的話已經明說了,這個價碼是給開林雪與嚴文介的,就算是敲詐,也是張恪敲詐林雪與嚴文介,他有什麼資格站出來跟張恪討價還價?
“要沒有其他事情,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張恪按着杜飛的肩膀站起來。
這片刻工夫,椅子面都沒有給屁股坐熱,但是張恪突然這麼一招,王海粟就是有滿腔的苦水要跟他傾訴,這也不是什麼良機啊,就眼巴巴的看着張恪與傅俊推門走出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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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車回到學府巷,經過外街,金紅色的夕陽剛剛從豁口傾泄過來,在街心鐵藝長椅一側停着一輛後座託放着紙箱子的自行車,紙箱子裡擺滿盜版碟,賣盜版碟的也是熟悉好些年的那個矮胖的青年。
張恪就在街心下了車,掏出十元錢遞給胖子:“有沒有《大話西遊》?”接過兩張盜版光盤,又鑽進車裡,忍不住回頭又看了那人賣盜版碟的胖子一眼。
前塵往世裡,胖子也是從這個初秋開始每天黃昏就站到學校東大門的梧桐樹蔭下賣盜版碟的,張恪離開學校後聽留校的同學說胖子還一直在東門樹蔭下賣盜版碟,後來聽說抓盜版碟嚴了,他給抓過兩次,再後來就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張恪心裡悲嘆了一聲:有些人與事總是頑強的回到既定的軌跡上來。
回到房裡,坐在窗臺上,張恪將筆記本抱放在膝蓋上,將碟片放進去,看到影片最後夕陽上路的蕭瑟背影,依舊抑制不住有哭的衝動,自己何嘗不應該有成爲夕陽下蕭瑟背影的覺悟?
今生,自己沒有跟杜飛組織什麼圍棋社,也不會組織圍棋社新會員坐到活動室觀看《大話西遊》,於竹也不是新會員,陳寧也不會冒充新會員跟着於竹過來看錄像了——那是記憶中的第一次相見。
有些事沒有變,有些事早就物是人非,第一次相見再不可能,聽到《一生所愛》那一聲“苦海”的高聲悲嘆,眼睛裡的淚水終於是剋制不住的流下來: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
天邊的你飄泊白雲外
苦海翻起愛浪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情人別後永遠再不來(消散的情緣)
無言獨坐放眼塵世外(願來日再續)
鮮花雖會凋謝(只願)但會再開(爲你)
一生所愛隱約(守候)在白雲外(期待)
苦海翻起愛浪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苦海翻起愛浪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大話西遊。《一生所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