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身邊女秘書詳盡的彙報,秦向南坐在落地玻璃窗前,面無表情的看着樓外,天上黑壓壓的一片,烏雲密佈,狂風呼嘯着從窗口鑽進室內,將幾滴雨水灑在秦向南的臉上。
“秦少,秦少?”嬌媚輕柔的低呼聲在耳邊響起,穿着端莊制服的女秘書有意無意的將黑絲長腿靠在秦向南手側,等了好久卻沒等來往日的輕撫。
冰涼的雨點打在臉上,終於讓秦向南回過神,他揮手斥退女秘書,點了根菸,在空曠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
伸手從桌上拿起幾份文件看了幾眼,秦向南沮喪的發現,自己還是無法集中注意力,那個優哉遊哉在青萍等着錄取通知書的少年,似乎給自己帶來太多的心理壓力。
秦向南苦笑着搖搖頭,作爲大學時期手創兩家貿易公司,作爲江河市大學生中的翹楚人物出國留學,並且在回國後第一時間進入恆隆集團的核心管理層,毫無疑問,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
但是,作爲秦家第三代中的精英,秦向南所做的一切雖然優秀,卻是理所應當,被家族集中資源培養的他在回國後,卯足勁要幹一番大事業,沒想到被一隻斜刺裡殺出的小人物閃了下腰。
不管是萬全地產還是天河乳業,都沒被秦向南放在眼裡,但曾經被人稱爲“白手起家”的他,很明白真正的白手起家是如何的艱難。
有能力、有忠心的下屬、完善的銷售網絡、運轉良好的公司體系、還要應付上上下下各種各樣的大小人物,這些都足以讓那些象牙塔裡的高材生們望而止步。
雖然那小子有個做副市長的父親,勉強算個衙內,但能在兩三年內,折騰出這兩份產業,還是讓秦向南極爲震驚。這幾天,他將萬全地產和天河乳業的分析報告仔細看了又看。
天河乳業的老總李語是馮一鳴的表哥,履歷普通,唯一的亮點是開創青萍市乃至全省範圍內,最專業、最具品牌價值的連鎖網吧萬全地產的老總朱涵曾經引發青萍市政壇地震,之後開發綠蔭城樓盤,又接手全市老公房拆遷改建工程,根基扎的很實。
從恆隆集團口裡搶下製藥廠,然後依託這個破爛,硬生生的搗鼓出兩家蒸蒸日上的企業,其中靈活多變的手腕、高超的運作模式,都讓秦向南心驚,這是典型的以小博大的成功案例,比起這個高中生,自己在大學時候靠着成熟的家族銷售網絡弄出來的貿易公司,簡直不值一提。
秦向南點了根菸,任由嗆人的煙霧在室裡瀰漫開來,他默默審視自己的內心,從規模大小、盈利能力、影響力各個方面上看,馮一鳴這兩家公司發展速度很快,但都無法和恆隆集團相提並論,那爲什麼自己如此警惕,如此不甘,隱隱對那位高中生帶着極大的敵意?
是因爲這兩家公司主營業務正好和恆隆集團一致?秦向南微微搖頭,突然桌上的電話響了。
“向南,過來一趟。”
“爸,好的。”
對着玻璃窗,秦向南整理下衣着,擦了把臉,抖擻精神才轉身開門,雖然自己是秦家第三代中最爲矚目的一個,但能不能在多年之後接過父親的班,還是很難說的事。
“來了,坐。”秦燁低頭審視手上的文件,頭也不擡的說:“這幾天你精神好像不太好,怎麼回事?”
秦向南一怔,日理萬機的父親居然會關心這種小事,“晚上睡得不太安穩,過幾天就好。”
秦燁放下手中的文件,臉上浮現出瞭然的神色,“是因爲青萍那個小傢伙?”
久久的沉默後,秦向南難堪的點頭。
“恆隆集團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無非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你一定很困惑,爲什麼不盡早動手?”秦燁意味深長的問。
“不錯,雖然現在他們還很弱小”
“第一,雖然在我們看來,他們還很弱但萬全地產在青萍的根基扎的很深,包攬全市公房拆遷改建工程,還有綠蔭城樓盤的開發,拿下青萍市七成住宅樓盤地皮,這意味着他們很難走出青萍市,但同時,也意味着別人想輕輕鬆鬆進入青萍擊敗他們也變得很難,很難。”
秦燁剛說完,看心高氣傲的兒子挑挑眉毛要說話,搶在前面說:“你想說天河乳業?不錯,對付這家公司很簡單。但是你想過沒有,你擊垮天河乳業有什麼好處?”
好處?秦向南茫然的看着父親,喃喃說:“最近兩個月,天河乳業已經兼併了兩家奶粉工廠,在新閘收購了兩家小型畜牧場”
“咱們缺這兩家工廠?還是缺兩家畜牧場?”秦燁搖搖頭,站起身走開幾步,指着剛剛坐的真皮椅子,厲聲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所忌憚,甚至是妒恨,等他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時候,曾經一度風光無限的你將會被人遺忘,但是如果你沒有冷靜而客觀的思維分析能力,憑什麼將來坐在這把椅子上?”
“爲什麼是我而不是你大伯坐在這兒,難道他能力比我差?”
秦向南被訓斥的滿頭是汗,一度混亂的思維後,才緩緩反應過來,低聲問:“如果擊垮天河乳業,對方很可能將資金、精力轉移到其他產業上,咱們反而缺少制約對方的手段,所以,還不如放縱對方的成長”
秦燁的臉色緩和下來,點頭說:“不錯,趕盡殺絕不能說錯,但什麼時候趕盡殺絕卻是一門學問。”
“但是,爸,馮家和張長河走得非常近,說不定”秦向南含糊的說,馮家背後說不定是張長河,乃至張家支撐,如果任其發展壯大,恐怕事有不妥。
秦燁長嘆一聲,摘下眼鏡緩緩擦拭,“這是我最不擔心的地方,也是我最憂心的地方,不然你以爲我閒的沒事幹,和你一樣心有不忿,那麼關注一個毛頭小子。”
被父親無意刺了一句,秦向南低着頭無語,心裡既振奮又失落,父親如此開解,這是從側面肯定了自己的地位但對父親所說的話一頭霧水的秦向南,不由心生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