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鐘了……”秦向南站在家門口,深吸了口氣摸索着鑰匙。
“譁。”門突然被拉開,女人笑着迎了出來,“回來了,晚上吃了沒有?鍋裡還燉着八寶粥,中午燉了雞湯,想吃什麼?”
“隨便。”秦向南隨手將公文包丟在沙發上,大踏步走進書房,視線落在桌上那臺筆記本電腦上。
“怎麼了?”女人跟了進來,詫異問:“今天出門筆記本都不帶。”
秦向南緩緩轉身盯着女人,“好像沒人盯着我……”
女人愣了愣,半響後才反應過來,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雪白。
“也是,筆記本電腦放在家裡也不是一兩天了,你想看早就能看了,要上報早就上報了……”
女人咬着嘴脣,低下頭不說話。
秦向南冷漠的眼神慢慢變得溫和起來,他很清楚,面前的女人什麼都沒做。
秦向南彎腰從抽屜裡取出一個本子遞了過去。
“戶口簿?”女人疑惑的低聲問:“幹什麼……”
“沒有戶口簿,怎麼辦結婚證?”
發泄式的鼓掌之後,秦向南抱着女人躺在牀上,眼神中帶着瞭然而滿足的神色。
八年多前,在青萍的天豪夜總會裡,柳伶跟着王勇強一起倒了大黴,被趕到新閘去,六年多前,秦家和馮家開始對峙,秦向南花了不少力氣才找到這個女人,打探出很多事。
但隨後風雲突變,展雄集團高速崛起,恆隆集團一夜倒塌,從那之後,柳伶和秦蕾蕾成爲了秦向南不多的牽掛,每每在外面受了氣,或者應酬喝多了酒,回到家裡總有一碗醒酒湯或精心熬製的粥。
兩年多前,秦向南離婚之後,一度也有人上門做媒,但他都婉拒了,雖然柳伶出身不算乾淨,但是這些年的不離不棄,無所不至的關懷,甚至在最困難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將房子賣掉籌錢,讓秦向南起了結婚的心思。
但三個月前的那個深夜,馮一鳴輕輕鬆鬆的點出自己在萬通集團埋下了釘子後,秦向南無時無刻不在心裡琢磨,他絕不相信這只是馮一鳴的判斷或者刺探,自己身邊應該也沒埋了顆釘子。
秦向南知道自己的判斷應該沒有錯,因爲有前車之鑑……
當年拉攏劉娟,結果其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將優購網的管理層、基層員工一掃而空,爲易品網的成立鋪墊了人力基礎……
身邊所有的老人、朋友、助理都被搜了一遍後,秦向南漸漸注意到了身邊的柳伶。
有心對無心,以秦向南的能力和閱歷,很快就查清了事情的真相,曾經一度想撕破臉皮,但是想了很久很久,他最終還是沒狠下心。
現在已經沒有所謂的秦家了,親戚們早就撕破了臉,父親秦燁在魔都療養院裡情況很不好,如今能夠抱團取暖的人除了秦蕾蕾之外只有柳伶了……
一個月前,秦向南通過種種手段開始在網上興風作浪,一點點的將馮一鳴身上的僞裝一層層的剝去,讓馮一鳴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浮出水面。
這件事秦向南雖然做的隱秘,但是卻留下了種種蛛絲馬跡,別說柳伶了,就是妹妹秦蕾蕾都發現了,前段時間還跑來鬧了一場。
秦向南很清楚,就自家和馮一鳴的關係,秦蕾蕾可能還不會,但自己肯定會受到一定程度的監控,能夠毫無預兆的將馮一鳴的身份曝光,資料準備的那麼充分,自己將成爲第一懷疑目標。
他不在乎……他只想看看身邊這個跟隨自己整整六年的女人的反應。
結果讓他有點疑惑,也有些滿足,從頭到尾馮一鳴並沒有發現他,甚至沒有懷疑他……
秦向南相信在這其中,柳伶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
沉沉睡去似乎沒多少時間,秦向南突然聽見一房之隔的客廳裡傳來響動,他條件發射的一把摟住身邊的柳伶,繃緊的手甚至讓女人呼痛。
“怎麼了?”
“沒什麼……”秦向南搖搖腦袋,半起身乾笑道:“怕你走。”
“能釣到這樣的金龜婿,我哪裡捨得走。”柳伶伏在男人胸前,“不會怪我臉皮太厚吧……”
“你我……你我都不過是棋子而已,不敢對他發脾氣……難道要對你撒氣?”秦向南苦笑道:“只有他纔是下棋的人。”
“其實……”柳伶遲疑了下,才繼續說:“其實他畢業之前,就讓彭時年還我自由,你應該知道彭時年?”
“知道,他地下隊伍的主要負責人。”秦向南點點頭,他相信這一切彭時年都非常清楚,這也是昨天上午他走出產品發佈會現場後對方沒有阻攔,他心裡就已經清楚的原因。
“但是我沒捨得走。”柳伶伸出舌頭舔了舔秦向南的手,“我知道,你遲早會發現的……”
秦向南呆呆的看着這個陪着自己很多年的女人,喃喃道:“其實,其實這樣挺好的……”
“砰砰砰!”敲門聲突然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秦蕾蕾的嚷嚷聲,“都幾點鐘了,還不起來,君王從此不早朝啊!”
“這丫頭!”秦向南手忙腳亂的趕緊穿衣服,昨晚鼓掌之後都沒收拾,牀上一塌糊塗,“幾點鐘了?”
“快九點了。”柳伶苦笑道:“誰讓你昨晚那麼瘋……”
“有你瘋?都快被你榨乾了,最後都是你自己上去自己動……”
“要死啊!”
打開門閃身出去趕緊關上門,秦向南板着臉問:“今兒又不是週末,一大早跑過來幹什麼?”
“看你這模樣……”秦蕾蕾哼了聲,“先去洗澡,真夠不檢點的!”
秦向南無語的進了浴室,洗完澡想了想弄了兩袋黑芝麻糊,又拿電水壺燒了點水。
“柳伶呢?”秦蕾蕾詫異問:“沒燒早飯?”
“你當她是傭人啊!”秦向南斜着腦袋瞥了眼,“以後要叫嫂子。”
“什麼?”秦蕾蕾的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
“今天就去辦結婚證。”秦向南邊調着芝麻糊,邊慢條斯理道:“你不是一直嫌我不肯結婚嘛。”
秦蕾蕾正想說什麼,卻看到柳伶出了臥室,勉強笑笑點點頭,看柳伶拿着衣物進了浴室,才小聲說:“這麼多年了,怎麼突然想起來結婚?”
“小孩子家家管這麼多幹嘛。”秦向南打了個哈欠,昨晚睡的不太踏實,“這消息你記得放出去……另外我是二婚,就不準備大辦了,自己人吃頓酒拉倒……你準備一張邀請函,送給馮一鳴。”
“送給他?”秦蕾蕾腦子一下子全糊了,“你腦子壞了?你結婚請他幹什麼?”
秦向南轉頭看了眼擦着頭髮走出浴室的柳伶,笑道:“他勉強也算是媒人了。”
柳伶宛然一笑,她心裡是明白的,自己和秦向南結婚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馮一鳴那邊定然會猜到什麼……
秦蕾蕾還是不太懂,想了半天才點頭答應下來。
“其他的你別問了,如果馮一鳴不一定能參加,你就傳個話,後面一半和我沒關係。”秦向南嘆息道:“也不知道馮一鳴得罪了誰,那個人對展雄集團未必瞭解,但是對萬全地產和天河乳業卻挺熟悉的,而且對馮家在青萍的曾經很瞭解。”
秦蕾蕾這次聽懂了,猶豫了會兒試探問:“也就是說……浮出水面是你乾的,後面針對可能的國有資產流失、父子官商勾結,不是你動的手腳?”
“當然不是。”
“但是……但是馮一鳴能信嗎?”
秦向南和柳伶相視一笑,“所以才讓你先送結婚宴席邀請函啊。”
能隱瞞住就沒必要透露,要結婚也意味着前面動手腳的必要性,秦向南知道,馮一鳴是肯定能想通其中關卡的。
這裡面的緣由秦蕾蕾完全不明白,但也懶得問個究竟,拉着秦向南說起正事,“上次要貨的數量有點少……”
“讓你報多點你還不肯,怕我坑你!”秦向南甩開妹妹的手,“現在急匆匆的跑來走後門?告訴你秦蕾蕾,你哥哥我公私分明!”
“誰想得到如今大學生這麼有錢啊,當年我在學校裡,一個班幾十號人最多三分之一有手機,這下好了,才一天就賣出去千把臺了。”秦蕾蕾苦着臉說:“我知道星海科技肯定有存貨的……”
蕾儡電商在全國各大高校裡下了很大工夫,在大學生羣體中的地位不比易品網、天貓淘寶差太多,更何況那些熟悉蕾儡電商,習慣網購的大學生們已經畢業好幾屆了,這都是網購的主力軍,畢業之後他們手上也有錢了……
“存貨也是面向所有渠道的,每個人都來走後門怎麼辦?”秦向南又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有淚花,“都得按照銷售數據來劃分,就算易品網也不能例外。”
秦蕾蕾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小聲說:“萬通那邊……”
“別做夢了。”秦向南點點妹妹的鼻尖,“萬通和咱們有仇,但是和展雄集團、星海科技可沒仇,就算有仇馮一鳴和吳震也不放在心上,而且萬通電商的客流量不低,博嘉電器全國百多家門店,說實話他們補貨的排位是在蕾儡電商之前的。“
秦蕾蕾喪氣的躺回沙發上,“萬通不是和韓國lg達成協議了嘛,幹嘛還接這個單子!”
“能賺錢他們幹嘛不接?”秦向南好笑道:“再說了,萬通集團到底是在江河討生活,集團內外多少人都是從展雄系甚至是從展雄集團出來的,他們敢得罪馮一鳴不貢獻銷售渠道?”
秦蕾蕾抱着靠枕唉聲嘆氣,好一會兒沒看到哥哥來安慰自己,倒是從臥室裡拿出好多套西裝,一套套的試穿。
“幹嘛去啊?上班還穿的那麼帥?”
“你是金魚腦子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力啊?”秦向南頭也不回,沒好氣的說:“今天去領結婚證,當然要打扮打扮,對了,你今天也得請假,一起去……柳伶攔着她!”
……
第二天晚上,馮一鳴才接到彭時年的電話得到消息,皺着眉頭想了很久。
直到在接到了秦蕾蕾發來的邀請函後,纔算勉強想明白。
那顆釘子埋在秦向南身邊這麼多年,一直是隻金絲雀,並沒起到太關鍵的作用,沒想到如今卻和秦向南走到一起了,世事之奇莫過於此。
兩年前還了柳伶自由,她卻不肯離開,而秦向南不惜掀起一場風波來測試自己在柳伶心目中的地位……還真是精彩的感情戲碼。
放下手機,馮一鳴苦笑着對吳震說:“看來真的冤枉你了。”
“真的是秦向南?”
“恩,不過他沒什麼惡意。”馮一鳴嘴角帶上玩味的笑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際遇,誰也搶不走也逃不掉……不過後半程不是秦向南動的手。”
“這個人對展雄集團內部不熟悉,反而對馮家在青萍的過往很瞭解,甚至知道一些萬全地產和天河乳業的內情。”馮一鳴咂咂嘴,轉頭吩咐:“葉子,你聯繫下任爾芙,讓她再查查,上次查到星海科技就算交差了……”
“另外,秦向南的婚禮我就不參加了,葉子你交代下,讓彭時年送份禮過去……”馮一鳴揉揉眉心,想了會兒才說:“一串琥珀項鍊,加上南區一套房子。”
“你倒是大方。”吳震笑道:“如今展雄三個小區的房子可金貴的很,能從你手上拿到房子的人特別的少,也就黎高邈、項雁夫婦,如今又加上秦向南了。”
馮一鳴笑了笑沒說話。
大家都清楚,展雄系企業的高層都算是有錢人,即使江河市房價不停往上竄,買上幾套房子也輕鬆的很,但是展雄小區的房子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其在集團中地位,以及其和核心層之間距離的遠近。
秦向南和柳伶的成婚有感情方面的因素,但馮一鳴相信,秦向南也是有其他方面的考慮的。
這是雙方的承諾,秦向南願意靠近,而馮一鳴也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畢竟秦向南的能力是擺在那的,吳震和林文武在燕京,星海科技總部靠秦向南和黎高邈坐鎮就能運營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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