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帝雖是皇帝,然而後宮嬪妃並不多,大半子嗣都是陳後所出。除了楚美人兒所出的五皇姐王姝,就只有許妃這一對龍鳳胎是異母子女。
楚美人兒是太后所賜,夏熙帝並不喜歡,就算生下女兒那也仍然是美人的分位。不似許妃,不但是夏熙帝自己瞧中的,如今也仍是聖前有寵。正因爲這樣子,王珠從前也將王嫣視爲眼中釘。兩個人水火不容的事情,早就傳遍整個夏宮,誰不知道兩人相遇必定是要針鋒相對。
然而此時此刻,看到露出了挑釁表情的王嫣,王珠卻頓時覺得索然無味。王嫣和王麟在夏熙帝面前爭寵,然而他們母族並沒有什麼勢力支持。難怪前世母后與太子哥哥都告訴自己,全無必要跟這兩兄妹計較。那時候自己不懂,只覺得許妃那個狐媚子勾引了父皇,母后卻不得不賢惠一番。
說到底,前世自己目光就侷限在這後宮一畝三分地上面。
白薇薇更是急切的用手帕擦擦臉頰,柔柔弱弱的說道:“剛剛九妹妹並沒有欺辱我,是我砂子迷了眼睛,才紅了眼眶。”
看似爲王珠開脫卻也是欲蓋彌彰。
王嫣卻冷哼一聲,嫌惡無比的目光頓時落在了王珠身上。
王珠仗着是嫡出女兒,行事粗野,處處針對她與弟弟,自己也早就瞧不順眼這個皇妹。
“時辰將近,爲何不前去御書房讀書?”
伴隨一道清朗嗓音,一名清秀青年領着一名少年緩步而來。而開口說話之人正是翰林院學士李亭,亦是這些皇子皇女侍讀之一。
而跟隨而來的少年,卻也是臉頰略冷漠些個,眉宇出奇的精緻,宛如冷玉做成的個人。而那眉宇之間,卻也是依稀與王嫣有幾分相似,正是八皇子王麟。
白薇薇柔柔弱弱的輕輕用手帕擦擦自己的臉兒,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含着淚水。
李亭眼底頓時多了幾分憐愛,白薇薇名義上是皇室公主,卻總是飽受欺凌。
王嫣頓時說道:“夫子,是九皇妹又欺辱白妹妹。”
李亭頓時皺眉,不覺冷聲說道:“九公主還請自重,你雖是皇后說所出,然而卻也不能恣意妄爲。”
王珠落水事情,李亭也是知道一些。是王珠堂堂公主卻覬覦別人未婚夫婿,最後纔出乖露醜。
白薇薇捏着手帕,天真說道:“李夫子,九妹妹並沒有欺辱於我。”
人前白薇薇雖總是那麼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卻從來不會說王珠欺負她,然而她越解釋,卻越發沒人相信。
王珠淡淡的說道:“白姐姐總是傷春悲秋,還是不要總跟我一道,否則若你有什麼傷心之事,卻總讓別人以爲是我欺負了你。”
李亭面色頓時厲了厲:“簡直不知悔改!”
白薇薇委委屈屈站在一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兒。
王珠記憶之中,幾個老師之中,唯獨這個李亭最是厭惡自己。她無論怎麼解釋,李亭都不肯相信。日子久了些,她就有些不喜歡來御書房唸書。而在夏熙帝面前,自個兒也是越發顯得不夠勤勉好學。
如今李亭這般爲難,王珠也當什麼都沒發生,全然不放在心上。
眼見王珠沒似從前那般委屈,李亭很有些不快,不就是依仗皇女身份,讓自己無可奈何?
想到了這裡,李亭眼底頓時流轉了幾分狠意。
對於這種粗野的皇族之女,自己也是不必客氣。
自己總會想到辦法,讓王珠放棄來這裡讀書。
就在這時,一道脆生生嗓音頓時響起:“夫子,我方纔卻是看見了。是薇公主跑過來,和九公主說了幾句話兒,頓時紅了眼眶,九公主並沒有十分大聲的說話。”
說話的少女年紀與王珠相若,只見她素色衣衫,淡青比甲,發間插了一枚菊花銀簪子,亦越發顯得利落素淨。
白薇薇先是吃了一驚,旋即目光不覺冷了冷,暗暗掩住了眼底一絲淡淡不屑。
蕭雪拂是王珠的侍讀,就算王珠並不喜歡這個侍讀,那也是王珠身邊的人。
王珠盯着眼前的少女,她有些印象,蕭雪拂是蕭御史的女兒,平素說話傲氣得緊,自命清貴,所以自己並不如何喜歡她。印象中,蕭雪拂陪讀了一年,因爲自己不喜便離開。
自己對蕭雪拂沒多深記憶,如今細細瞧來,蕭雪拂卻是個很有銳氣的女子。
白薇薇沒說什麼,只掏出了手帕,輕輕抹了自己眼一下,流露幾分酸楚。
李亭頓時平添幾分愛憐,嗓音略冷:“放肆,方纔七公主也親眼所見,白薇薇受了欺辱。”
“靜怡公主天生柔柔弱弱,誰知道什麼時候回傷春悲秋,此時此刻若誰跟她一道,就算靜怡親口承認沒有被欺辱,誰能相信呢?方纔我見靜怡公主不知道爲什麼追上九公主,先好似哭起來,然後七公主纔過來。七公主,你可親眼看到靜怡公主是怎麼被欺辱哭了的?”
蕭雪拂口齒伶俐,辯解起來那也是條理分明。
王嫣雖然並不如何喜歡王珠,可是也對白薇薇沒什麼好感。
她暗中翹起了脣角,白薇薇那點裝可憐的手段,騙騙男人也還罷了,哪裡能騙過她們這些宮裡面長大少女的眼?
當然王珠那隻蠢豬卻是例外。
“我來時薇薇就已經紅了眼了,只是我這個妹妹,那可是素來粗野。”
王嫣可沒傻到爲了白薇薇說謊,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暗示王珠那是素行不良。既然如此,自個兒認爲白薇薇受了欺辱,那也是合理推斷。
“七皇姐這樣子說就是誅心之論了。既然親如姐妹又爲何這樣子想妹妹?不過便算七皇姐對我有所成見,相信夫子也能明辨是非。夫子雖是翰林學士,以後必定也是我大夏棟樑,必定會授以官職。到時候夫子爲官,相信也會講究實證,而不會沒什麼人證物證,就靠自己臆斷判案。”
王珠一番話卻驚得周圍的人瞪大眼睛,平素的王珠也不過是個脾氣暴躁的皇族公主,哪裡能想居然能說出這樣子一番條理分明的言語?言外之意更直指以後李亭的仕途!
要知翰林學士固然是十分清貴,然而此等清水官職的意義更在於積攢資歷。而等以後入仕則更添幾分資本!
說到底李亭便是待王珠苛刻又如何?他根本不怕王珠鬧到御前,一旦事情鬧大自己反而有耿直公平的名聲,而王珠一貫名聲不好如今更要添加上頂撞夫子不敬師長的罪狀。然而如今,王珠卻要鬧大此事,直說自己無憑無據卻強要定罪。如此一來自己尚未入仕卻已然是敗壞官聲!一旦身上有糊塗兩字,以後更加難以晉升!
隨意輕輕幾句話卻居然如此老辣!
李亭眼底狐疑不定,原本覺得眼前少女雖然身份尊貴卻是十足草包,沒想到居然能將自己逼迫得動彈不得。
在李亭眼裡白薇薇屈於淫威之下自然也絕不敢多言什麼。如此一來自己明知王珠欺辱白薇薇,卻居然不能有絲毫維護!
可憐白薇薇就是這等心軟柔善所以方纔被處處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