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大夏的京城卻也是流言紛紛。
雖也有人相信夏熙帝當真沉醉於煉丹之術,忽而不樂意上朝。
然而此事十分突兀,少不得惹人非議,並且因而生出若干陰謀。
許多人不由得相信,實則夏熙帝已然身亡。
好似前朝的某位始皇陛下一般,人沒了後,屍體被鹹魚遮掩住味道,假裝出活着的樣子。
而太子藉此機會,爭取幾許時機,好早日上位。
對於尋常百姓而言,也只不過是一場茶餘飯後的談資,並不如何當真介意誰做皇帝。
至多談完這樁事情,內心期盼不要鬧出個什麼亂子。
能安然無恙,似比別的什麼都好些個。
無論如何,這些百姓尚算是淡然。
他們嚼着舌頭根,然而這些皇族奪位之事,卻也是與他們無甚關係。
可那些京中官員,許多卻也是輾轉反側,心中不安。
許多朝中官員,能攀附上如今這個地位,背後少不得有些支持的。
結黨營私,攀附上級,也是難免之事。
如今以謝玄朗爲首的世族,居然與太子並不和順。
到時候,卻也是少不得尋個站隊。
卻也是委實令人萬分糾結。
有些消息靈通的,知曉十皇子與那宇文貴妃已然是悄然離開皇宮。此事自然是引動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如今這些官員,暗戳戳的,只盼望此事能平息安撫,明面上平靜無波的過去。
可是不要勿要鬧騰出什麼大事。
而如今大夏的皇宮,卻宛如死水一般平靜。
牀榻之上,躺着的是傳聞中已然去煉丹的夏熙帝。
外頭謠言紛紛,此處卻也是已經被守得水潑不進。
王珠玉容寧定,手中端着的是一碗深褐色的藥汁。
如今別的人,俱是不讓人如何的放心。
故而夏熙帝喝的藥,是讓王珠和陳後輪流服侍。
這些解毒的藥湯,如此灌了下去,卻也是收效甚微。
夏熙帝長年累月,接觸這麼些個毒素,縱然對症,卻也是不能一朝一夕的拔出。
如今藥湯灌了下去,雖然是效果不顯,卻也是能自主吞幾口藥湯。
有時候,夏熙帝也略略顯得清醒些,能睜開眼。
可除了喉嚨裡吼出幾聲誰都聽不懂的音節,卻也是又會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這碗是上等的瓷器,自是極好,竟似透出了一絲玉石的質感。
而王珠那手指頭,更好似白得透明,盈盈似玉。
捏着那勺子,更不覺涌起了一縷難言的精緻之感。
王珠將藥汁喂到了夏熙帝的脣中,大半都是順着夏熙帝脣角落下去,只有小半餵了進去。
夏熙帝喉嚨輕輕的動了動,有了一個吞嚥的動作。
這喂藥的事情,王珠已經是做得十分嫺熟。
她早就墊好了一塊帕子,還時不時擦去了夏熙帝脣角落下了藥汁。
照顧這樣子的病人,是一樁十分繁瑣的事情,然而王珠的面上卻也是未見那一絲一毫的不悅之色。
她極爲細心,每一勺藥,都是盡力讓夏熙帝給吞到了肚子裡面去。
小小的一碗藥,王珠也是餵了小半個時辰。
房間裡面也是沒有別的宮人,唯獨易容的凌雪梅和白萱一道,悄然立足在王珠的身上。
香爐之中焚燒了香料,給這斗室之中平添了一縷柔膩的味道。
王珠瞧着已然是空蕩蕩的藥碗,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這解藥雖然對症,可似作用不大。”
白萱書卷秀氣的面頰之上卻頓時掠動了一縷糾結之色。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陛下不知不覺,服用了此等長期的毒藥。忽而一夕爆發,實則身子早就已經被掏空了。若是用些猛藥,只恐怕經受不住。故而這解藥的藥性,奴婢也是小心調配的。”
白萱也心急如焚,卻也是不敢胡亂用藥。
眼見王珠如此糾結,白萱也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王珠嘆了口氣,素手輕揮,讓白萱換一爐子香料。
白萱走了,王珠不覺詢問凌雪梅:“你身爲碧靈宮殺手,兼精通藥性,既然是如此,何不說說,能有什麼法子讓父皇清醒。”
凌雪梅想了想:“若是下了猛藥,倒也能讓陛下清醒,可也不過一兩日。過後,也只能死了。實則陛下中毒已深,身體虛弱。便是解了毒,器官衰弱,卻也是至多活兩三年年。”
她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珠無言,卻忽而重重擱下了手中的藥碗。
凌雪梅並未進言,她只是殺手,並不是什麼謀臣。
故而自己只需保護王珠的安全,而不必要進些言語。
然而凌雪梅內心之中到底不覺浮起了幾許好奇之意。
王珠究竟是什麼性兒,凌雪梅也是瞧得十分清楚。
如今宇文貴妃逃離皇宮,世族蠢蠢欲動,京城流言紛紛。
所有的人都是知曉,夏熙帝已經是死了。
倘若夏熙帝醒來,只需要稍稍煽風點火,夏熙帝必定也是會將宇文貴妃恨到了極點。
到時候,太子清名也是無可置疑,以謝家爲首的世族也是逆賊。
夏熙帝死了,王珠心愛的太子哥哥更是能順利登基。
這些利弊,凌雪梅能想明白,就不信王珠不清楚。
她也不相信,王珠沒這個心。
只不過,爲何王珠居然是遲遲未動手?
既然從來沒有什麼真情,凌雪梅不覺得世俗的父女倫常,能讓王珠如何放在心上。
當初陳後染病,夏熙帝可是頓時將妻子遷出宮去。而王珠,可是夏熙帝的親生女兒。涼薄之性,自然是一脈相承。
不過縱然是如此,凌雪梅也是並不覺得,王珠會猶豫多久。
畢竟一個清醒的夏熙帝能讓王珠在意的太子哥哥佔足名分,這可不是個易容的殺手能做到的。
她雖然精於易容,可改變一個人容貌容易,要模仿會一舉一動,言談舉動卻是十分困難。
倘若是假扮一時,又刻意做出惶恐的樣兒,比如張御醫之類。也許,這尚可應付。可若長時間相處,並且與那朝臣言語,必定是會露出破綻。
當然,也並非沒有人做到。
這全天下,能假扮得天衣無縫的男人,也只有一個。
碧靈宮宮主端木紫麟!
京城,流言蜚語更是甚囂塵上!
半月之後,卻也是忽而便是有那等不吉消息傳來。
離開京城的謝家小侯爺,公然勾結燕州刺史王允,驍果將軍姜壁在離京不遠的燕州起兵。而他打出的名號,卻也是清君側!
謝玄朗發出了檄文,聲稱太子不忠不孝,公然弒父,用毒藥害死了夏熙帝。
他瞧不慣王曦所作所爲,故而要與王曦一戰。
隨行的,還有夏熙帝后宮中的宇文貴妃。
宇文貴妃聲稱,夏熙帝臨終之前,知曉王曦的陰謀,悲憤之極。
正因爲這個樣子,夏熙帝頓時也是寫下了詔書,命王朗即位。
而謝玄朗聲稱,他便是出於義憤,爲王朗討回他該有的皇位。
只不過此等野心,自然是路人皆知。
誰不知曉,王朗年紀尚幼。
倘若王朗當真能登上皇位,那真正做主的卻也自然只能是謝玄朗了。
雪花般的戰報飛快的傳入了皇宮之中。
而這些戰報,也自然有人抄寫,也送一份到了王珠跟前來。
王珠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面前的奏摺。
她瞧着這些,卻也是忽而不覺得笑了笑。
從這些個奏摺瞧來,謝玄朗那一邊前方卻也是情勢大好。
他起兵不久,同爲世族的白、蕭、陳、沈、周幾家也是紛紛附和。
這些世族指證太子得位不正,乃是狼子野心,忤逆之臣。
正因爲這個樣兒,他們也是要隨同謝家一道,清君側。
這一切,王珠並覺得意外。
這些家族,必定是被謝家拿捏住了把柄。
況且夏熙帝雖然是十分涼薄,可是對世族卻也是一向都不含糊。
利益受損,加上謝玄朗的蠱惑,或者更加上白薇薇一些要挾人的手段。
自然是紛紛響應謝家了。
王珠不覺冷笑,她還怕這些人不肯跟風。
倘若如此,方纔有些意思。
王珠瞧着這些逆賊的名單,驀然手指撫摸上了一個名字。
姜壁!
姜家旁支的玉郎姜壁。
姜家的嫡出兒子姜皓死在東海之後,旋即姜壁便成爲了大將軍姜重悉心栽培的對象。
姜重雖然偏寵庶出兒子,不過是一種效忠的姿態。
實則姜重內心十分明瞭,他名下的庶出兒子也是上不得檯面。
有了姜重的支持,外加姜翠影的名頭在,姜壁卻也是步步高昇。
如今更成爲了守護京城的驍果將軍。
不過如今,姜壁卻也是在叛軍之列。
王珠手中的筆沾染了硃砂,忽而輕輕的在這個名字之上,勾起了一個圓圈。
她忽而冉冉一笑,笑容有些狡黠。
京城郊外,營帳之中。
姜壁背脊挺直,端正的坐在了謝玄朗的跟前。
可這軍帳之中,卻也是隱隱透出了脂粉的香味。
只因爲此處有一個女人,宛如狐狸一般的女人。
白薇薇人在這軍營之中,她眼波流轉,豔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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