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女爲悅己者容?

在紅嬌眼中,利用別人私隱,獲取想要知曉的事兒,這都是一樁理所當然的事情。

碧靈宮行事,一向都是不擇手段,紅嬌也是並不例外。

唯一好奇之事,就是九公主對這個李從靈,爲何居然是會如此瞭然於心?

想來,這位九公主之前就對李從靈頗多留意,暗中調查了。

紅嬌微微笑了笑,頓時也是盈盈而去。

王珠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而夏侯夕側頭瞧着她了。

如今王珠側對着夏侯夕,她髮絲挽起,露出了細長的脖子。

少女的頸項十分纖細,有着一股子年輕的活力。

清晨的陽光照在了王珠的身上,讓王珠後頸細細的絨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她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一雙眸子卻也是灼灼生輝,流露出幾許倔強之意了。

夏侯夕想了想,將一盒香粉輕輕的送到了王珠面前。

王珠微微有些錯愕,不明所以。

“這郴州如今一切如舊,連芳寶齋的胭脂鋪子,那也是仍然給開着。”

謝玄朗目光戀戀不捨的從王珠面頰上移開,落在了這精巧的盒子之上。

瞧着夏侯夕如此舉動,謝玄朗內心之中驀然流轉了幾許諷刺。

夏侯夕此舉,當真是有些可笑。

這個陳國的質子,空有那麼一副溫雅俊秀的面容,卻是軟綿綿的性兒。

身爲男子,卻關注什麼脂粉之事,當真是可笑之極。

“九公主愛惜儀容,其實無論有什麼事兒,都是不應當不施脂粉的。”

夏侯夕想起自己見到王珠失魂落魄的樣兒,這個大夏的公主,一旦冷靜下來,卻也是恢復如常了。

謝玄朗好整以暇,想來王珠如今正是惱怒之時,又如何會理會什麼胭脂水粉。

卻沒想到,王珠輕輕撫摸夏侯夕送來的粉盒子,卻也是不覺若有所思。

王珠不覺靜靜在想,自己患得患失,確實也是有些不是。

好似夏侯夕,他一個陳國的殿下,淪爲質子,來到了大夏,處處被人針對。

可是這個俊美的公子,人前總是溫文爾雅,從沒流露出半點儀容不整。

王珠想了想,便換了含黛過來。

馬車之上,夏侯夕透過了半撩開的車簾子,瞧着裡面的場景。

王珠被對着他,頭髮輕輕的放下來。她如今身子還有幾分纖弱,可是頭髮卻是濃密而長,輕輕的垂落在腰間。

而含黛用了一片玉梳子,輕輕的梳理王珠的頭髮。

那樣子的髮絲,濃密而柔軟,仿若一片小小的毯子,鋪在了王珠的身後,一直垂到了纖細的腰間了。

瞧着含黛爲王珠打理這如雲秀髮,夏侯夕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側過頭去,容色不覺晦暗莫名。

紫枝爲王珠用熱帕子敷了臉,淨了臉頰,再輕施脂粉。王珠瞧着鏡中的自己,掃了峨眉,均了粉面,打了胭脂。

所謂女爲悅己者容,然而這世上的女子,打扮自己的妝容,也許並不是爲了去討好男子的歡心。

容顏整潔,神采奕奕,這也是給女子自己一種自信之姿。

含黛思忖王珠的心思,也給王珠梳理了個清爽髮髻。

如今王珠歲數尚輕,肌膚若玉,風姿盈盈。

這個年紀的女子,就算不是什麼絕色佳人,卻也是水嫩嫩的。

紫枝只掩住了王珠眼底青黑,卻未給王珠畫得極濃。

等到王珠打扮完畢,出現在謝玄朗面前的,卻也是個極爽利的女子。

裴凰有着英氣勃勃的成熟美麗,王珠卻與之不同。

她亭亭玉立,俏生生的站着,沉穩而自信。

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灼灼生輝,卻沒了方纔的惱恨與急躁。

這一刻,謝玄朗內心忽而有一種十分異樣的感覺。

他出身高門,也是見識過無數的絕色女子。別的不說,就是那死去的五公主王嫣,那也是豔麗無比的可人兒。

而謝玄朗所見的女子,她們一個個塗脂抹粉,修整妝容,無不是爲了取悅男子,吸引他們的注意,博得他們的喜愛。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王珠,她梳洗打扮,精修妝容,讓自己瞧着神采奕奕,都是爲了自己。

這讓謝玄朗內心之中,驀然流轉了幾許焦躁。

一股子惱恨之意,頓時也是涌上了謝玄朗的心頭。

尤其是夏侯夕對王珠的那份體貼,那份鼓舞,生生讓謝玄朗覺得礙眼。

這女子,不就是作爲陪襯,點綴似的圍繞在男子身邊。

她們賢惠體貼,處理好內宅之事,不添什麼麻煩。若是有些聰慧,那就替夫君出謀劃策,而越是聰明的女子,就知曉如何不露鋒芒。

謝玄朗此生之中,是絕不會理解的,身爲一個男子,卻是鼓舞一個女子的自信。

然而正是因爲這個樣子,眼前的少女目光灼灼,居然是謝玄朗從來沒見過的耀眼。

不再癡戀自己,不再追逐男子,她渾身上下,居然是有這樣子的光華?

原本某種困惑不解的事情得到了解釋,可是謝玄朗卻也是並不想要承認。

而王珠卻沒有留意到謝玄朗的反應,目光流轉,卻也是落到了夏侯夕的身上。

夏侯夕只是如此靜靜的站在了街邊,只是如此,已然是一道十分出挑的風景。

周圍許多道目光掃過來,可那些人卻也是不敢向前。

縱然是被夏侯夕的姿容所震懾,然而夏侯夕面頰自然而然,流轉一股子清貴之意。

使得瞧着他的人,不覺自慚形穢,不敢有那絲毫的冒犯了。

正在此刻,一個小姑娘匆匆跑了過來。

她年紀尚幼,竹竿也似的身材,雖說不上多漂亮,不過卻收拾得十分乾淨。而她腦袋上的頭髮,卻也是輕輕的盤成了兩個鼓鼓的包,用鮮豔的紅綢給纏住了。

這小姑娘撞在了夏侯夕身上,籃子裡的花兒卻也是散了一地。

瞧她打扮,應該是貧苦人家出生,年紀輕輕,就是在街頭賣花兒了。

故而夏侯夕縱然是被她撞了,仍然是沒有什麼慍怒之色,反而溫文爾雅一笑,替那少女將這一枝枝的花兒撿起來。

他彎下身,掏出了手帕,輕輕的替這少女將面頰擦拭乾淨。隨即夏侯夕又取了一枚散碎銀子,買了兩支花兒。

夏侯夕容貌如此出挑,又待這小姑娘如此溫和,這小姑娘面頰頓時也是不覺紅了。

王珠如今手指藏在寬闊的袖中,驀然慢慢的收緊,越發將夏侯夕所送的香粉盒兒捏得緊了一些。

不錯,情愛之事她是遲鈍一些,卻也是不見得愚蠢懵懂。

最初她只道夏侯夕待誰都是不錯,況且自己對他也是有恩。如今卻是覺得,夏侯夕似乎待自己,特別好了一些。

她不敢肯定夏侯夕一定對自己有意,這樣子曖昧之意,更不好直接問出口。就彷彿迷霧之中的荊棘從中,卻隱隱藏了一顆明珠。若是伸出手,說不定就能剝開層層的荊棘,瞧到了那顆明潤的珠寶。

許是她猜測錯了,自作多情。可倘若這是真的,就算是王珠,也不覺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受寵若驚之餘,是否會砰然心動,倒是尤未可知。

她瞧着夏侯夕笑得十分溫軟柔和,任由那小姑娘紅着臉兒,輕輕將朵花兒給他戴。

世風如此,男人頭上簪花,也是一種流行的風氣。

不但京中如此,郴州也是這樣子。

夏侯夕戴了花兒,就這樣子向着王珠過來,並且自然而然,要將另外一支花戴在了自己發間。

很多時候,夏侯夕就是這個樣子。

別人覺得唐突的事情,他卻做得自然而然,彷彿變成一樁理所應當的事情。

而夏侯夕這樣子的唐突,非但不顯得有失禮數,反而顯得十分自然而動人。

王珠卻退後了一步,笑了笑,輕輕的側過了身子。

在她想來,夏侯夕這樣子的聰慧,應當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夏侯夕溫潤剔透,什麼事兒都是遊刃有餘,必定是知曉分寸。

這一刻,夏侯夕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之中,卻也是不覺微微一頓。

那張近乎完美的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錯愕之色。

那雙金銀妖瞳一般的眸子,如今卻也是流轉了幾許幽潤之色,彷彿一張近乎完美的面具,生生出現了一道裂痕。

只不過這樣子樣兒只露出了一瞬,夏侯夕也恢復如常,仍然是那等溫潤秀氣的模樣,仍然是那個溫暖體貼的夏侯夕。

夏侯夕手指輕輕搖晃這白色的花兒,微微含笑,面上卻沒什麼慍怒之色。

謝玄朗瞧在眼裡,心中一股子古怪的,說不出的彆扭感覺卻也是在不斷加深。

其實對於王珠,他雖有些興致,卻不見得有多少真情。

然而再怎麼樣兒,謝玄朗卻並不想瞧見王珠被人所喜愛。

如此離經叛道的一個九公主,應當是孤獨終老纔是。

等到了王珠走得遠了,夏侯夕方纔將手中那朵雪白的花兒,生生捏碎了。

謝玄朗瞧在了眼裡,倒是當真是錯愕。

夜色已深,李從靈一身疲憊回到了府中。

昨日王珠前來,他心中鬱郁,如今這九公主遲遲不走,李從靈心中難免不快。

李從靈內心之中,卻也是添了幾許諷刺之意。

莫不是覺得兗州山水太惡,捨不得離開兗州了?

若是如此,這個九公主快些回到京城,免得跟自己計較。

李從靈心中不快,心中只想要尋覓自己的小妾煙羅,好生風流快活一番。

一想到自己這個小妾,李從靈心尖兒卻也是微微發熱。

這個美妾姿容出挑,容色可人,更是不盡秀麗之姿。她容貌可人,牀上功夫更是很有一套。李從靈表面上十分正經,私底下卻是個貪花好色的人。如今他正房夫人留在了京城,自己倒是整日和這小妾膩味在一處。

也許只有在煙羅的溫柔鄉,自己才能忘卻王珠那個惡公主。

卻不想方纔進入小院,周圍卻也是靜悄悄的。

李從靈微微皺眉,只覺得有些不對,也是顧不得煙羅,正是準備離去。

正自此時,卻也是聽到了門扇被合上的聲音。

整個小院,頓時燈火通明。

王珠款款走出來,現身在李從靈面前,讓李從靈的面色頓時有些難看。

李從靈不但一腔慾火全消,並且生出了幾分懼意。

一名嫵媚女子被帶了出來,她一身粉色衣衫,酥胸半露,十分嬌媚,正是李從靈的愛妾煙羅。如今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珠子向着李從靈一掃,卻又忽而就又垂下頭去了,竟似微微有些懼意。

如今王珠在跟前,李從靈卻也是不理會自己這個寵愛的婦人了。

他惡狠狠的盯住了王珠,不覺說道:“九公主到了這兒來,又是爲了什麼事情?此處是李某的私人居所,九公主來這裡,恐怕是於理不合吧。”

王珠命人搬了椅子,緩緩的坐了下來:“若是照着大夏的律法,李知府恐怕是要人頭落地了。”

王珠意有所指,李從靈雖不知是什麼意思,卻也是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早就告訴了九公主,那些災民搶走糧食,十分可恨,就算九公主想要借糧賑濟兗州,我這兒也是沒什麼辦法。如今九公主這般糾纏,當真是緣木求魚。”

李從靈目光輕輕的閃動。

“不錯,這樣子的話兒,昨天李知府都是已經給我說了。並且,我已然打聽到,那些災民確實衝撞府庫,四處搶掠。不過今日清晨,我忽而有一種感慨,爲何城外是人家地獄,城內卻一片安詳和樂?仔細瞧瞧,其實郴州城中,房舍大半完整,市集也一如平常,受災民所擾,也不是那麼嚴重。”

王珠目光落在了李從靈身上,讓李從靈頓時打了個寒顫。

“青州的災民,到了郴州的也不過是五萬人吧,這府庫之中,可是有足足二十萬擔糧食!他們衝撞府庫,若要全部搬空,每個人需要搬走四擔糧食。且不說我命人打聽,這場騷亂李知府雷厲風行,一天之日就已經平息。倘若那些災民當真搬走糧食,郴州城門之外,那堆積如山,餓死了的屍首,究竟又是怎麼來的?”

王珠嗓音也是不大,可是卻蘊含了一股子說不出的逼迫攝人味道。

李從靈冷汗津津,原本以爲這個九公主再厲害也不過是婦孺之輩,聽聞糧食被奪走,必定也是會備受打擊,匆匆而去。

想不到,她居然是如此不依不饒。

“於是,我命人審問這府庫的管事,知曉原本那位羅管事,在一月之前,就忽而離去。如今這位管事,是你李知府的心腹。賬目之上,倒是做得頗爲周全。可是當我問他就算是災民搶掠,總該剩下些許,爲何全部搬空顆粒無存的時候,他卻也是說不上來。他如此貪墨,我原本想代勞,爲李知府除了這條不知好歹的走狗。這個走狗,卻也是招認了一樁十分讓我覺得十分意外的事情——”

李從靈退後了一步,實在是有些駭然。

有些原本做得天衣無縫的事情,如今卻也是被王珠生生揭破。

“他來時候,這府庫之中的糧食早就沒了。當時李知府面色難看,讓他暫時隱瞞。之後大夏水患起了,這原本是一樁十分不幸的事情。可是對你李知府而言,卻是一個莫大的機會,一個讓一切都被隱瞞的機會。”

王珠心中充滿了厭惡,李從靈果然和前世一樣,都是這樣子心計深沉,善於算計。

他爲了保全自己,能夠不擇手段,寧可拿着千千萬萬的屍骨,踩到了自己的腳下。

別的不說,前世李從靈篤信神仙之術,請來真人,想要學習什麼神仙法術。他居然私自將牢獄之中幾百個死囚生生虐殺,只爲了供奉神明。

如今李從靈道貌岸然,說不定還能得到朝廷的嘉獎,可是誰又會知曉李從靈那些腌臢的事情呢?

“所以你煽動災民,在郴州鬧事,再借機將他們驅逐出郴州。如此一來,你不但能在朝廷面前得到一個臨危不亂的名頭,還能將府庫搬空的事兒栽贓在災民身上。”

王珠戴了那指甲套兒的手指輕輕的拂過了裙襬,黑漆漆的眸子裡流轉了一縷冷漠。

城外那些屍骨,其實差不多算是李從靈所犧牲的祭品。

可笑,如今這些郴州百姓,還十分感激這位李知府,覺得他處置了那些亂民,保護了一方平安。

只要能得償所願,死了再多的人也是不在乎。

王珠都是覺得可惜,晏修爲什麼不找上李從靈?李從靈必定是能答應晏修所有的要求的。

謝玄朗在一旁,卻聽得十分尷尬。

李從靈是他一手提拔,藉着謝家勢力而起,而外面那些慘狀也是謝玄朗親眼所見。

王珠特意讓自己前來,親耳所聽,必定是爲了羞辱自己。

對於李從靈貪墨之事,謝玄朗也是半信半疑。

王珠若沒什麼證據,謝玄朗是不想承認這件事情的。

李從靈確實有些心計,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李從靈不是瘋子,再如何貪婪,也不敢將二十萬擔軍糧都盡數貪墨。

謝玄朗就不信,李從靈會這樣子愚蠢,蠢到了這個份兒上。

只不過李從靈一臉慌亂之色,分明也是十分心中有鬼。

不過李從靈仍然嘴硬,不想承認這件事情:“九公主,你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要將人一番拷問,什麼樣子的證詞拿不出來。”

李從靈話語未落,咚的一下,一個小小的包裹被扔出來。

紅嬌卻嬌滴滴說道:“李知府是個多情種子,將原來的賬目藏了起來,另做新賬。而這賬本,就藏在你這小妾煙羅身上。”

煙羅知曉李從靈手段了得,此時此刻,卻也是不覺瑟瑟發抖。

紅嬌微微一笑,李從靈卻不知曉,煙羅私底下另有情郎。

若是李從靈知曉,必定不會饒了這個美妾。權衡利弊,煙羅也是顧不得爲李從靈保守秘密了。

可正因爲這個樣子,李從靈的秘密,煙羅卻也是十分乾脆拿出來。

王珠已經承諾,會給她一筆銀子,讓她遠走高飛,不必再侍候李從靈。

李從靈雖位高權重,但是喜怒無常,煙羅並不如何想跟他。

饒是煙羅心中做足了準備,可觸及李從靈那怨毒的眼神,卻也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煙羅撫起了豐滿的胸口,卻也是一步步的退後去了。

李從靈內心之中,恨極了煙羅這個賤婢。

她容貌可人,自己頗多愛寵,甚至命煙羅將賬本藏好。卻沒想到,這個賤婢居然是如此輕巧的出賣了自己。

只不過此時此刻,李從靈心中更多的乃是恐懼之意。

王珠取出了鞭子,刷的抽打了李從靈一記,冷哼一聲。

“事到如今,爲了兗州的百姓,我是否要將李知府身上一根根骨頭敲斷,來問問那些軍糧究竟是藏在了何處。”

李從靈身子雖然疼痛,可這樣子的疼痛,卻也是比不上心中惶恐。

“這本賬簿記載,兗州衛所的張統領多次出入軍糧庫。短短一月之間,將這兗州糧庫,都搬得乾乾淨淨的。而這位張統領,怎麼可巧就在災民動亂之中,被亂石砸死。父皇性子溫和,待人也寬厚,可是最恨有人欺騙於他了。剛剛父皇才心中覺得你能幹忠心,你猜他若知曉一切均是你一番策劃,他會怎麼想?這朝堂上下,又是會怎麼想呢?”

謝玄朗目光漣漣,這個李從靈倒是個人才,只不過心思太多了。如今若是王珠執意處置,就是謝家也是護不住李從靈。

只不過自己可是要出面護住李從靈,謝玄朗心中卻也是猶豫起來了。

紅嬌走了過去,一雙柔弱無骨的手掌撫摸上了李從靈的手指。

驀然,紅嬌狠狠一用力,李從靈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原來紅嬌用了綿力,竟然硬生生的將李從靈一截指骨生生震斷。

王珠瞧得頗有興致,紅嬌是晏修送到自己身邊的人。

這個嫵媚嬌柔的女子,不但武功不錯,下手也是頗爲狠辣。她跟隨在自己的身邊,也是幫了自己不少忙了。

李從靈雖然出身寒微,卻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子的苦楚。如今李從靈額頭上滲出一顆顆的汗水,面頰卻也是不覺微微發白了。

紅嬌反而親了李從靈一口:“李大人,這一個人手指上,有三截骨頭,我一節節的敲得斷了。等都敲斷了,我再敲碎你的手掌骨,慢慢的呀,再將你手臂敲碎。”

她言語嬌嫩,忽而再一用力,李從靈一截指骨再次被生生捏斷了。

聽着李從靈慘叫之聲,謝玄朗有些厭惡的扭過頭去。

其實謝家行事,也未必是那樣子的乾淨。

只不過這些污穢之下,自然是下面的人做得乾乾淨淨。

越是高貴的人,越是乾淨,用那一身鮮光,掩住足下的污穢。

可不似王珠,居然還留在了這兒,瞧得十分認真。

那清秀的麪皮之下,似乎隱藏了嗜血的惡魔,冷漠無情。

李從靈忍耐不住,忽而說道:“九公主,你好生狠辣,可是這些事情,不就是你們大夏皇族的內鬥,卻爲何連累別的人。”

王珠那纖足套着淡綠色的繡花鞋,上面點綴了明珠。

如今王珠走到了李從靈的面前,輕輕的跺步。

若是別的女子,李從靈瞧着那一雙纖足,一定是會砰然心動,想入非非。

可是王珠在她面前跺跺腳,一下一下的,卻是讓李從靈心驚膽戰。

“這樣子說來,不是你李從靈想私吞糧食,發一筆橫財,而是有人指使你不成。莫非是謝郎君?你既然是謝玄朗的人,那想來竟然是我小瞧了謝小侯爺了?”

王珠側過頭,清秀的臉蛋對準了謝玄朗,脣角勾起了淺淺的笑容。

那種模樣,竟似宛如修羅。

就算王珠迷暈了謝玄朗,一直對謝玄朗也是客客氣氣的,以禮相待。

可這一刻,謝玄朗卻有一種被絕代兇獸盯住的感覺。

謝玄朗不想承認,不知何時,眼前的王珠對自己已經是有一縷威逼之意。

他無意識的輕擦了自己小指頭一樣,仿若幻想自己骨頭被折了一樣的痛楚之意。

而謝玄朗的面上,卻也是不動聲色。

“不是你們大夏皇族之事,可是和別的人沒什麼相干。”

然而李從靈何時又跟別的人搭上線,謝玄朗卻也是絲毫不知。

“一月之前,我又不知道會江水氾濫,怎麼會打這些軍糧的主意。說句不好聽的,若要弄些財帛,我有的是手段,多的是法子。其實也是用不着,冒着這樣子大的危險。李統領私運軍糧,搬得乾乾淨淨,他們膽敢在我眼皮子地下做出這等事情,我又怎麼會不去查一查。結果,是四皇子王競。”

就是王珠,也是不覺微微一怔!

竟然是自己那四皇兄?

當初在京城,容太后夥同四皇兄,說有彗星撞月,是不吉之兆。與此同時,王競祈雨有福,說是有福的人。

楚美人愛惜這個兒子,甚至犧牲王嫣,只爲了保住王競。最後王競倒是沒有死,卻被打發出京城,想來也是不會再得夏熙帝的寵愛。

王珠實在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聽到這位四皇兄的名字。

“你是說四皇兄?他不是忤逆父皇,被逐出了京城,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李從靈面上頗多悻悻之色:“爲何會如此,我倒是不知道了。四殿下被送出京城,可背後有太后娘娘撐腰,若他身體不適,想來郴州修養,我又能如何?我無權無勢,又怎麼敢得罪太后娘娘。”

說到了這兒,李從靈彷彿醒悟過來一樣,瞧了謝玄朗一眼。

謝玄朗果真面色不好看,李從靈瞧着逼於無奈,可實則瞧來,卻也不過是左右逢源罷了。

不過如今,李從靈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雖威逼利誘,我卻沒肯答應,畢竟那麼多軍糧囤積於此,卻損失一空。就算我有命賺錢,卻也是沒命去花。不過四殿下威逼利誘,卻忽而教導了我一個法子。他,他這個法子,倒是令我都覺得心驚。”

李從靈雖然萬分痛楚,一雙眸子裡面卻也是流轉了迷濛之色,似乎有些事兒,連他這麼聰明的人也是困惑不解。

“九公主,唆使災民,衝撞府庫,然後又弄死了李統領。我得到名利富貴,並且從此還能平白青雲。如若是你,你又會如何抉擇?”

自始至終,李從靈也是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就算死了那麼多的人,將別人的屍體當成了踏腳石,李從靈也是一點兒都覺得如何。

那些流民天性愚鈍,宛如螻蟻,就是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月之前,你就已然發覺有些不對,並且尋上了四皇兄。那時候,他又如何知曉,竟似有山洪暴發,暴雨如注,流民遍野?既然如此,他又怎麼能教導你利用民變,做出這樣子的事情出來呢?李從靈,你可真是會說謊話。”

王珠脣瓣流轉了笑容,一雙漆黑的眸子生出了清凜的光彩。

其實她隱隱覺得,李從靈的話兒也許並沒有假。

有人刻意設計,所以才讓整個兗州成爲衆矢之的。既然是如此,這個郴州的民變,必定也是要早有設計。

李從靈實在是可笑,不過是別的人一枚棋子。

說不定讓他查到王競,都是有人刻意爲之,如此才能逼迫李從靈鋌而走險。

不過王珠一副不肯相信的樣子,也是想要逼迫李從靈多說一些話兒。

李從靈一陣子恍惚:“是呀,我也不可置信。卻沒想到了,四皇子言之鑿鑿,十分肯定的樣兒。九公主,你若不相信,不若去尋四殿下,再將這些折磨人的手段用在了四殿下身上。”

李從靈言語微微有些惡毒之意了。

這個九公主,生性十分可恨。四殿下和太子有儲位之爭,自己也是有所耳聞,想來必定也是你死我活的事兒。

可是王珠卻是確確實實的,震驚得很。

她實在沒想到,此刻王競居然還在郴州?

“你言下之意,四皇兄如今還在郴州?”

王珠這樣子說話兒,卻掩不住面上震驚之色。

其實仔細想想,原本此事既然是做得天衣無縫,郴州又十分安全,李從靈更是成爲了王競一條走狗。既然是如此,王競爲什麼要走呢?

他既不能回到京城,留在郴州也是一樁很好的事兒。

李從靈說了王競的住處,王珠頓時命人將自己這位四皇兄給捉過來。

此時此刻,王珠目光輕輕的閃動,腦海裡卻也是浮起了容太后的影子。

楚美人出身雖然卑微,卻靠着楚楚可憐的姿態,得了一兒一女傍身。

雖是如此,王競自幼讓容太后養在宮外,王珠也對這位皇兄並不是那麼熟悉。

從前自己和容太后雖無血緣之親,卻十分親近這個皇祖母。想不到容太后卻給了自己那麼一串紅麝香珠子,讓她失去生育能力,只爲自己不能爲謝家生育。

想不到此事背後,居然也是有容太后那冷漠威儀的身影。

王珠這樣子想着,忽而將目光落在了李從靈的身上。

她慢慢的,一根根的指套兒戴在了自己那雪白的手指上。

一揮手,王珠狠狠甩了李從靈的巴掌之上。

王珠指套兒鋒銳,頓時劃破了李從靈半邊臉頰,讓李從靈的面頰也是鮮血淋漓。

李從靈又驚又怒,心中卻也是掠動了狠狠的怨毒。

之前王珠要挾,說了要毀去謝玄朗仕途。

大夏原本就有規矩,但凡容貌有損,則不能爲官。

如今王珠此舉,那就是毀了自己前程,讓自己一無所有。

李從靈手掌捂住了面頰,血珠子卻也是從李從靈手掌縫隙之中滲透出來了。

他低吼了一聲,眼中流轉森森之意。

謝玄朗掃了李從靈一眼,卻也是沒有半點同情之色。

李從靈首尾兩端,狡詐得很,謝家扶持於他,可他爲了些許利益,轉頭就跟容太后獻媚。

可見李從靈內心之中,也是必定有那攀高枝的心思。

王珠慢慢的走了幾步,卻也冷笑:“李大人,你還是自行請辭,只說自個兒弄傷了臉蛋,並且做不成官。否則若是牽扯起來,那卻也沒什麼不好。”

縱然她傷了李從靈,可李從靈又把柄在自己手中,此事李從靈必定是不敢聲張。

而且,縱然自己不對李從靈動手,欲圖對李從靈動手的也是不少。

然而離開了李府,王珠得了消息,容色卻也是微微一變。

照着李從靈招認,前去請王競,王競卻也是人去樓空,已經是不知道去了哪兒了。

紅嬌審了幾個下人,只說王競明明清晨還在,如今卻已經不知所蹤。

若說王競如此警覺,知曉自己來了,匆匆離去,也是順理成章。

可是王珠卻有一種十分微妙的,鬱悶的感覺,讓她胸口一陣子的發堵。

此事縱然日後和王競糾纏,卻也是解不開眼前之局。

雖然不知道王競爲什麼要貪墨這麼多軍糧,可是如今人去樓空,她也是無可奈何。

原本還想順藤摸瓜,找出幕後黑手,並且索回這些糧食,以救兗州燃眉之急。

如今王珠內心之中,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她人在郴州,多待上一刻,兗州就多一份危機。這些事兒,原本也是要速戰速決的。

事到如今,王珠也只能派出探子,去查如今王競究竟是身在何處了。

只是王珠內心之中,卻也是沒有太多指望。

原本覺得盜走軍糧是這幾日的事兒,這批糧食縱然是沒在府庫之中,也隱藏於郴州城中。

可若一月之前,府庫也已經是被搬空。指不定這批糧食早就運出了郴州!

既然是如此,那就宛如石沉大海,什麼指望都沒有了。

正在此刻,謝玄朗有些疲憊的嗓音卻也是在王珠耳邊響起:“九公主,如今此事糾纏不清。你要挾我之事,我也可以不必計較——”

從前謝玄朗在兗州還沒意識到什麼,可他並不如何蠢笨,一路所見,也是隱隱讓謝玄朗猜測到了幾分。難怪王珠雷厲風行,不得不爲。

想到了這兒,謝玄朗心尖兒居然有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眼前這個少女,到底是有多少面?

她時而狠辣入骨,冷漠如冰。可誰也不知道,這個少女揹負了滔天的惡名,居然是想要救兗州城的百姓?

自己和王珠自小就認識,可是如今卻一點兒都不瞭解王珠是什麼人。

“兗州已經無可救藥了,咱們也不必回去,既然到了郴州,也是天意使然。還是快些命人,將皇后娘娘與薇薇接走。否則,也是再也來不及了。”

王珠黑漆漆的眸子似凝冰雪,可眸子深處,卻也是流轉灼灼的火焰。

“謝小候爺想要脫身,不必跟我說什麼軟話兒,無論如何,我是絕不會輕易就罷休的。”

她是絕不會輕易認輸,更何況此事尚未到山窮水盡之時。

謝玄朗卻不覺微微冷笑,他是知曉王珠軟肋,更知曉王珠柔弱之處。

“縱然九公主想要賺取一些名聲,可是將皇后娘娘置於險地,那也是於心何忍。”

就算王珠不肯罷休,撕破李從靈真面目,可那又如何?

他也比任何人都是要清楚,王珠是個純孝的人。

當初在皇宮之中,王珠就對陳後千依百順,他就不相信王珠賭得起。

眼前的少女因爲謝玄朗一句話面頰染上了一縷緋紅之色,眼中卻也是不覺惱恨無限。

那手指指甲套兒仍然是染了血污,讓謝玄朗不由得覺得眼前少女是一頭嗜血憤怒的小獸。冰冷的眸光,也因爲少女眼中的怒意,而染上了一縷緋紅之色。

若是就此罷休,王珠自然是心中不樂意,可是以陳後性命爲賭,那也是萬萬不能!

自從離開兗州,她內心之中,無時無刻,都是十分灼熱焦急。

好不容易,方纔剋制住自己,不能折身回去。

就算是生靈塗炭,城池染血,死了千千萬萬的人又如何?她的母后,是不能有事的。

這一點,謝玄朗說得也是十分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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