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珠卻驀然清脆道:“姚蛟,既是爲你伸冤,你便讓現場給我安靜些個。”
姚蛟忽而一笑,清脆無比說道:“敢不領命。”
他目光姣姣,神色朗朗。
而那韓飛流內心之中,忽而就涌起了一絲不妙。
這個姚蛟,雖人品可謂卑劣之極,然而那武技卻是十分了得。
還未等韓飛流反應過來,便見姚蛟身影不覺掠過,只留下那淡淡的影子。
刷的一下,只見江雲海一縷髮絲被割下去,一顆心頓時也是不覺狂跳不止!
咚咚咚的心跳之聲宛如黃鐘大呂,不絕於耳。
轉眼間他手腕一疼,各自添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而姚蛟那一柄寶劍,如今更是比劃在江雲海的咽喉之後。
他微微含笑,笑容卻也是說不盡的飄逸自在。
可落在旁人眼裡,卻宛如嗜血惡魔。
“誰要聒噪,我就殺了這廝。”
楊煉不覺皺眉,眼底更流轉幾許震驚訝然之色。
他一顆心沉了沉,此事越鬧越大,以後又如何收場?
然而楊煉眉頭旋即卻緩緩舒展,不能收場又如何,與自己原本沒什麼干係了。
他再次認爲,王珠必定是後悔了。
遇到這麼個豬隊友,必定是讓王珠難以收場。
王珠嫣然一笑,而那眉宇間泛起了一股子冷凜之意。
“不錯,誰再囉嗦一句,就見見血吧。”
而江雲海不覺尖聲道:“姚蛟,你若有膽子,那就當真殺了我。”
然而話語未落,他脣中諷刺的言語卻不覺化爲了慘叫之聲!
姚蛟手中寶劍一動,居然生生將江雲海那小指頭給斬斷!
宛如殺豬般的慘叫之聲在衆人耳朵邊迴盪,令人不覺心生寒意。
而姚蛟卻偏生笑盈盈的,不覺軟綿綿的說道:“我自然沒什麼膽子,殺人的事情哪裡敢做,九公主說什麼是什麼,她不是說了,讓你們安靜幾分。”
韓飛流臉上的肌肉突突的跳,實在也是算不清楚,眼前的王珠究竟是犯下了多少條大夏國法了。
王珠目光再次掃過這些大夏的貴女。
這些兗州的貴族女子,今日之前,或許對王珠有什麼諷刺之意。
可時至今日,她們的內心只有怕,只有那徹徹底底的怕!
眼前的少女,是嗜血的妖魔,是那可怕的煞星,倘若得罪了她,必定是會很慘很慘——
葉靈犀更是堵了一口氣,一時之間頗爲鬱悶不平。
爲何王珠居然還這樣子?
她原本覺得江餘反咬一口,王珠就必定會驚慌失措,從此淪爲兗州的笑柄。可沒想到,王珠居然是這樣子厚的臉皮,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覺得,覺得不好意思——
別人說她狠,她反而是乾脆利落的接受了。
衆人眼裡的王珠宛如煞星,王珠反而柔柔低語。
“我自然是極念情的人,極好說話的性兒——”
“江叔叔,我方纔說了,是瞧在你舊時與我那外祖父外祖母的淵源,故而這般輕輕饒了你去——”
“想不到,你居然不知惜福——”
江餘擡頭望去,雖隔着屏風,可那內心之中卻不覺油然而生那一絲說不出的寒意。
恍惚間,卻忽而想起幼年時候陳後在葡萄架子下繡花溫溫柔柔的樣兒。
陳後性子溫婉,眼前的九公主可是一點兒也不像她。
江餘突然不覺心生恨意。
王珠嗓音卻漸漸轉冷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念舊情。今日既然諸位皆在,韓大人,你既然說我是徇私枉法,那就瞪大你的眼睛好生瞧一瞧。含黛,你將方家二老帶上來吧。”
方家在兗州開了一家脂粉鋪子,雖也說不上如何奢華鉅富,卻也是衣食無憂。方瑤黃是方家長女,本來就是街上出名的美人兒。這富貴人家的女兒雖然礙於禮數,不好拋頭露面,可這蓬門小戶,卻也是沒有那麼多規矩。
方瑤黃拋頭露面做生意,美色外露。
正因爲這般,方纔也被江雲海窺得美色,娶爲繼室。
眼見王珠召喚方家二老過來,衆人皆是一般想法,恐怕也是要如對江餘那般威逼利誘了。
王珠對方家二老卻言語和氣:“方氏據說會識文斷字,是個聰慧人兒,方老爺,不知是真是假。”
方夫人已經是不覺眼眶紅了,方老爺也是嘆了口氣:“不錯,小女確實聰慧,不但樣子可人,而且也能識文斷字。她賬面算盤打得好,還會自己設計脂粉盒子的樣式,樣兒也是十分漂亮。”
王珠輕輕嗯了一聲:“你們家說來,原本也不是鉅富,讓女兒讀書識字,於平常人家而言也是一筆不菲開銷。既然如此,方氏有這個機會讀書,想來是因爲你們方家對她寄望很深。”
方老爺也是不覺笑容微哭,這傳宗接代的兒子固然重要,可聰明伶俐的女兒也是未嘗沒有感情的。
此時此刻,王珠一番話更讓方老爺一番愁腸動了,哭得稀里嘩啦:“不錯,小女若是尋常資質,我也捨不得花這個銀子。可她容貌好看,又十分聰慧,我也忍不住請人教導她認兩個字,卻比我家裡那兒子還聰慧了些。”
王珠冷笑:“既然如此,一個美麗可人又聰慧的女兒,對於方家而言,應該還是一件能待價而沽的絕好之物。以方瑤黃的身份,固然撈不到什麼正妻位置,做個外邊養的小妾卻也是可以。可是爲何方家居然將方瑤黃嫁給一個粗鄙又沒什麼錢的軍頭。你們家好好的平民,大約也不想入軍戶吧。”
這話兒也是讓方老爺有些不好回答了。
他也不愚蠢,更知曉一些外邊傳得沸沸揚揚的話兒,王珠問得誅心,倒是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封卷宗讓王珠生生拋下來,摔倒了方老爺跟前,唬了方老爺一跳。
“自古民間素來不愛打官司,這可是十分麻煩的事情。可你們方家,卻告兗州衛所士兵騷擾百姓,並且搗毀了你方家半間鋪面。我打聽過了,你方老爺是素來性子極好的人,若非逼得急了,你是絕不會告狀的。”
王珠的話,讓方老爺面頰上流露出幾許苦澀之意。
旋即王珠卻不覺輕嘆:“更離奇的是,半月之後,你訴狀中其中之一的被告江雲海,居然成爲你的乘龍快胥。因爲這位韓飛流韓指揮使在地方上是個很強勢的人,賀蘭知府更不願意得罪他,只不過拘了人家半個月就放了出來,至多不過是訓斥了幾句。方老爺,如今你女兒死了,誰殺的也不必理會了,當年舊事你忍氣吞聲了,難道連說都不敢說?”
韓飛流被王珠冷嘲熱諷的,終於按捺不住不覺說道:“九公主,此時此刻,還盼望你知曉些分寸。爲了給姚蛟脫罪,你居然是要顛倒黑白,污衊不相干的人。方老爺,你女兒被人殺了,難道還要給兇手洗刷罪名?”
王珠諷刺回去:“方老爺,你也瞭解你女兒爲人了,你瞧瞧姚蛟的容貌,可是相信,相信方瑤黃能拒絕他——”
方老爺似想到了什麼,頓時打了激靈:“不錯,當初我們方家並不想將女兒嫁給江雲海。他雖大小是個軍官,可卻並不中我們家的意,年紀也大了,而且還是娶填房。可是江雲海不依不饒,不但日日騷擾,還搗毀了我們家鋪子。我實在是,是忍無可忍,方纔告到官府,並且還用家中積蓄疏通關係。可,可賀蘭知府卻輕輕放過了江雲海。半月之後,他一出來,我兒子就被他扔在了門口,說是我兒子自己不好,去賭坊賭錢輸光了銀子,手指頭都給削斷了。這檔子事兒,告去官府,官府也不理會沒手指頭的賭棍。我們家瑤黃,她始終還是不肯嫁人的,我和她娘,到底還是舍了她去——”
方老爺終於沒掩飾自己心中怨毒與仇恨,狠狠的向着江雲海望去。
姚蛟卻忽而插口:“方老爺放心,方纔我也是削斷他一根手指,就跟你兒子當年斷的手指一模一樣。”
方老爺頓時也是無語哽咽,遇到了這般奇葩,當真也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韓飛流更冷聲說道:“王珠,你到底是如何逼迫,如何威逼利誘,讓方家的人居然不顧女兒性命,居然是反咬一口。連那等骨肉親情,居然也是顧不得了。”
他怎會有錯,必定是王珠這狠毒女兒一番算計。
江雲海也一副蒼涼之色:“岳父岳母,你們原本就嫌棄我粗鄙,不過是個軍漢。就算我待瑤黃千般萬般的好,你們也不講我放在心上。當初爲了拆散我跟瑤黃,你們居然告去官府。多虧瑤黃以死相逼,你們方纔是撤了訴狀。小舅子被砍了手指,是他原本好賭,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我也瞧在夫人面上,當初才從賭坊保了他出來。你們也終於有幾分感動,到底還是將女兒嫁給我。岳父岳母,你們如何待我,我也是絕無怨怪之意,可萬萬不能因爲怨恨我,或者被九公主許了什麼好處,將我夫人的血海深仇放棄不顧。”
江雲海樣子看着粗豪,可這樣子的話兒說出來,卻也是好似真的一般。
衆人本來就是先入爲主,又見江雲海說得有條有理,也不覺不信那方家的證詞了。
方家二老頓時也是氣得渾身發抖,可一時之間,卻也是無可奈何。
江雲海就是個看着粗魯的流氓,當初他們方家也是吃了不少暗虧。
王珠卻不見慍怒之色:“這方家二老,官府的訴訟卷宗,那都是假的,必定是我王珠假造的東西。可既是如此,就讓文秀才上來。”
也不多時,一名青年頓時前來,他容貌倒是俊秀,只是眉宇間卻有淡淡的抑鬱之色。
如今文秀才雖然來了,可神色變幻,時而有些悲憤,時而卻又有遲疑。
王珠卻沒去問文秀才,反而轉頭問方家二老:“方老爺,對於文秀才,你必定是有些印象了。”
方老爺此時此刻,已經是沒了什麼顧忌了,王珠問什麼,他也是一定會回答的。
只因爲他內心之中有那麼一個疑惑不斷加深,方瑤黃當真是姚蛟害死的?
這件事情,也許沒那麼簡單,也許並不是真的。
也許這真想之後,還有另外一個十分可怕,讓人不願意相信的真想。
“當年,當年我們文方兩家是險些結爲親家的。文家家境雖然平平,可我女兒喜歡,她自己性子跳脫,卻愛那斯文的讀書人。她還勸我們說,說文公子雖然如今只是讀書人,家境也是一般,可是爲人聰慧,以後必定會考取功名,做做官兒。等那時候,咱們家裡再想結親,那可就不成了。唉,她素來是有主意的,我們到底還是同意。若是,若是能成了,那倒是,倒是登對兒的好姻緣。”
說到了這裡,方老爺已然是不覺酸楚無限!
只差些許,當初,當初女兒就能歡歡喜喜的了。
文秀才當初只是童生,如今已經有秀才的功名,可見方瑤黃說得到底眼光也還是不錯的。
“文秀才,我知曉要你說的話兒,必定是有損你名聲,更有損你讀書人的前程。你若對方瑤黃只是玩一玩兒,那也是什麼話都不必說了。人家慧眼識珠,非君不嫁,那也統統不過是做做夢而已。不過我聽說你早過了婚配的年紀,卻遲遲未娶,到底是心裡有事放不下吧。若方瑤黃活着,有些事兒也是不必提及,可她不但死了,而且是死不瞑目!”
王珠巧舌如簧,說的話兒句句煽情,卻不覺更煽動了衆人的好奇心。雖明明知曉這一切有可能都是王珠安排的,可就跟看摺子戲一樣,便算是假的,卻也是總盼望繼續看下去,看看這曲折離奇的過程。
文秀才臉上漸漸浮起了堅決之色,終於也是不覺說道:“是了,當初之時,我與瑤黃兩情相悅,私定終身,我前去方家求娶,她說服父母同意。我們兩個人,雖然是有小小的波折,到底還是,還是成其好事。我永遠記得,瑤黃在牡丹花前冉冉對我笑着的樣子,又幹淨又羞澀。她是個能幹、聰慧的女孩子,我早就被她迷住了。可怎麼也沒想到,後來又冒出了個江雲海。他手段卑劣,巧取豪奪,得到了瑤黃。我與他理論,被打了一頓,甚至染了風寒,臥病在牀。等我身子好了些後,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然而,我們到底是不甘願的,私底下,我們也是私通款曲,暗暗偷情——”
一陣陣驚呼聲頓時從周圍傳來。
誰也沒想到,他們居然能聽到這樣子香豔刺激的八卦。
尤其是那些兗州的貴女,個個都聽得臉兒都紅了。
江雲海卻也是一陣惱怒,噴火也似的目光頓時掃向了文秀才!
他原本以爲,文秀才有些話兒,是必定不會說出口。一旦說出口,文秀才什麼臉面都沒有了,以後恐怕更是要名聲掃地,功名不保。
可是,他卻也沒想到,文秀才居然爲了這個賤婦,如此愚蠢!
那一道道飽含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江雲海的身上,彷彿是再好奇,好奇江雲海是否綠了腦袋,被人偷了婆娘。
從他娶了那風騷的方瑤黃,這樣子挫敗的感覺就這般一直都伴隨着他了。
方瑤黃千嬌百媚,真是個美人兒。
可這樣子的美人兒,卻給自己帶來了那無窮無盡的羞辱與噁心。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讓江雲海恨之入骨,並且不覺心生冷冷的殺意。
那些目光,好像扒開了江雲海的衣服,讓江雲海人前受辱。
正是因爲這個樣子,江雲海也是終於不覺有些煩躁了:“住口!住口!我夫人生前對你不假辭色,冷若冰霜,視若無睹。正是因爲這樣子,故而你就懷恨在心,癡迷成狂,居然給死人潑髒水。”
只是這一次,信了江雲海話兒的人卻也是少了許多了。
若說方家還是可以利用死去的女兒謀活人的利益,那麼如今文秀才此舉,那也是驚世駭俗,斷了自己仕途了。這讀書之人,最最講究的自然就是那等做人的名聲。卻也是絕沒有那等有了私通之事,還能風光做官的道理。
文秀才卻沒理會江雲海,無論江雲海說什麼,他都已經是不在意了。
此時此刻,他卻也是陷入了回憶之中:“那段與她偷情的日子,是最歡愉最淒涼的日子,也是我一生之中最難忘的日子。我明明知道不該,卻無法自拔,只要她一封書信,我就一定會前去尋覓她,跟她在一起。可這好日子究竟也沒有多長,幾個月後,江雲海發現了這件事情。”
“哎,那個時候他簡直氣瘋了,若非瑤黃抱住了他,我也跑不掉,一定是會被他給殺了。可就算這樣子,我的手也被他砍傷。”
說罷,文秀才不覺拉開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傷疤。
“這是舊傷,也不是如今才弄上去的。”
江雲海頓時諷刺:“好好一個讀書人,品行也是不端。這傷疤也不知曉是私通了誰,然後方纔留下來的。”
文秀才卻沒理會,並且那身軀不覺輕輕的發抖。
“我只是個讀書人,膽子小,被嚇壞了。況且那時候我也有了秀才功名,我的心裡只覺得不該繼續這般。故而以後瑤黃再送了帖子,前來尋我,我卻也是統統都沒去了。可我心裡始終覺得空落落的,也沒辦法娶別的女人。”
“前些日子,我又見到瑤黃了。可她身邊的男人既不是我,也不是江雲海,而是別的男人。我終於又忍不住過去尋她,質問她爲什麼這樣子,這般糟蹋自己。可她卻冷冰冰瞧着我,說這些日子她隨意找別的人私通,而不必一定要找我這樣子的窮酸書生。我若不敢,她自然該去找別的人。我也是無言以對,後來,後來卻聽聞她卻是死了。說來真是可笑,我蹉跎了一年又一年,想了她一年又一年,那個牡丹花前對我笑的女孩子,卻也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說了這兒,文秀才捂住了臉蛋,嗚嗚的哭了出來。
文秀才說得十分煽情,王珠卻眉毛都懶得挑起來一下下,只是乾脆問重點:“既然是如此,方瑤黃和別的男人私通之事,想來江雲海是早就知曉的?可他卻一副對妻子情深義重的樣兒。連你這對方瑤黃避而不見的情人都知曉方瑤黃有別的男人,你覺得江雲海究竟知道還是不知道?而若有人殺了方瑤黃,這個人你認爲又會是誰?”
文秀才抹去了面頰上的淚水,森然無比的說道:“江雲海自然什麼都知道,我原本和瑤黃好的時候,他就不知道瞧得有多嚴。後來瑤黃私通別人,都是專門給他瞧的,他又如何會不知曉?說來說去,必定就是他,是他殺了瑤黃。”
江雲海閉上眼睛:“人都死了,自然是雖你們如何說,莫非方氏還能跳出來,說你們潑了她的污水?”
王珠卻也立刻說道:“瞧來你一口咬定,你的妻子必定是冰清玉潔?這是與方瑤黃有私情的男子口供,並不單單是文秀才這一位。而這些別的男子,如今雖然沒有來,你若願意,也能出場作證。甚至連兗州衛所的軍士,你們都是有所耳聞,說江雲海將妻子瞧得很緊,說你續娶的妻子雖然美貌,卻風騷得很,私下底說不定有男人。”
江雲海想要鎮定自若,可只是深深呼吸一口氣,面色卻也是說不出的難看。
王珠字字句句的,都是戳中了他心口之事,讓江雲海內心之中,頓時也不覺十分酸楚不平!
那個賤婦!那個賤婦!
陳蕊等兗州貴女俱站在一邊,卻也是不覺容色微微尷尬。
這身份尊貴的女子,那是一等一的嬌貴人兒。
連聽了句不尷尬的話兒,也都是需得紅一紅臉兒,如何能跟王珠也似,一口一個什麼姦情,什麼風騷。
這個大夏的公主,未免也是太過於奔放。
王珠再次詢問文秀才:“既然你與方氏情深義重,並且早就有那鴛鴦之盟。你們感情深厚,卻不知有無什麼信物,能瞧一瞧的。”
文秀才嘆了口氣:“這是瑤黃她給我做的荷包,裡面內繡了了我與她的名字,她還剪了一縷頭髮,放在了裡面。還有便是,她說江雲海私底下手腳不乾淨,將江雲海私通的賊贓也藏在了這荷包裡面給我。”
文秀才這樣子說着,隨即拿出了那枚荷包。
江雲海猶自嘴硬:“這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了的東西,什麼人證物證,樣樣都是計劃好了的東西,不就是爲了讓我入罪。可任你們有天羅地網,我也是自有人家公道和正義。”
王珠眸子深了深——
人間公道和正義?
這腌臢東西也配?
王珠嘆了口氣,輕輕一攏髮絲,也不與江雲海鬥口。
“將春香樓的紅嬌給帶上來。”
陳蕊等女子聽聞,面頰更是紅暈更盛!
那春香樓是什麼地方,總是聽聞些了的。
早就聽說,那裡面,可是有些不要臉的狐媚子,慣會做妖,勾引男人的心。
這等下賤的地方,王珠提及居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真是,是與衆不同啊——
江雲海小指被削斷之後疼痛無比,可更讓江雲海難受則是王珠步步緊逼,狠辣手段。
韓飛流一派正義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兒,不覺冷冷說道:“那春香樓是何等污穢地方,公主請自重身份。”
他也是自負的,在場這些男子哪個沒去紅袖添香?
唯獨自己,是從來不會去那等下賤地方,找那些個下賤的女人。
王珠卻不見慍怒之意:“十天之前,江雲海和姚蛟在此處發生衝突,並且打了一架。這動靜鬧騰不小,甚至鬧到了韓大人面前。別的不論,韓大人你雖然不去這秦樓楚館,如今的苦主江雲海也是去過的吧。”
韓飛流頓時微微窘了窘。
不錯,確實也是有這麼一樁事情,他也是隱隱約約的,有些印象的。
這一次御林軍進駐兗州之後,與當地駐軍那是衝突不斷,從無半點消停。
正因爲這樣子,這份嫌隙不斷加深,方纔有如今之事。
可這件事情細細想得深一層,也未必就是姚蛟的仗勢欺人,而是這許久的矛盾忽而就爆發了。
而韓飛流咄咄逼人,更是要維護自己的尊嚴。
在韓飛流看在,這些士兵都是些個粗人,就算去逛窯子尋女人,可是卻也不過是尋常之事。這樣子事兒,韓飛流素來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如何在意。
“這些軍漢都是粗人,行事難免有不妥當。既然早有衝突,必定有積怨在身。他們二人因爲爭風吃醋結下了樑子,事後姚蛟心生不忿,去欺辱江雲海的妻子,那也是順理成章。”
韓飛流不屑的說道。
王珠卻輕輕嘆了口氣,眸光流轉:“江雲海強娶了美妻,還去青樓消遣,卻怨恨其妻不守婦道。實則江雲海如何,也不必論了,瞧來方瑤黃倒也可憐,自然也要求個公道。韓大人,你既然不去那處,今日可是有些眼福了。”
這樣子說着,一道妖媚入骨,十分嬌豔的女子盈盈而來,正是那紅嬌。
這春香樓分兩種倌,素的是清官,賣皮肉的是紅倌。
而這紅嬌,則是春香樓中最爲出挑的的紅倌人。
她一出來,一股子豔香撲鼻,皮光柔滑,蓮足纖纖,更是美貌。
那一雙眸子流轉,更似有那勾魂奪魄之能。
在場爲江雲海討公道的士兵無不也是看得呆住了,好一個美豔女子。
暗中,卻也是有人不覺輕輕嚥下去一口口水。
如此風騷入骨,果然也是上等貨色。
只是紅嬌雖是賣皮肉的,然而卻是身價極貴。尋常軍漢,連紅嬌的衣服邊兒都是摸不到的。
那些軍漢瞧見了紅嬌,更好使蜜蜂見了花兒一樣,再也是捨不得移開眼睛,不覺癡癡瞧着。
至於屏風另一邊那些兗州貴女,卻個個心裡暗罵,果真是個狐媚子!
紅嬌不覺嬌滴滴的,柔柔說道:“奴家紅嬌,見過九公主!”
語調嬌嫩,宛如出谷的黃鶯,說不出的銷魂。
紅嬌千般嫵媚,萬般可人,舉止情態,無不像個狐狸變的。
“紅嬌,姚蛟你可認識?”
紅嬌頓時捏着一柄團扇,輕輕遮住了自己臉頰,嬌滴滴的說道:“奴家自然是認識姚蛟。姚公子來到兗州不久,就我與好上了,他樣兒俊俏,又是出手闊綽,奴家又喜歡他武功好,又喜歡他說俏皮話,與他不知道多好。”
王珠道:“閒言碎語,我也是聽過了幾分,只聽聞姚蛟領着你,騎着馬兒到處跑,可有這樁事情?”
紅嬌點點頭,柔柔順順的。
“見過姚蛟和紅嬌一道的人也是不少,這大約不需要證明什麼了。諸位,你們覺得紅嬌和方瑤黃姿容如何?方瑤黃雖是個小美女,可紅嬌那可是姿容嬌豔,十足尤物。若非姿容出挑,她也不能在兗州最大的青樓脫穎而出,成爲那最爲出挑的紅倌人。姚蛟就算好色,既然已經吃飽了,用得着因爲一個姿色不如的女子動殺意劫色?”
王珠這話角度清奇,令人哭笑不得。
可細細想來,也許也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眼前這個紅嬌,可是跟狐狸精似的,就算姚蛟仍然不滿足,也不必非得要方瑤黃,還要殺人。
紅嬌輕輕一舔紅潤的脣瓣:“不錯,姚郎,你若爲個別的人動手也還罷了,卻不能爲了個不如奴家的女子犯殺人案子。奴家可是不依!”
那嗓音嬌媚入骨,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方老爺雖然是惱恨居然將自家女兒和一個妓子相提並論,然而內心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比自己女兒美貌得多。
屏風後的那些個兗州貴女,卻要屬陳蕊最爲生氣。
也許因爲姚蛟調戲過她,讓陳蕊氣得有些莫名。她這般嬌貴的女子非但不能讓姚蛟刻骨銘心,反而不過是一場戲弄。
這女人的心思,有時候確實也是十分奇怪的。
王珠詢問:“既然是如此,十天之前,姚蛟和那江雲海發生爭執,又是怎麼一回事情?”
“那一日,這江雲海也來到了春香樓。他出不起銀子,要知曉奴家一首曲子可也得五十兩,若碰到可心的哥兒也願意不要錢接待,卻不包括這江雲海。他行事粗鄙,奴家可瞧不上。這軍漢苦苦糾纏,甚至還要動武,幸虧咱們這春香樓還有些護衛孔武有力,讓他不敢糾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方老爺一旁聽了,心中不覺酸楚,卻也是十分傷懷。
連個妓子也是比自家女兒尊貴些,也能,也能拒絕江雲海這個流氓。
“偏巧那時,姚郎卻也是來了,將這江雲海打發,帶着我和幾個兄弟喝酒。席間,他摟着妾身胡天胡地的說話兒。一時說這兗州本地的軍漢窮酸,上個青樓還要動粗,一時又嘲諷那江雲海硬充臉面,十分可笑。也不知道誰,卻調笑說江雲海有個美貌老婆,十分風騷,到處偷人。不如讓姚郎前去,勾搭上這個風騷婦人,好讓江雲海難堪——”
紅嬌旋即目光落在了江雲海的身上:“就在這時候,江雲海打破了屏風,卻過來和姚郎撕打,原來他居然安排在一邊吃酒。要說巧合,那也是當真巧的很了。”
江雲海額頭的青筋不覺輕跳。
他面頰微冷,流轉那絲絲狠色。
“後來呢,那又如何?”王珠詢問。
“也沒什麼,不過是打折了江雲海的骨頭,扔出春香樓去了。姚郎還扔了錠銀子過去,說雖然是江雲海技不如人,可自己大度,還是要給醫藥費的。”
王珠望向了韓飛流:“韓大人事發之後只知道與我這個公主計較,一條又一條的大道理。卻懶得去尋根溯源,更嫌棄春香樓污穢,沒有細細去查。這一切都是你誅心之論。卻不知當初雖發生了爭執,卻是姚蛟佔盡上風——”
韓飛流不動聲色:“姚蛟如此跋扈,這妓子已經是說得十分清楚了。”
王珠撫掌:“不錯不錯,他確實張揚跋扈,不是個東西。可是諸位無妨想一想,一個人若佔盡上風,通常心中滿意,也不太想報復。反而輸掉的人,那卻非同一般了,必定會心生怨氣,想要扳回一城。而這個江雲海,如今卻是如此。”
此時此刻,王珠語調之中也是多了幾分空靈之意:“他恨姚蛟,也恨那個讓他顏面盡失,並且也是心有別屬的夫人方瑤黃,所以,乾脆來個一石二鳥的構陷之計。”
衆人最初是不相信的,可是讓王珠一件件分辨下來,卻也是忽而覺得,王珠這個推測居然是顯得那樣子的順理成章。
韓飛流卻不肯承認:“這更是誅心之論,無憑無據。說不定也是姚蛟性子可恨,別人忍氣吞聲,他卻是不依不饒。他原本以爲,拿下一個方氏輕而易舉。可是這個風流自詡的畜生,卻是沒想到在方氏面前碰了個釘子。正因爲這樣子,他惱羞成怒,所以殺人滅口。九公主,編編故事,誰不會呢?可是那卻不能顛倒黑白。”
“黑不黑白,不是由你這根本未去尋覓任何證據的韓大人說的。紅嬌,你不如說說,案發當晚,所發生的事情。”
王珠的話,讓衆人的注意力再次落在了那嬌媚的紅嬌身上。
紅嬌輕攏髮絲,嬌滴滴的說道:“那天,姚郎原本跟我是在一道的——”
韓飛流頓時大怒:“住口,此時此刻,如何容你信口雌黃?你這青樓女子,如何能做人證?”
紅嬌卻沒好氣:“我只說最初姚郎和我在一起,可是卻沒有說他沒走。那一天,他只吃了幾塊點心,聽我彈彈曲子,說是要走。我也是好奇,好似他爲何會如此。他說如今,有個美人約他,就是那方瑤黃,他也想去私會。他香香我臉兒,說明天再來尋我,再給我做首飾。反正那樣子,倒不像去殺人的。”
王珠抓住了重點:“當時他說了,是方瑤黃邀約於他,他方纔前去?”
江雲海嗤笑:“你們不就是仗着方氏已經是個死人,所以什麼話兒都說出口了。”
王珠不理會江雲海:“丁力、趙井,還有張廷玉,你們幾個人,就是當時隨江雲海回去,並且見證了這場兇殺案的重要證人。這裡有你們證詞,我也是細細瞧過好幾遍了。”
她雪白秀潤的素手輕輕的翻開了卷宗,眸子之中卻不覺流轉了幾分的柔潤水色:“這份卷宗之中,說你們跟隨江雲海回去。是江雲海一馬當先,說聽到了動靜,然後闖入房中。你們進去的時候,卻也是隻見到方氏胸口中刀,並且姚蛟在那一旁。可是如此?”
那幾個人神色惶恐,也是有幾分害怕。
韓飛流厲聲呵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遮遮掩掩的?此時此刻,你們也是不必怕些什麼。”
幾個人對視,卻也是紛紛說道:“就是如此。”
見到他們承認,韓飛流心中卻也是一鬆。
王珠卻露出了狐狸也似的笑容:“如此說來,你們並沒有親眼見到,看到姚蛟將那刀刺入方氏胸口,只是事後瞧見方氏那中了一刀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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