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錐、牧雲秋寒等兄弟的熱情捧場,加更一章,聊表謝意)
將晚時,他老子宋炳生的電話終於是打了過來,沈淮讓邵徵回電話,說手機不在他手裡。沈淮在聽着他老子在電話裡氣急敗壞的聲音,似乎斷定他就在旁邊不接電話。
沈淮將手機接過來,直接把電話掐了。再打再掐,兩次之後,就消停了。
沈淮與邵徵在霞浦縣城新浦鎮簡單吃過晚飯,才返回梅溪。
梅溪這邊也是像煮沸粥的鍋,除了趙東、徐溪亭、汪康升、錢文惠、潘成等梅鋼核心層外,吳海峰、周炎斌、楊玉權、褚宜良、朱立、楊海鵬、黃新良、郭全等人都在鵬悅國際大酒店,苦巴巴的等着沈淮回來。
從停車場出來,沈淮看到周裕也在這裡,笑着說:“你怎麼也在這裡?”
在旁人面前,周裕不便流露過多的關切,勉強笑道:“你也真能闖事的,陳克華本來就是官場上的油子,不是很討人喜歡,你怎麼整他都沒有事,只是你又將矛頭指向譚啓平,這臉可就是撕破了啊。”
“早撕破早好,”沈淮說道,“他也受夠了我,我也受夠了他。梅鋼新廠再有一個月,調試就能結束,成功運行沒有什麼問題,所以現在撕破臉,時機正好。”
沈淮跟周裕往裡走,看到在家的人差不多都聚在這裡等他過來,笑道:“大家都很緊張啊?”
“你倒是威風了,這攤事還得大家一起收拾。”孫亞琳說道。
吳海峰先拉孫亞琳、周炎斌、楊玉權、褚宜良到隔壁小房間裡密議。
吳海峰說道:“你離開會場之後,譚啓平就臨時召開常委會議,討論對你跟陳克華的處分,但是他的動議,受到陳明經跟虞成震的牴觸。這是會議紀要,你先看看……”
吳海峰作爲前市委書記、現人大主任,他想要拿到會議記錄,自然有的是手段。
沈淮也沒有想到市委組織部長虞成震會直接站出來質疑譚啓平,阻止常委會議形成對他不利的處分決定。紀委書記陳明經等人隨後的發言,則表明整個局面並不完全受譚啓平控制。
“這個情況,跟我們之前的判斷倒也是吻合。高天河反對譚啓平,是爲了自保,但譚啓平到東華後很多行爲,也確實引起陳明經、虞成震等人的不滿。熊文斌在東華的聲望不弱,即使他現在已經是市常委成員,都是正常的,偏偏給壓在低下擡不起頭來,其他人多少覺得他這些年虧得很。譚啓平今天打開始沒有吭聲,就是想看到熊文斌受辱,這跟之前的不實傳聞也有些關係,”
周炎斌纔是早初吳系的智囊、周家的定海神針,
“譚啓平將熊文斌放到政研室主任的位置上,說不打壓吧,市裡的核心事務不再叫熊文斌有參與的機會;說打壓吧,市委副秘書長兼政研室主任不能算太壞差事。我一直都覺得,譚啓平之前對怎麼處置熊文斌並沒有完全心裡有底,更多的是做進可攻、退可守的部署。不過此時譚啓平是想將熊文斌徹底毀掉,故而在陳克華出言羞辱熊文斌之時,他沒有嚴厲制止,這個可能就會直接引起虞成震等人的不滿。”
沈淮坐下來細細思考,很長時間,陳明經、虞成震等常委成員,在他印象裡都是格性模糊的存在。
有時候也由不得陳明經、虞成震他們有性格,他們在省裡沒有支持,要跟從省裡空降下來、又在地方上站穩腳的市委書記對着幹,風險很大,壓根兒不知道何時會給調走。
朝不保夕的擔憂,也就叫他們很難有性格。
真正的鬆動,就是田家庚對梅溪新區的那道批示。
田家庚的批示用語再委婉,陳明經、虞成震等人都能從裡面讀出省委書記對譚啓平的不滿來。
哪怕僅僅是這一點,就給了他們在市常委會上對抗譚啓平的勇氣。
沈淮不忍看熊文斌當衆受辱,虞成震、陳明經他們就沒有同仇敵愾之心?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市裡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跟地方脫離關係,”楊玉權說道,“僅僅梅溪鎮的崛起就給東華地方發展帶來這麼大的好處,使無數人從中獲益。這個過程要是給譚啓平的胡亂部署打斷,不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
梅溪鎮一年新增超過二十五億的投資,這些投資,在梅溪鎮變成道路橋樑、變成工廠企業、變成機器設備、變成深宅大院、變成綠樹蔥鬱,但直接受惠的並不僅僅侷限於梅溪鎮。
梅溪鎮要建高樓大廈、要修道路橋樑、要建工廠企業,要買機器設備,對東華的建材、建築、運輸、機械、餐飲等行業,都有直接的拉動作用。背後則有着數十家、甚至數百家地方中小企業或個人從中直接受益。
他們是希望梅溪鎮的崛起勢態繼續保持下去,還是叫譚啓平胡亂部署打斷?
高天河的兒子控制萬虎貿易集團,吳海峰背後有周家、有鵬悅集團,虞成震、陳明經等人都有親屬在企業擔任高職或簡接或直接的控制着私人企業——他們難道不知道,以前那種純粹分蛋糕的方式難以維繫下去,而地方經濟高速發展,把蛋糕做得更好、更大,才更符合他們的根本利益?
“你這次跟譚啓平直接撕破臉,直接動搖他在市裡的威信;再加上虞成震、陳明經等人的抵\制,我想這反而會叫他更不會就此收手。”周炎斌蹙着眉頭,繼續說道。
沈淮笑道:“看來我這次要成爲別人手裡用殺來駭猴的雞了。不過虞成震、鄭明經等人已經能公開抵\制譚啓平,叫譚啓平不能再像以往那麼掌控局面,這個局面比我之前預料得要好。”
吳海峰他們對此也認可,看上去局面很嚴峻,實際上要比想象中樂觀。
要是其他常委對譚啓平的普遍不滿能夠公開,傳達到省裡,讓省裡看到譚啓平不能掌控東華的局面,那省裡對譚啓平的態度就會迅速分化、搖擺,這樣才能形成他們倒譚的大環境。
“宋姨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呢?”孫亞琳問道。
譚啓平這次要不能處理沈淮,他在東華的威信將掃盡。虞成震等人能在隨後的常委會上公開抵\制譚啓平,又何嘗不是受到沈淮大鬧會場的鼓舞?
譚啓平如果不能在市常委會議上解決這個問題,那就可能將問題捅到宋家,迫使宋家做出選擇。
沈淮與譚啓平之間的矛盾,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官場傾軋,同時還是派系內部的激烈鬥爭。
所以沈淮要倒譚,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省裡,二是宋系內部。
“小姑還沒有打電話過來,應該還不知道這事,”沈淮說道,“徐城那邊倒打了三通電話過來,大概等不及要教訓我,我都沒有理會。”
孫亞琳噘着嘴,沒有說什麼。
這時候邵徵敲門進來,將手機遞給沈淮,說道:“宋總的電話。”
沈淮接過手機,見顯示的是小姑的電話號碼,而不是宋鴻軍的,對孫亞琳說道,“你真是個烏鴉嘴。”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從邵徵手裡接過手機,走到窗臺邊去接電話。
吳海峰等人也都緊張的看着沈淮接電話。
虞成震等人藉機造反,譚啓平在市裡很難給沈淮什麼嚴厲的處分,一個處理不好,甚至會叫他加倍的丟失威信,但要是譚啓平將事情捅到宋家,迫使宋家做出選擇,其他人就不好插手了。
雖然沈淮在這事上不失理,但不意味着宋家不會打自己孩子。
沈淮合上手機,轉回身,跟衆人說道:“老爺子發話了,讓我先把手頭事交待一下,這兩天回一趟燕京。他有話當面跟我說。”
“不至於這麼嚴重吧,這事值得老爺子出面找你談話?”孫亞琳咂舌問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沈淮說道,“譚啓平容不下我,我也看他不爽,這一天總會到來。遲來不如早來。”
接着,宋鴻軍也打了電話過來,沈淮跟他在電話交流過一番。
面對當前的局面,宋鴻軍尤覺得棘手,也吃不準老爺子出場要沈淮回燕京談話,是福是禍;約好他也回燕京一趟,實在不行也要幫着說幾句話。
沈淮跟吳海峰、楊玉權他們重新回到貴客大廳裡,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及他要回一趟燕京,跟大家說了一下,說道:
“現在的局面要比想象中複雜一些,不過我們首先要保證梅鋼發展的大局面不受干擾,實在不行,我兩邊都抽手也沒有關係。我想在回燕京之前,梅鋼有些事得先決定了。老鍊鐵廠對梅溪鎮的環境影響很大,上更嚴格的除塵除硫設備,成本也太高,現在還不合適,那就直接關停掉。接下就是加緊跟昭浦鍊鐵廠的談判,條件可以再退一步,要有半年內投資五千萬、形成二十萬噸產能的方案跟行動。這一步對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很重要,這個事就由老汪專門負責。另外,我們內部要有保二廠爲核心的統一認識,我不會再兼任二廠的董事長,這個位子我希望由亞琳來擔任。衆信也是二廠的第一大股東,這麼安排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在梅鋼集團層面,我也不再兼任總經理職務,我提議由趙東兼任,你們覺得怎麼樣?”
“這麼安排,你在梅鋼就只擔任梅鋼集團董事長的職務,”周炎斌問道,“你是打算誘使譚啓平直接解除你梅鋼集團董事長的職務嗎?”
梅溪鎮通過工業投資集團,對梅鋼集團持有45%的股份,譚啓平通過蘇愷聞,可以直接向梅鋼董事會提出解除沈淮集團董事長職務的動議。
這時候要是其他人據理力爭,去保沈淮,就會造成更深、更直接的割裂,會對整個梅鋼造成一系列惡劣的負面影響。
“不知道這次回燕京談話會有什麼結果,可能是家裡會讓我休息一段時間,也可能我要主動辭去梅鋼董事長的職務也說不定,”沈淮說道,“但爲了梅鋼下一步的大發展,我現在也需要暫時退到幕後去。我這是跟周總你學習啊。”
大家都是一笑,周炎斌不在鵬悅集團擔當任何職務,周炎斌卻又是周家當之無愧的靈魂人物,周知白只是在檯面上負責具體事務的人選而已,還沒有完全接他老子的班。
梅鋼發展,由於籌資來得艱難,來源複雜,也就形成梅鋼複雜的股權關係。
梅鋼集團表面上是屬於整個梅鋼系的頂層,實際上集團直接控制的只有二十萬噸年產能的一廠。
建成後年產能將逾六十萬噸的梅鋼新廠,纔是梅鋼未來一段時間真正的核心,也是梅鋼序列裡的二廠,但二廠有獨立的法人地位跟董事會,控制權也是獨立的。
即使地方政府利用作爲梅鋼集團第一大股東的地位優勢,能夠直接決定梅鋼集團董事長的人事任命,也沒有辦法對真正處於核心地位的二廠施壓太多的影響。
這樣,其實只要孫亞琳、周家、宋鴻軍、褚宜良、朱立、楊海鵬以及趙東等梅鋼實際管理者支持沈淮,就沒有人能把沈淮在梅鋼的根給斬斷掉。
另外,梅鋼繫有三千萬美元的債權,可是在沈淮外公手裡拽着——沈淮的基本盤,實際上要比譚啓平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