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趕到鋼廠給打算就要外派到伯明翰參加設備拆除的員工上過兩節培訓課,打電話給陳丹,陳丹已經回了家,他只能讓邵徵開車送他迴文山苑。 車再經過老街巷子口時,熊文斌他們正好在梅園酒家吃好酒走出來,站在巷子口等司機們把車開過來。
不管沈淮願不願意,他都掛着合資項目籌備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的頭銜,梅鋼也將在合資項目裡佔15%股權,這時候在巷子口遇到,熊文斌、山崎信夫二人眼睛都看到他坐在車裡,他不能裝作眼瞎的讓邵徵直接將車開過去。
沈淮讓邵徵將車停在一旁,下車來跟山崎信夫等人握手,臉帶歉意的說道:“我昨天剛從外地回來,還無暇參與第二輪的洽談;今天晚上又趕着要給員工上培訓課,對山崎先生也多有怠慢,還望見諒。”
沈淮不會跟山崎信夫說梅鋼將從西尤明斯工業集團引進二手生產線的事情,而周明他們也擔心梅鋼上新項目的事,會叫富士制鐵方面有額外的擔憂以致影響到合資談判,也絕口不提這件事。
故而梅鋼此時爲新項目繃緊了一根弦,市裡相關部門也大體知道梅鋼將引進二手鍊鋼線的事,山崎信夫等富士制鐵的談判代表即使有機會進入梅鋼參觀考察,但始終都給矇在鼓裡。
第二輪談判啓動也有一週時間,沈淮一直都沒有出席談判,山崎信夫巴不得不跟沈淮接觸,但參與談判的日方代表雖然以他爲首,但其他人並不會完全給他牽着鼻子走。
參與談判的日方代表,都是行內人,還有好幾個人是新近補充進來專門負責技術部分談判的,他們在實際參觀過梅鋼跟市鋼廠的鍊鋼線以及實際的生產運營狀況後,都傾向希望合資公司的管理及技術人員能更多的由梅鋼派遣。
爲了對己方負責,山崎信夫也需要跟沈淮保持接觸,以便從梅鋼爭取更多對合資公司有利、對富士制鐵有利的條件。
聽着沈淮看上去親切,實際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客氣話,山崎信夫嘴角微微抽搐着,說道:“我以往困惑沈君爲何能領導這麼大的企業,今日聽聞沈君事蹟,疑惑稍解一二;我對跟梅鋼的合作很是期待。”
沈淮笑了笑,心想也許是小田雄一給他拿燙水潑了一下,富士制鐵的小鬼子都知道彬彬有禮了,山崎信夫期待歸期待,但他是打定主意不插手合資項目。
眼下他要全力以付的把鍊鋼錢從伯明翰運回來,也實在沒有精力去管合資公司的事情,只是敷衍的笑了笑,轉而與熊文斌、潘石華、蘇愷聞寒暄,說些晚上不能陪席的道歉話。
沈淮又看了看腕錶,跟周明說道:“今天太晚了,這樣吧,你今晚回去把第二輪洽談截止到現在的進展寫份報告,明天送到我辦公室來,我瞭解一下情況。”
“好的,我明天整理好拿給你。”周明心裡再不情願,也只能接受沈淮的工作指派,他這時候畢竟還只能算是梅鋼派出的談判代表。
有兩個日方代表可能是喝醉了,跌跌撞撞的走出來,穿着黑呢外套的何月蓮陪送出來,看到沈淮就站在巷子口跟熊文斌等人說話,心頭有些犯忤,但也沒有膽量就在沈淮的眼皮子底下折身而返,硬着頭皮走過來,打招呼:“倒有一陣子沒見到沈書記你了,我響應鎮上的號召,在老街新開了一家餐館,沈書記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指導工作?”
沈淮只知道何月蓮的梅園酒店還是他離開梅溪期間開業的,纔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具體情況他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關心。
何月蓮在街燈下白皙的臉蛋,妝容精緻的臉頰上方,也有兩三條極淡的魚尾紋,不過眉眼間的熟媚,有着妖冶的風情,是個迷人的女人。
沈淮沒有理會何月蓮的奉承問候,而是笑着跟熊文斌、潘石華介紹:“何經理可是我們梅溪鎮上的經營能手,之前承包經營鎮上的接待站,現在不僅承包經營鎮上的供銷社,還又這邊開起酒樓來了。以後還要熊秘書長、潘書記多扶持梅溪鎮的商家……”
杜建知道沈淮之前的梅溪鎮黨委書記杜建是個貪色好利的人,若非跟杜建沾親帶故,實難想象眼前這個風韻頗足的漂亮女人能從杜建手裡輕易的承包到鎮接待站——聽沈淮這麼說,熊文斌精惕的看了何月蓮一眼,倒也沒有異樣的表示,只是微微頷首說道:“山崎先生對梅園酒家的酒菜及服務讚不絕口,梅溪鎮能有更多這樣的商家,口碑會越來越好……”
沈淮也要回文山苑,便跟熊文斌、山崎信夫他們各自坐車一起回市裡。
沈淮這才注意給周明的司機,就是自恃大學生身份不肯給他使喚跑腿的郭成峰——在譚啓平的眼皮子底下,沈淮也沒有想刻意的爲難周明,周明要是想從梅鋼挖人,只要本人願意從梅鋼辭職,沈淮讓人事部一律放行,不予留難。
即使梅鋼的發展很迅速,新項目的上馬,也將爲有潛力的員工提供更廣闊的發展空間,但包括郭成峰在內的六名剛進廠大學生以及七名基層管理技術人員,爲合資公司的高薪以及周明所許諾的職務所誘,選擇從梅鋼辭職,暫時進入合資項目籌備工作組。
所謂人各有志,梅鋼當初就以人才自 由流動爲藉口,從市鋼廠狠命的挖牆腳,自然也不會百般阻撓這些人從梅鋼流出。
從梅鋼挖走十三人,加上市鋼廠把不多的精幹力量派出,倒是幫周明把場面撐了起來。
邵徵注意到沈淮在看周明坐車從側面過去,笑着說:“你不在梅溪鎮這些天,周鎮長好像跟何月蓮走得挺熱乎……”
ωwш✿TTKдN✿¢o “是嗎?”沈淮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何月蓮還站在石牌樓下恭送他們離開,嘴角也露出笑意,跟邵徵說道,“這男跟女的關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杜建跟潘石貴沒有壓得住何月蓮,就不知道周明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邵徵哈哈一笑,他對梅溪鎮的故事知道得深,當然也知道沈淮話裡的意思。
沈淮在時,王剛沒敢露頭,看到幾輛黑色轎車相繼而去,他才走出來。他對她媽風情引起潘石華、周明之輩心存覬覦之念,很是不滿,但這時候他看到他媽還看着沈淮車離開的方向,問道:“沈老虎走了?”
“沈老虎?我看他過不了久就會變得沈軟蟲。”何月蓮輕輕一哼,她雖然不敢當面挼沈淮的鋒芒,但心裡對一年前被迫放棄招待所的承包權始終是無法釋懷。
不管他媽怎麼說,王剛始終對沈淮心存畏懼,甚至不敢在有沈淮在的場合露面。
何月蓮看不慣她兒子畏畏縮縮的樣子,給寒風吹得體寒身抖,就返身走回酒店,督促員工收拾好才關門結束一天的營業。
何月蓮叫她兒子守店,她則開車返回市裡。
她在市裡另有住處,但這時直接回家睡覺還早,盤算今天一桌酒席所帶來的利潤,足以維持酒店一週的運營,不得不暗感高端商務宴請的利潤之高,對陳丹這一年經營渚溪酒店撈到手的錢暗懷忌恨。
何月蓮車開得很快,很快就看到周明送山崎信夫的車在前面,她才降下車速來,緩緩的跟在後面。
看到周明跟他岳父的車在路口分開,何月蓮纔拿出手機來拔電話給周明,說道:“周總晚上有沒有空?想着周總熱心介紹生意給我,我心裡感激得很,就想着再找周總我表達一下謝意,不知道周總給不給我機會!”
聽着何月蓮說話的聲音柔宛,周明心魂微蕩,他起初以爲岳父會有什麼話對他說,沒想到熊文斌對他從頭到尾都保持諴默,叫他心裡也憋得慌,也不想這麼早就回家去,讓郭成峰將他放在路口,就站在寒風裡等何月蓮過來接他。
何月蓮的車隨後而至,周明拉攏了風衣,上車之前還心虛的看了看周圍,怕有人看到他上了何月蓮的車。
雖然只是說再找地方喝喝酒,但心裡想着孤男寡女相處,即使是簡單喝酒,也有說不出的曖昧,周明心裡也是心旌搖盪。
周明本來就有五六成醉意,上車看何月蓮豐腴的美臉,尤覺得美豔,笑着說:“山崎先生對梅園的酒菜也讚不絕口,又誇梅園的服務員水靈漂亮,指着要到梅園吃酒,何經理怎麼就單單感謝我一人來了?”
“周總是怪我心不誠嘍?”何月蓮媚眼望來,嬌嗔道,“還是怪我只是請周總再吃一頓酒,誠意不夠?”
“……”周明咧嘴笑了笑,他雖然跟蘇愷聞也涉獵風月場所,但在何月蓮的面前卻又顯得笨拙,不知道要如何應付眼前這個隨意都有風情流露的漂亮成熟女人。
“說實話啊,”何月蓮輕輕一嘆,說道,“我一直都在梅溪鎮這個小地方瞎折騰,沒有怎麼見過世面,但我這個人做事喜歡冒險,喜歡搏一把:贏則功利皆得,輸就從頭再來。我現在的身家把都押在梅園上,不過呢,心裡也是一直都有些擔憂,不知道前景會怎麼。我看到周總談商務的見識跟眼光,都能叫日本客人頻頻點頭稱讚,就想跟周總交個朋友,想着以後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找周總請教——周總不會嫌我這麼想太功利了吧?”
“……”周明哈哈一笑,他雖然看何月蓮味道十足,但也怕她是個難纏的女人,不敢輕易沾染,但聽她這話,心裡是妥貼到極點,說道,“何經理你說話真是客氣了,比起你在商海拼搏來的經驗跟眼光,我還要跟你請教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