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菡嫣回府之後,就將解藥交給了莫老。莫老乃是南疆聖教的藥使,對毒藥的造詣非常人能比。
他對於失心之毒尚無辦法,茹素夫人卻有解藥,此事無論對於莫老或是旁人,都是不小的震撼。如今莫老在薛府中探知解藥的所有成分,徹夜不眠,便連同第二日的膳食都未曾用過。
夜幕將臨,合歡苑中開始燃起燭光,霍菡嫣坐於軟墊之上看着桌面的東西發愣,心下有些沉重。兄長大人這招‘引君入甕’與‘二桃殺三士’的計謀固然是周全,可也得各方配合得當,若是猜錯其中任何一個環節,不但此事難成,更會將乾國推入絕境,造成四分五裂之象,後果不堪設想。
正在此時,薛嚴衣襟帶着一身風霜,掀開厚重的門簾走進來,看着燈暈中的女人,眸光中盡是柔情。可霍菡嫣顯然在走神,連他走進屋內換過常服,直到位於自己身側都未曾察覺。
“這東西讓你這麼入神?”
等她從耳畔聽見問話之時,才收回視線側過身子,眼眸中逸出淺淺的笑意。“回來了,莫老那邊怎麼樣?”
“明日大約就有眉目了。”薛嚴輕聲說着,緩緩俯身貼面,感覺着她細膩的側臉,帶着淡淡的溫度。順着她方纔的目光凝視着桌面,上頭的手札讓他蹙眉。“這些人讓你感興趣?莫非覺得你夫君比不上他們?”
雖然上面每一個都堪稱舉世之才,可自己也不弱啊~
霍菡嫣好笑的看着他不悅的神色,調笑的說道:“不,我覺得夫君比他們每一個都要厲害。”
七殺命盤,天生戰魂,三年震懾神州,一舉收回十二座城池,論起功績也足當千古傳奇。她方纔看着手札發愣,不過是忽然想起當年女媧娘娘的一句,破軍貪狼七殺接連隕落。
自己心中明白,夫君就是七殺。而手札之中也記載了另外兩位星宿:破軍星上官凌風,一柄銀槍攪動神州大地,後因功高震主而邊城刎項。貪狼星笑言年少輕狂,後因摯友之故嗜戰成狂,不容與皇室,終瘋癲而死。
而自己在兄長大人那邊更爲清晰的手札中,知道聖山傳人樓肅宇是因何而亡。
一切都似乎永遠逃脫不了輪迴,古人云:功高莫要蓋主,否則唯死而已。
“若真是如此,菡嫣又在害怕什麼?”薛嚴皺眉問道。他自然能看出霍菡嫣此時眼神中的擔憂和深處隱藏的恐懼。他不明白究竟是何緣故,會讓她如此模樣。
霍菡嫣心中喟嘆,略帶痛楚的搖頭。“夫君,咱們還能回頭嗎?凌雲琮是握不住乾國江山的。”
“……我知道。”薛嚴輕輕將她攬入懷中,眼眸中盡是疼惜。“如今早已是騎虎難下,根本毫無回頭之路。不過爲夫保證,無論他是否能順利奪位,都不會影響你我二人。”
他的眼中透着堅決,因爲無論發生何事,也不會讓菡嫣受到絲毫傷害。
“不如咱們把這東西送入宮中,或許可以將功折罪。”霍菡嫣神色略顯激動,擡首看着他。“皇上素來疼咱們,或許……或許他會放過咱們的。”
薛嚴冷笑一聲,“素來皇位傾軋此起彼伏,皇家之情更是虛僞之極。若皇上知曉此事,是絕對不會放過我。”接着他微微收緊手臂,感受着她身體的溫度,似乎想讓心靜下來。“如今咱們並無退路,只能握緊籌碼,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要收齊四份手札並不容易。謝家那份如今在凌雲琮手裡;莫將軍又常年戍守邊城,根本不在帝都……”霍菡嫣還未說完,薛嚴就接口。“莫家那份在賢王手中。”
“賢王?”霍菡嫣詫異的問着,眼眸中盡是難以置信。“怎麼可能?莫非莫家投靠了賢王?!”
“莫家主在雲王出殯之後,曾單獨入宮覲見過皇上,應當就是因爲手札之事。”薛嚴脣邊溢出冷笑,“可皇上如今忙着對付雲王勢力,哪有心思管着這些,定是交給了凌江羽。”
霍菡嫣臉上更加焦慮,“莫非皇上當真打算讓凌江羽繼位?”
“哼,繼位?也也得他有命。”薛嚴冷哼一聲,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眼眶中閃過野心。“若到最後仍是如此,這凌家江山也就到頭了!”
霍菡嫣當即震驚的看着他,“夫君,莫非你想……!”
“如今言之過早,菡嫣不必如此緊張。”薛嚴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我會處理好一切的,莫要擔心。”
時間沉寂了好一會兒,直到門外忽然傳來暗衛的聲音,“回主人,人已走遠。”
“跟着,莫要打草驚蛇。”薛嚴用冰冷的口吻對着暗衛說道。
而霍菡嫣當即從薛嚴懷中起身,眼中哪裡還有半分擔憂和倦怠,如今她的眸光中甚至透着興奮。看着正一臉寵溺縱容的他,拱手笑道:“夫君,多謝你了。”
多虧夫君願意陪她演這一出,否則自己恐怕不管如何說,那人也不會信。有些人自以爲能瞞天過海,又怎知薛府的所有人皆是夫君一手安排,又怎會讓暗樁輕易進來?
薛嚴眉頭輕挑,站起身環住她的腰肢。“菡嫣打算如何謝法?”自己方纔可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可不能單單只是口頭答謝,最要有點實際。
霍菡嫣臉頰微紅,踮起腳輕輕吻着他的側臉,用眼神對他說:這下可滿意了?
誰知道薛嚴竟然將她打橫抱起,脣邊泛着一絲邪笑,就這麼赤.裸.裸看着她,笑道:“你這小女子的謝意就這麼廉價啊?”
“那公子想要什麼?”霍菡嫣此刻心情不錯,也起了玩笑的心思,擡首之間媚眼如絲,素手輕輕滑過他的顴骨,盡是引誘。“公子容貌出衆,堪稱舉世無雙,若不嫌棄奴家蒲柳之姿,奴家願自薦枕蓆,求公子一夜垂憐。”說完還眨巴着眼睛,睫毛隨着光暈扇了扇。
“一夜就一夜。”薛嚴笑意濃郁,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眼中盡是歡愉。“這可是菡嫣自己說的。”
*良辰,盡是風月。
第二日,直到正午時分,身在承乾宮內的永泰帝,才接到從由宮外快馬傳遞進來的消息。
太后鑾駕回宮,如今已至鳳城外二十餘里。
永泰帝目光微怔,似乎並未想到母后回宮,竟然未曾派人知會,莫非是成碧之事未能瞞住?繼而眼神陰翳,凝視着跪在地上信使。直到信使感覺到寒意而兩股戰戰,才讓他退下去。
另外叫來了隨身的太監,傳旨下去,讓六宮所有嬪妃趕往朝陽門,迎接太后鑾駕。
不到兩個時辰,宮門口就鋪上了一層層紅色的毯子,兩邊站滿了身姿挺拔的禁衛。盡頭則是猶如百花爭奇鬥豔的嬪妃們,如今這些嬪妃根據勢力,隱隱的分爲兩撥。其中以帝皇新寵瓊妃爲首的一衆嬪妃,從了瓊妃的習慣,衣着倒是十分雅緻;而另一波則是以薛貴妃爲首,只是薛貴妃最近以身子不爽利之名,已經好一陣不見出宮門。
宮中人心中都很明白,身子不爽利是假,避其鋒芒是真。可以想見如今瓊妃的得寵程度,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冷冽的寒風吹過,身穿白色狐裘的瓊妃臉上更顯蒼白。有位站在瓊妃身後的嬪妃,虛虛的扶着瓊妃的手臂,細聲的說道:“瓊妃娘娘,若是累了就去旁邊歇息一會。剛有人通報,太后娘娘的鑾駕還有半個時辰纔會到宮門口呢。”
瓊妃側首看着自己身邊的嬪妃,似乎有些陌生,不是平日常見的。不過眼神倒是靈動,如今裡頭滿滿的都是討好。
“不必了,皇上命咱們來此,萬萬不可失了分寸纔好。”
在後宮能得到皇上的寵愛,不單單是因爲容貌出衆,這善解人意,知事懂禮也不可少。不過這嬪妃存心討好,又怎會半途而廢,她眸光微微一閃說道:“娘娘乃垣國公主,身份貴重。況且皇上素來疼愛娘娘,若是娘娘因此事有恙,定會怪罪嬪妾不懂勸誡。”
對於遞過來的梯子,瓊妃自然是十分樂意接下。“既然如此……”
瓊妃順杆子往下爬的行爲,自然全部落到正趕來的薛貴妃眼中。
“既然如此,又待如何?”身穿大紅色斗篷的薛貴妃,眼神漫不經心的掃過瓊妃,冷笑道:“既然進了宮廷,就應時刻牢記自己的本分,莫要因爲別人三言兩語就不知今夕何夕。瓊妃身份不同旁人,更應該懂得禮爲何物。”
驀然間,本來還安靜聽訓的瓊妃,眼睛裡面的淚珠,不斷的往下掉,哭的梨花帶雨,讓人心疼。這模樣還以爲自己欺負了她,還是怎的?不過薛貴妃心下明瞭,呵呵,這把戲這麼多年在宮中也不知見識過多少回了,不必回頭就知道如今皇上定在附近。果不其然,幾乎下一刻,永泰帝剛好帶着兩個太監走了過來,口吻帶着嚴肅。“發生了何事?”
瓊妃的嬌弱的拭了拭眼淚,“無……無事,是……臣妾身子弱,才站了一個時辰,就站不住了,和貴妃姐姐無關。”
這話說的如此委屈,就連薛貴妃自己都快認爲